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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路帶我回家

2012-04-29 00:00:00張克盛
文學與人生 2012年6期

史前37年,岐山一戰,許國守軍一夜之間神秘失蹤,我軍不戰而勝,進城,空無一人,疑詐。滿城搜查,并無一人,實為空城,甚惑。史后30年,桑邱郡大邱縣子民殷氏老嫗夤夜赤手力擒兩壯年男丁盜賊,轟動全縣。縣令傳殷氏。殷氏暴亡。其孤老終生,無子嗣??h令查住所,竟獲兵器、盔甲、號角等軍用器物數十件。相傳早年間,大邱山有賊寇落草,首領有女,武藝高強。賊寇被許國收編,不知所蹤。殷氏疑為首領之女,岐山守軍疑為大邱賊寇所編之軍。均無實據,不可考。

——《堿朝史官手記》

太陽下山的時候,許國邊防軍官——把總叔忌射完了最后一支箭,那支箭帶著一股冷風正中靶心,引來一片喝彩聲。叔忌收弓的時候,弓弦不小心刮過盔甲,緊繃的牛筋弦發出婉轉的“嗚——”聲,像臨別時無雁敲擊的瓦盆聲,那天晚上她敲擊了大半夜,遲遲不肯入睡,直至四更時分方才住手。那還是他強行抱住她,她才罷休的。他這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現在,無雁正在做什么呢?是不是站在山坡上向北方眺望?他什么時候才可以回到桑邱——他土生土長的家鄉,和她相見?

叔忌射箭的時候,扶櫻遠遠地站在一棵樹下凝視著他。她喜歡看他凝神射箭的姿態,那瞇縫的眼睛,那張開的雙臂,還有微微叉開的兩腿……都叫她著迷。她看見他背著弓箭牽著戰馬向岐河走去。

黃昏時分,正是叔忌習慣飲馬的時刻。從前在桑邱的大邱山,他就喜歡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牽馬飲水,順便自己洗把臉,洗去塵土和疲憊。那個時刻,真是無比幸福,人馬各得其所,微風吹拂著山上的莽藤花,還有杜鵑和金銀花,那些不知名的野花就更多了,附近的百姓都叫大邱山香山呢!可是,眼下這個岐山有什么呢?除了一條岐河,什么也沒有,光禿禿的山上只有石頭了,漫山遍野都是石頭,乏味無比。

扶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叔忌身后,她“嗨”了一聲,叔忌才回頭看見她。扶櫻以為叔忌會被嚇一跳的,不料他卻這么鎮靜。這令扶櫻佩服至極而又失望至極。

你來干什么?不知道我飲馬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攪嗎?

都司大人派我來找你。

叔忌“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五天之前的那場劫難似乎又回到眼前,那天多虧叔忌救了都司大人和他女兒扶櫻一命。從那天起,叔忌被任命為把總,原來他不過是一名普通的下層軍官塘長。都司下令賞賜給他一頭全羊,并要他和貼身伺衛——扶櫻結拜為異姓兄妹。所有人都看見了都司大人對這位新任把總的欣賞。

那個叫鐘離堯的千總湊過來開玩笑:都司大人,如果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要把扶櫻許配給我呀?

叔忌在他們嬉笑之際轉身離去。事實上其他人并不知曉一個秘密:都司確實曾有意和叔忌結拜為父子,但是被叔忌拒絕了。他拒絕的理由是:他和都司大人犯沖,一個屬虎,一個屬猴,不宜結為父子。事實上他是不喜歡隨便和別人結拜,他覺得要結拜,必須以深厚的友情為基礎,就像他和南宮靖、尹羿一樣,從小在一起長大,在同一年束發,一起入伙大邱山,現在又一起在岐山并肩戰斗。而他和都司謀面不多,談何友情?他愿意救他們,但并不意味著對他們有深厚的友情。但是當都司要他和扶櫻結為兄妹的時候,他無法推卻了。他看見都司的臉掛上了些許慍怒的神色,也許,他不該過于清高。

參見大人。叔忌在最高統帥部的帳篷里向都司下跪。

都司擺擺手,旁邊的人頓時散去。那次的劫難讓都司見識了叔忌的武藝,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里竟然藏有這樣一等一的高手。那天的混戰中,他被白楚軍隊的一個千總帶領一百多號人堵在岐河西岸邊的一個河灘上。他身邊的衛兵死傷大半,最后只剩下扶櫻了。他手中的鋸齒大刀早已斷成兩截,扶櫻則赤手空拳,她的兵器不知遺落在何地??礃幼?,他們就是待斃的羔羊了。萬分危急時刻,一匹棕色戰馬飛奔而來,馬上坐著一位手持雙劍的勇士,他趕到近前,雙臂飛舞,兩把劍上下翻飛,寒光所到之處,敵軍紛紛倒斃……驚魂未定的都司和目瞪口呆的扶櫻竟不知上前幫助這個驍勇的許國勇士。

都司親自攙扶起叔忌,起來?,F在周圍沒有一個人,都司問:眼下我們汛將少兵寡,白楚人多勢眾,你有何退兵良策?

大人恕小的無罪,小的方敢直言。

但說無妨。

小的以為,我軍棄汛而走是為上計。

都司驚訝地看著這個把總,他武藝高強,為何口出此言呢?

事實上,現在駐扎在岐山腳下的這支軍隊全部來自桑邱。他們以前在大邱占山為王,首領大王帶領他們歸順許王后,許王傳了一道旨意:首領封為都司,帶領所部鎮守岐山。這樣,這支幾乎全部由桑邱子弟組成的軍隊就背井離鄉,來到了遙遠的岐山鎮守邊防。

駐守伊始,邊境尚無戰事。時隔三年,卻狼煙乍起。和許國西北接壤的白楚忽然間出兵五十萬,氣勢洶洶而來。他們接連攻陷了瓦寨、西池、誦山、陽城、沔河等五座城池。許國諸多守關汛總望風而逃。白楚攻打岐山的時候,岐山周圍已經沒有多少許國的地盤了,可以說,岐山岌岌可危。

叔忌那天的話讓都司大人久久不能平靜。最近幾天,派出去的探馬紛紛回來報告:四周都已失守,岐山實為孤城。難道叔忌的話將是最好的選擇?不。都司馬上否定了這個可恥的決策。

來人。

左右進來聽差。

我要設壇祈靈。

這是他們早先年間在桑邱每年必做的法事。桑邱人崇拜大邱山的邱神,虔誠地跪地求乞,邱神會顯靈的,他保佑大邱百姓平安無事,或者健康快樂,或者戰勝邪惡。總之,若想成全心中的美事,可盡早進大邱山,謁大邱廟、拜邱神,那么一切都會如愿的。

衛兵們四處走動,打鼓預報,都司大人不日即將設壇乞靈。

“咚咚咚”的鼓聲震醒了正在熟睡的叔忌,他推推一旁的南宮靖和尹羿:起來,起來,白楚的軍隊是不是要打過來了?

南宮靖揉揉睡眼惺忪的面部,怎么可能?幾天前才經過一場激戰,他們也需要休養,不會馬上進犯岐山的。

走出帳篷,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無比的日子,岐河河水清澈無比,藍天映照在河底,那么幽深高遠。遠處的岐山云霧繚繞。太美了!如此大好河山,許國竟然要丟失了,想起來就令人無比痛心。

尹羿捅捅叔忌的后背:要不,我們去那邊打聽打聽,看看怎么回事?

岐河南岸,已經有一些人在那忙碌。他們砍來了數十棵高大的樹木,準備搭建祈壇。另外一些人在附近的山坡上割草。祈壇頂上的邱神神邸需要覆蓋嚴密,要遮風避雨,否則邱神發怒,那可就是滅頂之災。還有幾個工匠正在生火,準備利用盔甲制作鐵環,以便邱神降臨的時刻,把神邸扣牢,待到36天后方可送往邱山,打開神邸,伺奉邱神歸山?,F在在岐山,當然不可能回到邱山。那么就送往岐山深處吧,桑邱子民保家衛國,遠涉邊關,想來邱神不會怪罪的。

南宮靖道,原來他們在搭建祈壇。敵兵當前,他們不加緊操練殺敵本領,竟然要建祈壇。哥哥,你意下如何?

叔忌心潮起伏,難以平靜。是啊,白楚來勢兇猛,我許國已經丟失多座城池,岐山也危如累卵。一旦岐山被攻占,將士必死傷大半,而百姓更加遭殃啊。聽說誦山被白楚占領后,他們屠戮全城,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三個人陷入沉默。

從岐河吹拂過來的微風掀動著三人的戰袍,戰袍下擺隨風飄動,恰如一只振翅待飛的風箏。

我想家了。尹羿說。

是的,不光你,我知道大部分桑邱士兵都在想家。最近幾天來,我經過帳篷、草地、山坡、水邊,聽到士兵們都在表達對家鄉的思念。三年了,這里和家鄉書信不通,朝廷也從未派人慰勞將士。我們似乎與世隔絕。走,找都司大人去。

西山大營內,鐘離堯正在和都司飲酒,還有一些塘、卡、哨長作陪。酒過三巡,都司的臉紅得像搽過胭脂,他似乎不勝酒力。扶櫻今天除去戎裝,換上一身紅裝,替父親和鐘離堯千總把盞。走到鐘離堯的身邊時,鐘離堯乘勢摸了一下扶櫻的手:我要你做我娘子,天天給我倒酒。

扶櫻沉下臉:光天化日之下,你放規矩一點。

鐘離堯松開手:你父親答應過我的,你遲早是我的人。

扶櫻推開他的手,一擺身給別人倒酒去了。

菜過五味,那些塘、卡、哨長紛紛走上前向都司大人敬酒。都司漸漸癱倒在桌邊。扶櫻見狀,款款走到中央向四周道了個萬福:眾位將士,都司大人年事已高,酒力有限,就請讓我為你們唱上一曲如何?

好,好,好!將士們一齊擊掌相慶。

扶櫻放下酒壺,輕拎裙裾,如飛蛾般翩然飄落到大營帳篷中心地帶。只見她展開水袖、踢起秀腿、扭動腰肢跳起了家鄉的《豐收舞》,少頃,啟動朱唇,且歌且舞,那歌唱道:

今我生息兮,邱山之陽

養我之軀兮,邱山之崗

麥浪滾滾兮,熱汗流淌

奈何果腹兮,收鐮倉皇

今我生息兮,父母爺娘

養我之軀兮,桑河之蚌

穹宇茫茫兮,何以為疆

桑邱之塬兮,我以為藏

……

聽了半晌,男人們竟呆若木雞,毫無聲響。扶櫻半伏于地面,回首向帳篷之頂凝神眺望,這最后一個舞蹈的亮相動作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三年了,三年間沒有聽過這首家鄉的歌謠了。

一個哨長走過來攙起扶櫻,你唱得太好了,我們聽了你的家鄉小曲,殺敵會更加有勁了。

一個塘長說:不,我更加想家了,我想回家。

都司似乎酒醒了,雙目圓瞪,誰想回家?

眾人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再敢言語。

衛兵報告:把總叔忌求見。

叫他進來。

叔忌和南宮靖、尹羿參見都司。都司的問話似乎意欲堵住叔忌的嘴巴:“大敵當前,本都司正愁無破敵之策,把總是否已有周密計劃?趁現在各位都在,不妨說來一聽?!?/p>

叔忌沉吟半晌,都司大人,聽說要設壇乞靈?

不錯,我要設壇祈求上蒼賜給我力量,賜給我信心,賜給我戰勝敵人的勇氣。

大人,可是現在……

鐘離堯打斷叔忌的話:大人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戰勝白楚上,叔忌君總是打擊自己人的士氣,用心何在?

鐘離君,戰爭戰爭,憑實力而戰,憑氣勢而爭。目前我方兵力不過萬余,白楚號稱五十萬,雖有鼓吹之嫌,但以對方勢如破竹之狀,再聽我方敗軍之將所言,敵方軍力和氣勢均在我之上啊。如此之戰,實以卵擊石爾。想我桑邱之兵自歸順大許以來,戍守邊關,未得許王寸毫綢緞、片只牛羊犒賞,孤軍奮戰在岐山。瓦寨敗退下來的士兵都說守邊關的是傻子。許王已經在江南游歷了一月盈余,根本沒有把北方戰事放在心上。

叔忌君,你打仗難道就是為了犒賞的綢緞和牛羊嗎?難道你吃的和用的不是許王賞賜的俸祿嗎?都司帶領我們投奔許王,為的是保家衛國、流芳千古。你這么說,就是對都司大人的不敬。

我為桑邱一萬名子弟著想,更為都司大人的未來著想。如果連性命都不能保全,談何恭敬?

難道都司大人帶領我們走錯了道路?

……

不必多言。都司抽出隨時佩帶的防身飛刀,甩手一揮,那刀“嗚”的一聲正中大營外的一棵小樹,小樹應聲斷為兩截。眾人齊聲叫好。都司說,誰再敢說不利于戰局的話,同此小樹。千總何在?

鐘離堯應聲而出。

速派快馬星夜前往昌都求救。

是。

天黑時分,所有人聚集在岐河岸邊的一片開闊的空地上。

空地南邊,高高的祈壇搭建完畢,祈壇頂上的神邸四四方方,狀如雞籠。四根高大的木柱以東西南北向拔地而起,支撐起約二十米高的祈壇,祈壇上再起高約十米。神邸就建造在這十米高處。萬眾拜伏,三十六聲祈禱,七十二個跪拜,午夜時分,邱神應該降臨,賜福于桑邱的善男信女。跪拜結束,神邸被鐵環扣死,里面的供奉一個月后將被送往大邱山山坳里喂養天鳥……

都司大人身披斗篷,準備開祈。在桑邱的無數個日子里,在那些荒災年月里,都司大人作為首領,曾經帶領兄弟們無數次祭拜過邱神?,F在又到了危難時刻,他照例要請求神靈庇佑。走上祈壇之前,他一掀披風,轉身向黑暗中的弟兄們說:各位桑邱子弟,不是我不想回去,我也想帶你們走,可是,我們是歸順大許的臣子,我們在昌都發過誓,我們受過許王的封賞。現在,我們要是回去了,就是千古罪人。那樣何以面對桑邱父老?人活一世,名留千古。即使你們血流沙場,尸橫邊關,你們的英名也將永遠記載在許國的史冊上。我,有幸作為你們的首領,作為你們的都司,跟你們死在一起,也是我的大幸。今晚……

就在此時,探馬飛奔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報告:大人,大事不好,白楚人黑夜偷襲,人數不詳,估計約三千人,一律快馬長槍。請大人趕緊上馬。

扶櫻拉過戰馬請父親上馬。鐘離堯急忙稟報:大人,那乞靈的事?

先殺退敵軍。乞靈不會放棄的。你。他用刀指著鐘離堯,在右路。把總叔忌在左路。其余人帶領人馬跟我在中路迎敵。

黑夜里,士兵們迅速散開,跟隨各自長官排好陣型。

南宮靖不無擔心,哥哥,都司大人不顧我們的現實,一意孤行……

不要說了,先對付白楚人。

蒼茫的夜色中,各路人馬吶喊著向岐河西岸殺去。他們知道,那里有北岸通往南岸的唯一堤壩。白楚人一定是縱馬從那里繞道而來。

左路人馬在黑暗中奮勇前行。冬月的寒冷使將士嘴巴、鼻孔里冒出一股股白氣。岐河的水早已冰封,在無月的夜晚,冰面上暗淡無比。

戰事迫近。白楚人戰馬上的鈴鐺已經聽見了,它清脆的鈴聲似乎又是死亡的鐘聲,敲響在每個人的心間,震撼著每個人的神經。

尹羿突然勒住戰馬的韁繩,說:“哥哥,我有個想法?!?/p>

叔忌掃了他一眼,這種時候你還有什么想法?準備迎敵吧。

不。我們可以走。

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可以走,趁著黑夜和戰亂,誰也不知道。

你住嘴!

哥哥,別傻了。雖說你武藝精湛,可是餓虎還怕群狼。你一個人抵擋不了十萬白楚大軍。我們守衛岐山的軍隊一共才萬余人,敵軍號稱五十萬,雖然可能有假,但敵軍數倍于我,是不爭事實。我們何不早作打算?

你再胡說,我劈了你。叔忌的雙劍刷地指向尹羿的鼻尖,冰冷的寒夜里,利劍閃耀著陰森的白光,你怕了?

尹羿一把推開雙劍,你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一起來到這千里之外的岐山。我尹羿是怕死的人嗎?我只是覺得,死在這里,不值得。

叔忌收回雙劍,插回劍鞘,你要想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想回去。

可你不是不贊成和白楚人作戰嗎?現在的形勢你比我清楚。

南宮靖勸道:還是聽從哥哥的吩咐為好。

叔忌道:我是比你清楚,現在最要緊的是殺退白楚人的偷襲。

可是我們很可能會喪命的。戰場瞬息萬變,利劍不長眼。一旦拋尸戰場,說什么都毫無意義了。尹羿道,我也是為兩位哥哥的性命擔憂。

那你回去吧,你回去找你活著的意義吧。叔忌催馬前行。

尹羿加鞭跟上:我們曾經歃血為盟,生死一起,哥哥不回,我怎能茍且偷生!

南宮靖道:如果我們能設壇就好了,也可以問問邱神,我們到底是回去還是繼續跟白楚人作戰。

白楚人一陣風似的殺到面前,爭論毫無結果地戛然而止。

叔忌舉起雙劍,銀光閃處,一顆人頭如同木屑般飛落荒野。

清晨的岐山,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黛色的山巒漸漸露出清晰的輪廓,岐河一如既往地歡唱著流往東方,奔向大海,奔向水滴最終的歸宿。遠處的梯田隱約有起早的百姓在牽牛勞作。有人甚至聽見了雄雞幾聲響亮的打鳴。這是一個看似異常平靜的清晨。

可是岐河西南岸邊,卻陳尸上千,鮮紅的血水染紅了發黃的草根,染紅了低矮的灌木。一根青色的腸子斜掛在一根樹枝上,旁邊的草地上,斷成兩截的上下半身各自安靜地躺著。一具尸體的下衣大約在搏斗時被兵器不經意挑開,碩大的陽具暴露在清晨的荒野之中,它偃旗息鼓地倒伏在亂蓬蓬的體毛之中。主人大約三十多歲,野風吹拂著他的戰袍,戰袍的一角不時蓋住主人的面龐,又不時掀開,像頑皮的孩童和沉睡的父親之間發生的游戲。

遠在異鄉的桑邱子弟們經歷了又一場戰爭的考驗,幸存的將士在一處樹林里休息。都司接到主簿官的報告:昨夜我軍死亡兩千左右,傷三千余人。敵軍丟下大半尸體后,逃亡于岐河北岸。都司默默計算了片刻,幾乎是一對一的比例啊。太殘酷了!未來戰事預計更加兇險,他想找人商量一下以后的計劃,

來人,傳千總鐘離堯、把總叔忌。

少頃,叔忌出現在大營。而鐘離堯遲遲沒有現身。都司似乎有點生氣,再傳千總鐘離堯。

一個衛兵小聲報告,大人,戰斗結束,千總一直不見蹤影,已經失蹤多時,估計兇多吉少。

都司愣住,一口茶含在嘴中,半天沒有咽下,最終他吐掉這口喝不下去的茶水。

叔忌遞上毛巾:大人,你太性急了,茶水太燙。

都司接過毛巾,擦拭嘴巴:我能不急嗎?桑邱子弟,命懸我手,我既想打退白楚人,又想保住兄弟們的性命。不然,我日后何以面對家鄉父老啊。他們的兒子、郎君、兄長跟隨我出來,實指望建功立業,光宗耀祖,誰承想馬革裹尸、戰死邊疆啊。

大人,以卑職所見……

不必說了,你的意思我早已清楚。受封許王,朝中大臣親眼所見,數萬將士親領圣上旨意。桑邱父老也深明大義,知我等做官進爵,蔭庇后人。今如何出爾反爾,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大人有所不知,許王貪圖享受,不理朝政,小人當道,奸孽弄權。沔河守備前年朝覲許王,隨從在京師昌都逛街,無辜被打傷,兇手就是許王內弟,當今國舅。沔河守備上書要求嚴懲兇手,許王竟將他責罵一通。所以白楚人進攻沔河,他棄城逃走,不愿為許王賣命。這樣的王,還值得我們擁戴嗎?只怕都司大人的赤膽忠誠只是一杯水,澆到了干涸的沙漠里啊。即便粉身碎骨,亦于事無補。以為英名,卻為笑柄。

住口。不看在你救我一命之上,本大人一刀斬了你。

大人,卑職乃區區一把總,我死事小,可大人手里還掌握著桑邱子弟之命。就算你忠心耿耿,可你不該帶領他們送死啊。

都司沉默不語。

請大人三思。叔忌叩首,退出大營。

叔忌去后,尹羿和南宮靖一直在焦急等待他的歸來。一直等到開飯時刻,叔忌仍然沒有歸來。掌管炊事的士卒抬來一釜稀粥。士卒們一見就很不高興,惡戰之后,難道就吃這個嗎?一個士卒甚至砸飛了飯碗以示憤怒。然而,更多的士卒默默地舀了稀粥去一邊喝下。

一個塘長責問炊卒,你們就給我們吃這個?

長官,哪里還有糧食?就連這個,也維持不了多久了。能吃這個已經不錯了,只怕數日之后什么吃的都沒有。炊卒可憐巴巴地解釋。

塘長踹了那個炊卒一腳,那個炊卒跌倒在地,委屈的眼睛里閃亮著淚花。

尹羿拉住那個塘長,算了吧,不怪他。

吃過午飯,尹羿把南宮靖叫到一個無人的山梁。這里一望無垠,荒草沒膝,枯枝紛亂,雄鷹在天上翱翔,野兔在地上飛奔。

南宮靖道:兄弟把我叫到這里是何用意,莫非兄弟想要私回桑邱?

尹羿握著弓弦,身背箭囊。忽然,他張弓搭箭,朝一只麋鹿射去。那麋鹿受驚逃竄,箭弦響處,麋鹿應聲倒地,四只蹄子在空中無望地亂踢亂蹬。

尹羿道,一頓豐盛的晚餐到手了。

原來你來打獵。南宮靖道,我錯怪兄長了。

兩人撥開野草荊棘,來到倒斃的麋鹿邊。這只麋鹿身高體胖,尹羿和南宮靖兩人都抬不動。尹羿泄氣道,只怪糧食不夠,中午吃的稀粥根本不管用,現在我氣弱力薄,不然憑我的力氣,一只鹿算什么?

南宮靖頹然放下麋鹿后腿,一屁股坐到山坡上,是啊,兄長一直力大如牛,現在連一只鹿都抬不動,實在是無糧可吃造成的。我在想,如果現在白楚人突然發動襲擊,我軍十有八九要敗退千里。

尹羿也坐到南宮靖身邊,是啊,現在敵軍來襲,如何應付?只怕是迷途羔羊,任人宰割啊。

遠處的山巒飄起了白霧,大片大片的白霧一團一團地從山陰背后擁擠到南邊。許國和桑邱就在那山巒背后,在那霧氣飄蕩的岐山南邊。

尹羿忽然轉身,眼光炯炯地盯著南宮靖,是你提醒了我,三弟,我們倆現在可以走。桑邱就在那云霧繚繞的山南邊,我們走吧。沒有人知道我們去了哪里,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這里。

那大哥呢?我們不管他嗎?

大哥不肯走,你不是知道嗎?他不走,我們也不肯走嗎?不肯走就要一起死在這荒郊野嶺。

可是,我們回去,算怎么一回事呢?

尹羿也難以回答這個問題。霧氣蒼茫的遠山似乎給他們的眼睛籠罩上一層水汽迷蒙的薄膜,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也想不明白。

離開大營,叔忌正要回到自己的營中,卻聽見后面有人說話。

正是用餐之際,何不在此用餐?

回頭看時,扶櫻端著一碗米飯正從遠處走來。

把總帳營已經預備下我的午餐。我回去正好用餐。

不要回去了,這個給你。扶櫻遞上手中的米飯。

叔忌不解其意,都司大人肯定餓了,你快伺候都司大人用餐吧。

現在膳房已經沒有多少糧食,士卒們都在喝稀粥。你回去只能喝粥。

那我更不能吃這個,這個趕緊給都司大人送去吧。

不,我要你吃。

叔忌不得不認真看看扶櫻。扶櫻迎上叔忌的眼睛,她和他四目相望。她不懼怕他的眼睛。倒是叔忌害怕了。他掉轉目光,盡量柔和地說話,你是都司的衛兵,理應先照顧好都司大人。

我知道你是對的。敵我力量懸殊,許王又昏庸無能,貪圖享樂。前方將士即使拼死報國,意義何在?死不足惜,將士一旦投身戰場,生死早就應該置之度外。只是要死得其所,死而無憾。這種昏聵的君王,何必為他而死。

扶櫻深明大義,應該勸說都司,行動宜早不宜遲。白楚星夜來襲,死傷而去,必然返回報仇。岐山之兵,本就將寡卒少,缺糧短草。形勢萬分危急,還望扶櫻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命都是你給的,幫助你理所當然。只要把總閣下一聲令下,我扶櫻萬死不辭。

言重了。叔忌我只求扶櫻伺候都司大人,大人平安無事,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哪敢讓你萬死不辭。

那你把這飯吃下去。

這是都司大人的飯,我不能吃,你快送給都司大人就餐。

都司的飯準備好了,這是我的,我送給你吃。

不,我不能吃你的飯。

你不吃,我就倒掉。扶櫻慢慢松手,那晚米飯忽地飛落下地。

叔忌急速出手,單腿跪地,一把撈住即將落地的米飯。

扶櫻驕傲地昂起頭走了,嘴角發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剩下叔忌手捧米飯,呆呆地站在原地。

午后的岐河開始化凍,河中央那些零碎的冰塊沿著流水慢慢向東漂去,有時偏離了方向,互相撞擊在一起,遲滯了東流的腳步。岸邊的冰塊融化得非常緩慢,背陰的一面甚至可以承載一個孩童的行走。

但是現在,一個百姓的身影都難以看見。遠處山坡上的梯田許久沒有一個人來耕種。四村八鄰的百姓都在傳說一個可怕的消息:白楚人已經包圍了岐山,岐山城被攻破的日子就要來臨了。白楚人殺人不眨眼,老弱病殘童一律斬殺,男人要拉到白楚去做苦役,女人要被逼做白楚人的奴婢。

都司一面等待快馬回來救援,一面派人四處勸說百姓安心種田??墒强祚R直到現在也沒有回音,岐山百姓陸陸續續搬家,他們有的投親,有的靠友,沒有親友的干脆就往岐山深處躲避。反正家里是不能住了。都司派出勸說的將士說盡千言萬語也無濟于事。本來都司不想攔住這些百姓,可是他怕百姓一走,將士們的軍心也跟著動搖,另外,軍中糧草庫存已不多,他想必要時可以到百姓那里購買或者借貸。百姓一走,這個希望也將落空。

連日來,都司大人愁腸滿腹,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焦急,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傳來,衛兵稟報:千總鐘離堯歸來,他還抓來一個白楚的俘虜。都司喜出望外:傳千總到大營,本都司要為他接風洗塵。

鐘離堯押著一個白楚人走進大營帳篷,進來后他一腳踹倒俘虜:給都司大人跪下!

都司沒有在意俘虜,雙手扶住鐘離堯,我以為你戰死在那個夜晚,想不到你又回來了,看來我岐山有望、許國有望啊。

都司傳令,給千總準備酒飯。把俘虜押下去。

鐘離堯道,這個俘虜名叫阿火,我逃出來的時候,他愿意跟我一起加入許國軍隊,保衛岐山。

都司非常滿意:你回來就好,還帶來白楚人加強我們的力量,像你這樣的人就是我們許國的棟梁,也是守衛岐山的砥柱。

都司大人過獎,這是我應該做的。

宴會設在大營旁邊的一個小樹林里。這是個無風的傍晚。太陽血紅,晚霞橘黃,樹林被染上一層明麗鮮亮的色彩。都司要設宴為千總的勝利歸來慶賀,連帶所有的軍官和士卒都沾光,大人下令今晚煮飯,而不是稀粥,還要宰殺五頭牛和二十只羊。所有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好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今晚看來肚子里要弄點油水填塞填塞了。

塘長、哨長們被邀請至主席作陪,普通士卒只能席地而坐,吃點干飯。開飯之前,他們團團圍住鐘離堯千總,詢問他何以脫險,又何以抓得白楚俘虜。鐘離堯滿臉得意地給他們講述戰斗的經過。

把總叔忌今晚值班巡哨,自從白楚人夜晚偷襲之后,都司加強了巡邏和執勤的人數和頻率。卡長以上的軍官都要參與巡哨。監督、檢查各個哨位的執勤情況,不得有半點疏忽,倘若被敵軍偷襲得手,要問斬不饒。

行走在夜晚的岐山樹林里,南宮靖不無擔心地問,今晚白楚人不會來襲吧?都司設宴,大多數兄弟都在喝酒吃肉,醉酒難免,倘若敵軍忽然偷襲,如何是好?

尹羿道,不是有我們在巡哨嗎?都司大人早已有所防備?,F在他正在和千總干杯吧。

南宮靖敬佩那個千總,好幾天過去了,我們都以為他死了,誰知道他竟回來了,還抓到一個白楚人,真是奇跡。

尹羿道,大哥,今夜我們也去抓個俘虜回來,都司大人也會請我們喝酒的。他也會叫扶櫻給你倒酒的。扶櫻真是漂亮,我回到桑邱也要找這么好看的女子做娘子。

叔忌笑笑,異想天開,俘虜是隨便能抓到的嗎?千總能抓到,那是他的本事,你要是去抓,也許不但抓不到,反而被別人抓去做俘虜。

談笑間,三人來到一處茂密的林間。這里荒草叢生,灌木密匝。夜鷹埋伏在樹枝高處,瞪著淡黃色的銅鈴眼,打量著地面的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寒風吹過,樹枝搖動,似有千軍萬馬隱藏于叢林之中,三人不約而同噤若寒蟬。

尹羿道,哥哥,這里倘若設伏,打白楚一個措手不及,倒是好地方。

南宮靖不以為然,難道人家自動走進這個地方,等著被你打埋伏嗎?

叔忌無語,該回去了,這里是巡哨的盡頭,此地兇險,不宜久留。

三人剛欲轉身,叔忌又不走了。尹羿和南宮靖奇怪地望著大哥,尹羿正欲開口,叔忌擺擺手。尹羿、南宮靖凝神諦聽,黑夜中并無異樣。叔忌眉頭緊鎖,雙手緊握拳頭,提神運氣,忽然斜刺里向不遠處一棵云杉爬去。尹羿、南宮靖立即拔劍緊隨其后。

在叔忌向上爬的同時,云杉頂上飛落直下一個黑影,接著又落下一個。兩人黑衣打扮,著地無聲。

叔忌掉轉方向,長嘯一聲,飛劍直取兩人性命。尹羿和南宮靖也舞劍殺向黑衣人。

多日未曾見葷,將士們如餓狼撲食,餐桌上的牛羊肉一盤盤見底。一壇壇燒酒如流水般倒入將士們的碗中。不一會,他們東倒西歪,提前入睡的人勾肩搭背而去,有的干脆癱坐在地上發出如雷的鼾聲。扶櫻關切地趴在都司的肩頭:父親,時候不早,請歇息去吧。

都司推開扶櫻的手:千總回來,我,我高興,岐山有救了,許國有救了,我桑邱子弟就要凱旋回國、榮歸故里、衣錦還鄉了。

鐘離堯趁勢道,回到家鄉,大人一定要把扶櫻許配給卑職哦。

都司大手一揮,到時候本都司一定親自給你們完婚。

扶櫻吩咐衛兵:扶大人回大營睡覺。

都司還不肯離開,兩個衛兵一左一右架著他離去。

扶櫻跟著父親意欲離開,卻被千總一把扯住衣袖。

別走,再給我倒碗酒。

扶櫻甩掉鐘離堯的手:我要睡覺了。

我,我陪你睡。鐘離堯紅通通的眼睛里似乎要滲出血絲。

扶櫻惱怒地給了千總一個耳光,你再胡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喂狗。

都司被衛兵攙扶著走遠,扶櫻離開宴席,回營休息。

鐘離堯緊跟不舍,我是你郎君,你父親親口答應把你許配給我做娘子,你早晚是我的娘子,不如現在就做我的娘子。

趕緊給我滾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扶櫻回身指著漆黑的后方。

我,我喜歡你對我不客氣。鐘離堯嬉皮笑臉地撲過來。

你!扶櫻忍無可忍,出手一掌擊在鐘離堯的肩膀上。

鐘離堯踉蹌著倒退幾步,你,你還真打。那也別怪我了。他發一聲力,打出了祖傳的堯拳。

三五回合下來,扶櫻力不能支。鐘離堯按住扶櫻,一張酒氣熏天的嘴巴湊過來。

就在快要得手之際,一把冰冷的利劍橫在他的嘴巴和扶櫻的臉頰之間。千總回頭看時,竟是把總叔忌手持雙劍,立于黑暗之中。千總松開扶櫻,你給我走開,別在這多管閑事。

扶櫻躲到叔忌背后,把他趕走。

叔忌劍指鐘離堯的鼻尖,聽見沒有?叫你走開!

她是我的娘子,你走開!鐘離堯現在覺得天下最討厭的人莫過于這個把總。

叔忌劍不收手:我只看到,她現在還不愿意做你的娘子。不要逼迫別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你未免管得太寬,走開!別讓我看見你。

要是我不走呢?

那就別怪我無情。看家伙!鐘離堯使出三節棍,那棍夾帶著“嗚嗚”的風聲向叔忌襲來。叔忌舉劍相迎。二人就在漆黑的夜晚交起手來?!皡缋飭玎ァ钡谋髯矒袈曧憦卦诩澎o的夜晚格外清脆。

都司在早晨才知道昨晚發生的內訌。可是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叔忌指出千總鐘離堯的歸來有詐。但是鐘離堯一口咬定把總叔忌血口噴人。叔忌叫人拖來兩具尸體,說這是白楚人派來的接應,昨夜夜半時分鐘離堯和阿火要焚燒許軍糧草。但是這個說法遭到了鐘離堯和阿火的強烈反對,說這兩個人憑什么就一定是白楚派來的接應?這句話問得叔忌張口結舌。他在想:昨晚他們的行動是不是太草率了?是不是不該把那兩個接應殺掉?其實他們沒有這么做,一個接應被尹羿所殺,另一個被南宮靖所傷,待要捆綁,那人流血過多,也一命嗚呼。

都司觀望良久,擺手示意兩人不要再爭執,大敵當前和為貴。你們不要再吵,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白楚人再來進犯,我還要指望你們奮勇殺敵。這樣下去,如何是好?

叔忌和鐘離堯黯然而退。

從伙房傳來令人不安的消息,糧草只夠三天的了。扶櫻不無憂慮地說,父親,你太奢侈,這種情況下還要設宴,浪費了不少糧食。千總在酒宴當晚欲對我圖謀不軌。

都司搖頭,不要再說,我都知道了,長年行軍在外,又喝了不少酒,男人難免失態,體諒他便是。

扶櫻無語,少頃,哽咽道:父親竟無視此事嗎?難道他目無軍法、調戲女子竟也不管不問嗎?

眼下正值用人之際,等打退白楚,我定拿他是問,幫你出這口惡氣。他是我給你選定的夫君,想來他是拿我當后盾,所以才如此放肆,不然他肯定不敢。

女兒明白。只是眼下糧草短缺,父親為何大擺筵席?鐘離堯確有蹊蹺之處,夜戰之后,他多日毫無音訊,近日突然歸來,還捕獲一名白楚人。他失蹤幾日,究竟身在何處?何人知曉他的真實經歷?倘若被白楚人俘獲,他又如何脫身且帶回一名俘虜?其中明細之處,還望父親多加留意。

都司手捋胡須,那個叔忌在懷疑他,你也懷疑他?他是我在大邱之時就已看好的一名后生,準備讓他在我百年之后接替我,故父親有意將你許配給他。他的品德、才能我很清楚,不必多言。

父親,那兩個被叔忌所殺之人又作何解釋?難道他們是附近百姓?百姓又為何夜晚潛伏于樹林?或者是別的什么人?

都司思考半晌,即使他們不是正常人,那也未必一定要和鐘離堯聯系在一起,事情尚未有確鑿證據,不可妄下結論。

那,叔忌所言之事,父親可曾認真考慮?許國昌河以北國土大片淪為白楚之手,許王逍遙江南,不理政事,父親所思所想,連許王都好不在意,何況你一介都司。

連你也威逼為父行那不齒不仁之事?蒼天,我做此都司之官,實為受苦作難之職。來人,我要設壇乞靈,請求上蒼給我最好的答案。

消息傳來,尹羿、南宮靖找到叔忌商議,大哥,戰事如此危急,都司竟不顧安危,設壇乞靈,實為怪事。邱神乃人間圣賢,不會輕易顯靈的。都司不如早作逃亡計劃。

叔忌搖頭,他不會聽我們的,大丈夫說話如潑水,難以收回啊。況且我們在許王和滿朝文武面前立下軍令狀,誓同岐山共存亡。要他回去,如何面對許王和其他大臣?他設壇乞靈,實屬沒有辦法的辦法,就讓他設壇吧,但愿邱神會給我們指明前程。只是,我們要特別注意,上次乞靈,白楚人前來偷襲。這次難保他們不會來趁機發動攻勢。

南宮靖擔心,都司大人一心乞靈,你準備大動干戈,恐怕與之行動相左吧。

不相干,我們秘密準備,以防萬一。

尹羿道,那個鐘離堯說不定就在那個時刻里應外合,攻占岐山。

叔忌點頭,都司不相信,我們三個都是親耳所聽,那個接應臨死之前所說難道有假?怪只怪我們傷他太重,沒有留下活口。

鐘離堯在帳營內難以鎮定。阿火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何不趁機稟報白楚,趁他們乞靈之際包圍現場,來個一網打盡。

沒那么容易,那個把總已經懷疑我們。本來事情計劃得很周詳,那兩個笨蛋怎么會被他們發現呢?

阿火心想還不是你酒后亂性,誤了大事嗎?

幸虧他們都死了,死無對證。我們可以逃過一劫。這次,我們要考慮周密,不然前功盡棄。

那我出去跟他們聯絡。

你午后出發,他們午后休憩,沒人注意你??烊タ旎?,免得他們生疑。

知道。

午后的岐山腳下,祈壇的搭建似乎順利許多。從軍中挑選出來的八個神漢都已披發跣足,打扮停當,只等祈壇搭建完畢,上壇乞靈。

阿火離開大營來到一個山坡背后。只要翻過這個山坡,再越過一片草地,前面就到了岐河,蹚過岐河,就到了白楚人的營地。

在草地邊的小樹林里,一個人從斜刺里閃出來,擋住他的去路。

阿火兄弟,此去何方?。?/p>

阿火定睛一看,原來是南宮靖,他故作鎮靜:我執行公務。

那么誰派你執行公務的?想來是那個千總大人吧?

不與你相干,趕緊閃開。

南宮靖道,要是我不閃開呢?眼下戰事頻繁,士卒進出軍營要稟報都司,如果都司大人不知道你的行蹤,那你就是違反軍紀。

阿火拔出劍,趕緊閃開,不然別怪我無情。

果然不出大哥所料,真是白楚人派來的密探。

兩人橫眉冷對,雙方一聲吶喊,劍刀相交。戰至五十回合,南宮靖用劍逼住阿火的咽喉,說,是不是去白楚人那邊通風報信?不說,一劍刺穿你喉嚨。

正在此時,一道風聲從背后響起。南宮靖急忙回身劍指來人,請問來者是誰?

隨著身形顯露,來人卻是千總鐘離堯。

南宮靖奇怪,千總大人,來此何干?

趕快讓開,不然就是你的死期。鐘離堯面露兇相。

南宮靖手握利劍,凌然不可侵犯,果然私通白楚,千總大人在都司那里怎么說的?

不想跟你廢話。鐘離堯揚手飛劍,直取南宮靖。大戰不過十個回合,一劍刺南宮靖于手下。

岐山腳下,祈壇已經搭好。四根木柱都是現成的,神邸也已經做好,只要安放在頂端就可以。

岐山守軍營地里響起了號角,士卒們都知道都司大人要設壇乞靈了。但愿邱神能夠顯靈,告訴他們殺敵制勝的秘訣。

叔忌和尹羿焦急地等待南宮靖的歸來,但是他們始終沒有等到。

叔忌道,走,我們去河邊找一下。

兩人來到河邊,那里空無一人,四周寂靜無比。那么,南宮靖究竟去哪里了?兩人互相對望,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營地,乞靈已經準備好了。士卒們排成整齊的方隊,只待都司大人登上祈壇祈禱邱神。都司大人祈禱的時候,所有士卒都將跟隨他向邱神下跪,祈求邱神下凡顯靈,給邱山百姓指點迷津。

叔忌忐忑不安,他對尹羿道,兄弟,我總想南宮靖的失蹤和那個千總有關,南宮靖不會無緣無故不見蹤影,他會回來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情?,F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這太奇怪了。

尹羿道,說不定被那個千總殺了,我去找他算賬。

不,我們沒有證據。

那我們就向都司大人報告。

不行,我們怎么說呢?都司大人說你們自己的人都看管不好,走丟了還向我匯報,我還沒向你們要人呢。

那南宮靖就這樣白白失蹤了嗎?

會搞清楚的。他回來一切都知道了。

那萬一他永遠都不回來了呢?

那我就撬開那個千總的嘴巴。

“嘟嘟嘟”,軍營的號角吹響了,士卒們迅速集中到祈壇周圍。都司大人沐浴更衣,從大營里向祈壇走來。

忽然,士卒陣營里爆發一陣陣整齊的高呼:回家回家!回家回家!

都司的腳步放慢了。扶櫻輕聲在他背后說道,士卒們都在想家。

都司毅然加快腳步,他們想回家那就回家好了,我又沒砍斷他們的腳。

扶櫻又道,父親,他們要跟著你一起回家。

我意已決,祈禱邱神,趕走白楚人,保衛許國,效忠許王,戰死沙場。

扶櫻轉臉看著黑壓壓的士卒,淚眼朦朧。

叔忌也沒想到士卒們會集體吶喊,是啊,離開家鄉太久了,所有人時時刻刻都在思念桑邱,思念那個從小生長的地方。

就在都司走到祈壇旁邊的時候,一支利箭劃過長空,瞄準都司飛來,那箭帶著“嗚嗚”的行走之聲一路奔馳,眼看就要射中都司大人的后背。一個衛兵高喊一聲“都司大人”,他斜斜地飛身迎上那支箭,飛箭正中他的前胸,發出一聲沉悶的“咚”。隨著這聲咚,衛兵頹然倒在都司的腳下。

叔忌拔劍揚起到空中:白楚人來襲,桑邱兄弟們,不要慌亂,跟我一起迎敵。

話音剛落,白楚人已經出現在祈壇東北面和西北面,黑壓壓的兩道線漸漸靠近,夾攻之勢已然形成。

都司疑惑,白楚人來得這么快?

扶櫻牽過戰馬,父親,別問了,先上馬。

說話間,白楚人的騎兵已經到了跟前,馬隊旋風般沖散了岐山守軍的隊形,岐山守軍一片慌亂,他們手無寸鐵。都司有令,乞靈期間,要兵器放下。他們的兵器都統一放在一邊?,F在,他們紛紛跑去撿拾自己的兵器。有的人還在途中就被白楚人的騎兵結果了性命;有的剛跑到兵器旁邊被白楚人一刀砍死;有的人雖然拿起了兵器,但剛轉身準備迎敵也被白楚人的長槍一槍戳死。都司大叫一聲,奮勇上前要和白楚人拼了。叔忌和扶櫻死命拽住,大人,你不能去,你是我們的首領啊。

都司潸然淚下,這么多兄弟倒在我眼皮底下,我心疼啊。

叔忌對扶櫻道,快保護大人逃走,我來迎敵。

扶櫻道,父親,快下決心吧,我們打不過白楚人的。

我能有什么決心?退守岐山吧!

扶櫻和都司在前面,叔忌和尹羿帶人在后面斷后,一行人且戰且退向岐山城方向逃去。

到了岐山城下,忽然,一聲炮響,一支人馬擋住去路。為首的正是阿火。

都司顫抖著聲音,你你你,小人!我待你不薄,為何擋我去路?

哈哈哈,阿火放聲狂笑,許國行將滅亡,趕快下馬投降,我白楚也會待你不薄的,你還做岐山守軍都司,如何?

叔忌縱馬殺向阿火,閉上你的臭嘴,都司大人不用你多管閑事。

阿火舉起雙錘迎住叔忌。戰不到三五個回合,叔忌抽空一劍削斷了阿火左臂,阿火負傷逃竄。叔忌拉弓射箭,一箭正中阿火的腦袋。阿火手下一哄而散。都司帶人逃入岐山。

回城清點士卒,傷亡大半。都司黯然神傷。軍事會議開了半天,并無一人獻出退敵之策。

派出的探馬從昌都回來了,帶回令人沮喪的消息:許國長江以北大半都被白楚人占領,許王已經逃往江南,昌都都已淪為白楚人的領地。

都司頹然倒在椅子上,半晌毫無反應。

叔忌上前一步,大人,事已至此,我們帶領桑邱子弟回家鄉吧。

千總鐘離堯道,不可,沒有許王的旨意,我們怎能回去?我們當初宣誓效忠許王和許國的。大丈夫一言既出,猶如晴天霹靂,怎能隨意收回,違背信義?

扶櫻道,許王昏聵,早有今日,父親不必拘泥于那個宣誓。良禽都要擇木而棲息,何況我等。

許王雖然令人不齒,可他畢竟是許王,是我等的君主。沒有他的旨意,我們回去就是逃兵,何以落腳?余生將在恥辱中度過。那樣不如一死了之。人生而有腿,腿生來行走。腿有兩條,路有千條。但是,要走的路卻如此艱難。其實那走的路不過一條而已。我對你們說過,但凡要走的人,我可以允許你們走??赡銈円粋€也沒走,都在等我,要我帶你們回家。明明想家卻不走,明明有腿也不走,明明有路還是不走,你們這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你們這是在害我,要害我于不忠不義,要害我于不仁不孝。說完,都司淚如雨下。

叔忌跪下,大人,即便你不走,可還有這么多桑邱子弟要走啊。他們不能為那個昏庸的君王喪命啊。

扶櫻跟著跪下,父親,你就帶我們回家吧,沒有你的帶領,他們是不會走的。桑邱人的骨頭是世上最硬的骨頭。

鐘離堯也“撲通”跪下,都司大人,萬萬不可,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不傷?阿火假意投誠,卑職也被蒙蔽,致使岐山守軍受損。卑職愿陪同都司大人死守岐山,效忠許王。

都司擺擺手,不說了,你也算邱山子弟,我不會怪罪你的。他徐徐站起,你們都不要再爭了,設壇乞靈吧。如果邱神顯靈,有意叫我回家,我就回家。許王至高無上,邱神無所不在。只有他們,才能叫我回家。我戎馬多年,早已將生命視如草芥。在邱山,我不能帶領你們落下什么好結果,投奔許王,才能給你們福祉,才能給你們榮華富貴,讓你們蔭庇子孫、榮耀故里。想不到許王氣數已盡。此乃天意啊。此番生死抉擇,還是看天意吧。

這一天太陽剛落山,天一瞬間就黑下來,空中陰云密布,愁風陣陣。正是乞靈的好時候。

祈壇就設在岐山城中心。四根木柱巍峨聳立,高高的神邸安詳靜穆。祈壇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神漢們在軍營中操練了一整天,乞靈舞已經爛熟于胸。號角和軍鼓擺放在祈壇腳下,只等都司下令祈禱之前一起吹奏。

尹羿在營中面如土色,大哥,數千兄弟之命已如塵土。都司卻在那里祈神拜鬼,分明是視我等如蟻螻。狗急還要跳墻。大哥,我們走吧。

不走,要走早走了,還用等到現在?叔忌的臉色陰沉得像外面的天空。

二哥已經死去,大哥還在等什么?你以為邱神真會顯靈嗎?別傻了。我看邱神永遠不會顯靈的。我們再等下去,就是陪著這座岐山城一同落入白楚人之手。

就是我們三個一起死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么多兄弟死去啊。我們要救他們,他們是我們的兄弟。

怎么救?都司要乞靈。鬼才相信什么邱神呢!都是騙人的鬼話。大哥,你還在執迷不悟嗎?

不要多說。我是不會走的。

既然這樣,我陪著大哥。

尹羿收拾行裝。叔忌奇怪,你干嗎收拾行裝?

準備去死啊。既然不走,那不就是死路一條嗎?我先準備后事。

不。

輪到尹羿奇怪了,大哥怎么了?都說許王昏庸,現在我看都司也跟許王差不多。鐘離堯那個混蛋私通白楚,他竟然還相信他。他被白楚人俘虜,不明不白地逃回,還帶個阿火,本身就疑問重重。二次乞靈,阿火密報白楚,擋住我們的生路。鐘離堯拼死抵賴。都司還在信任他。我看最后要他的腦袋,他才會清醒?,F在他還要乞靈,荒唐透頂。他不是昏頭了嗎?大哥,現在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也頭腦發昏了,陪著這個都司一道去見閻王。

不會的。

尹羿一邊收拾,一邊嘟噥,還不會,離死不遠了?,F在還不走,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等白楚人圍住四面城門,那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天黑透了,岐山城街道上一片寂靜。都司下令:一更開飯休憩,二更準時乞靈。

吃過晚飯,軍營中氣氛肅然,誰也沒有大聲喧嘩。士卒們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刻就要來到,他們紛紛沐浴更衣,準備和都司一起前往岐山城中心。萬能的邱神啊,你馬上顯靈,命令都司大人帶領我們一起回家吧。有的士卒在吃飯和沐浴時,已經悄悄提前祈禱。

軍營外的岐山城更是悄無聲息,百姓早已遷移完畢。空蕩蕩的街道上萬籟無聲。

沒有人看見,一道黑影像靈貓一般飛速在街道一邊的房頂上跳躍,他輕裝打扮,腳步不停,疾風驟雨一樣直奔城中心。

來到祈壇腳下,他停下腳步,似乎在思索什么。少頃,抬腳就要攀援祈壇的支柱。就在此時,一根冰冷的東西抵住他的后背。

把總,你想干什么?

叔忌回首,竟是扶櫻。我,我不想干什么。只想拯救桑邱數千兄弟。你來此何事?

父親命我守壇,你要拯救桑邱兄弟?那你為何爬壇?

你快閃開,別誤我大事。

不。我要你說清楚。

事關神靈,無法說明。

那就看劍。扶櫻一劍刺去。

叔忌扭身躲開,扶櫻,你快回去。

不。你不說明,我就要阻攔你。

二人正在僵持,尹羿趕到。叔忌道,兄弟,你來得正好,趕緊把扶櫻帶走。尹羿用招,制服扶櫻,強行帶她離開。扶櫻哭喊,尹羿置之不理。

叔忌整理衣衫,準備重新攀爬祈壇。剛爬上兩米高,一道寒光掠過,有人挾劍來襲。叔忌大驚,抽劍回身抵擋。

兩人落地站穩,叔忌道,原來又是你,你這個叛賊。

來人正是千總鐘離堯:哈哈,我一直暗中盯著你,吃了晚飯就不見你的影子,原來你想破壞都司大人的乞靈。走,跟我到都司大人那里去請罪。

該請罪的是你!南宮靖死于你手。密報白楚人的肯定是你?,F在,你又要阻擾桑邱子弟回家。你是個千古罪人。

哈哈,可惜都司大人聽不見你的話。即使聽見了又怎么樣,他不會理睬你的。算了吧,把總閣下。這就是命。命叫你死你就得死,命叫你亡你就得亡。趕快跟我到都司大人那里請罪,不然你的死期就到了。

住嘴吧你,你這個叛賊。我現在要你償命,償我南宮兄弟的命,償那些死去的桑邱子弟的命??磩?!

黑暗之中,兩道黑影上下跳躍,左右騰挪,雙劍交加,“格朗”作響,已然打作一團……

二更時分,乞靈準時開始。號角“嗚嗚嗚”地吹響了,戰鼓“咚咚咚”地擂響了。八個神漢精神抖擻地躍上祈壇,跳起了乞靈舞。

都司身披素服,雙手合攏,一邊念誦一邊登上祈壇。

時令已到初春。突然,陰云密布的天空一聲炸雷,閃電耀眼,萬里江山頃刻之間亮如白晝。隨著春雷乍響,暴雨傾瀉而下,乞靈的所有人都被春雨打濕了衣衫。

都司面向神邸跪下祈禱。壇下所有士卒跟著跪下祈禱:

天靈靈,地靈靈

桑邱子弟請邱神

邱神顯靈不顯身

罩我桑邱山與嶺

天靈靈,地靈靈

桑邱子弟請邱神

邱神來去無蹤影

只留神諭在我境

土地濕潤了。多日未曾下雨,今晚上蒼眷顧岐山,竟灑下無數水滴。

乞靈的人衣衫透濕,雨霧迷蒙之中,他們長跪不起,企盼邱神降臨,告訴他們一個準確的答案,帶他們踏上回家的路程。

又一個驚雷炸響的時候,一個神漢失聲驚叫道,動了動了,邱神顯靈了。

所有跪下的人都抬起眼睛,朝覘盤那邊望過去。蒼天!覘標真的在抖動,覘盤的沙粒上被覘標劃下兩個字。

無數顆腦袋湊過去看見了,真的看見了。那是“回家”兩個字。

都司慌忙重新跪下,面向神邸高聲訴誦:天靈靈,地靈靈……

白楚人天亮看見岐山城墻上空無一人,昨天還站滿守軍的岐山城這是怎么了?派人查看時,只見東門開了半扇。猶豫半天,派人進城巡視,不見一名守軍。

他們不知道,數十里外的山路上,一支化裝成百姓的隊伍正在向南行進。隊伍中間,一輛馬車拉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籠,木籠緊鎖。它將在三十六天后被送往邱山山巔。

都司打扮成一個村野老者,扶櫻穿戴成一個村姑。士卒們感到奇怪的是:軍中兩位軍官——千總和把總一夜之間神秘失蹤,再也不見兩人的音容笑貌。那么,他們究竟去了哪里?連問數人,均不能回答。

問到都司大人那里,他思索多時,慢慢道,也許是深夜出走,亂中走失了吧。有人提議找一找他們,不能落下他們兩個。都司道,算了吧,帶你們回家要緊,他們不過是兩人,你們是數千人。多與寡,孰重孰輕?

扶櫻騎馬慢行,魂不守舍,她不停地追問尹羿叔忌去了哪里。

尹羿無法回答她,只有搖頭。

漆黑的夜晚,尹羿默然坐在神邸旁邊,無法安然入睡,他凝視那個神邸,久久不能轉移目光。扶櫻悄然來到尹羿身邊,她突然問道,他是不是在那里?是不是?

尹羿還是搖頭,不在,那里只有神,那是邱神住的地方。

行走數日,終于看見回家的路了,那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一直通往桑邱,那是一條回家的路。

扶櫻禁不住輕聲吟唱起來:

今我生息兮,邱山之陽

養我之軀兮,邱山之崗

麥浪滾滾兮,熱汗流淌

奈何果腹兮,收鐮倉皇

今我生息兮,父母爺娘

養我之軀兮,桑河之蚌

穹宇茫茫兮,何以為疆

桑邱之塬兮,我以為藏

……

不久,白楚人建立了堿朝。在堿朝的強大攻勢下,畏縮在江南的許王不到一年就被抓住,江南的廣大地域也臣服于堿朝。一個驍勇的堿朝從此統治了江南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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