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往事

今年初的一天我正在外邊忙著時，妻子著急地打來電話，說兒子下巴好像腫起來了，讓我趕緊回來帶他上醫院看看。我火急火燎地趕回和妻子帶著兒子去了醫院。檢查時，醫生對我們講了一些專業術語，說這是頜下腺炎，是由病毒引起的，并說這是腮腺炎的的前兆，有較強的傳染性。可憐天下父母心，以我們有限的醫學知識，被“病毒”和“傳染性”這些字眼，以及醫生嚴肅的表情給生生的嚇住了。在認真了解了病情之后，我倆緊張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并搞清楚了這腮腺炎就是小時候我們常見的，被戲稱為“豬頭肥”的一種病。聽說這是一種得了以后便會終身免疫的疾病，于是才略為放下心來。

沒過幾天，兒子的頜下腺炎果真變成了腮腺炎，而且來勢挺兇。在醫院打了幾天針后沒有好轉，只得讓他住院治療。但打了兩三天吊瓶后病情還是不見好轉。后來，聽同事說用民間的土方可以治療，便急忙討要如法炮制。到菜市場討來一只臟兮兮的生蠔殼用水清洗干凈后，倒上一些米醋，再加上一些薄荷粉、青黛粉一起研磨成糊狀后，便敷在兒子臉上。過了三、四天兒子的小臉蛋消腫了。看著兒子黑糊糊的一臉滑稽相，我禁不住笑著頂著他的腦袋說：小屁豬的“豬頭肥”終于好嘍！當想起這個折磨了我們家半個月的“豬頭肥”事件，就會讓我想起兒時一些關于“病毒”的往事……

小時候，在我的記憶里這個世界還沒有變得這么可怕。這些年瘋牛病、非典、禽流感等疫情的暴發考驗著世界敏感的神經。當看到非典病毒輕易地放倒數以千計的人們時，看到禽流感疫情一來人們便把大批的家禽坑殺時，我的心里總有說不出的滋味，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人類到底是在進化還是在退化？

小時候，物資比較匱乏。每家每戶總會養上那么幾只雞，以便在逢年過節時改善一下生活。我記得最開心的事兒，無非是過年過節時能吃上香噴噴的雞腿。我家里兄弟兩個，每當過節，我們小哥倆便盯著母親如何把活雞變成熟雞的每個環節。當我們小哥倆各自抓上一大只雞腿，出現在小伙伴們羨慕的目光中并大口地啃著雞腿時，那種滿足感便充斥著我們幼小的虛榮心……

但一年的節日屈指可數，要想吃上雞腿只能盼著另外一些事兒的發生。人們總有感冒發燒的日子，雞們也會有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在一年中的某個季節，家里的雞總會有那么三兩只會患上被稱為“雞瘟”的病。每當這時，父母總是很無奈地在這些瘟雞倒下之前把它們殺掉，然后配上重口味的香料，很大氣地倒上許多豬油和醬油，對這些不幸的雞進行長時間的燜制，直到香氣把整個廚房籠罩。要知道在過節時吃雞，家里總是要舉行莊重的祭祀儀式請祖宗們先品嘗，我們要咽著口水耐心等上三柱香的時間，之后父母才會把雞切塊上桌，這時我們才能抓上雞腿往外跑。而在這種專門處理“瘟雞”的非常時期，這不要經過任何儀式的雞肉大餐，吃起來竟比過節時多了幾分快感和爽勁。于是，我有事兒沒事兒總喜歡到雞舍溜達，當看到有某只雞的氣色不太好、腳步不夠穩重、眼皮有些下垂時，我便壓抑著內心的興奮，夸張地跑去告訴父母：爸爸媽媽不得了了，我們家的雞發“雞瘟”了！長大以后，我大體上可以確定，小時候所說的“雞瘟”，十有八九就是今天所說的“禽流感”。很難想象在這個談“禽流感”色變的年代，兒時的“雞瘟”竟然給我饞嘴的童年多了幾分令人回味的趣意。

與“雞瘟”這種有傳染性的病毒，一起出現在我童年生活中的，便是被戲稱為“豬頭肥”的疾病了。只不過一種發生在雞的身上，一種發生在人的身上。

上小學的時候，常看到身邊的小伙伴到了一定的年齡，臉上便會長出一個大腫包，于是大腫包便會被父母們用一種黑糊糊土制的藥很敷衍地對付著。被涂上一臉黑的家伙總會勾著頭把衣領立起，欲蓋彌彰地擋住半邊肥臉。每當這時，我們一群小伙伴便圍著這倒霉的家伙唱到：“豬頭肥！豬頭肥！找個老婆屁股肥！”直到把這家伙惹毛后才一哄而散。但如果遇上個強悍的“豬頭肥”，在這群幸災樂禍的圍觀者中，往往會有個不幸的倒霉蛋被“豬頭肥”一把抓住，然后你會看到這個“豬頭肥”把手在自個兒臉上蹭兩下，把蹭下的黑糊糊抹在被抓住的家伙的臉上，然后惡狠狠地說：兩天后看你還笑不笑我？！這句話往往很奏效，一般情況下總會一言必中。兩三天后，一個勾著腦袋用領子遮遮掩掩擋住黑臉的“豬頭肥”又誕生了。

兒時我們起綽號的能力較強，除了很形象的給“腮腺炎”這個冰冷的醫學術語起了個“豬頭肥”的雅號外，還對這一稱號進行了細致的分類。如只長一邊臉的叫“單頭豬”，并把“單頭豬”再加以細分為“左頭豬”和“右頭豬”。如果左右兩邊臉都腫起的，那么就有了一個威風的綽號，曰：“雙頭豬”！

我的“豬頭肥”是在班上冒出了十幾頭“豬”后，不可避免的被長出來的。記得一天上學，我剛進教室便被一頭“豬”緊緊抱住，于是從門后又冒出了幾頭“豬”，領頭的在臉上蹭下兩手的黑糊糊后，便一臉奸笑著捧著我的臉一陣亂抹，嘴里說道：歡迎你加入我們“豬幫”的行列。沒過幾天我便腫著雙腮，涂著滿臉的黑糊糊以“雙頭豬”的身份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每當想起一個班十幾頭“豬”涂著包公臉上課的情景，我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在那個叫“隔離”的詞還沒有被廣泛認知的年代里，我們的童年荒誕、無畏，而且充滿了娛樂的氣息……

前不久，兒子的幼兒園發出讓家長注意手足口病疫情的通知時。我一陣緊張，心里一聲長嘆。當我們的孩子們在若干年后，回想起曾經的童年時，“病毒”這個讓人生畏的名字在他們的心里，是否還能像今天的我一樣，品出一些令人回味的趣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