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完年,我收到了一個報社寄來的樣刊,這是回縣城后第一次發表豆腐塊。寄到了老家。等我周末回家時,那份報紙正被父親兩手捧著,在胡同門口大聲地朗誦。我感到很尷尬,慌忙奪過來,氣憤地走了。
回到家后,我對父親說:“以后我的信你不要隨便拆開。這點事值得炫耀嗎?”父親像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低著頭沒有說話。我生氣地把報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垃圾桶。
過了幾天父親給我打過電話來,興沖沖地對我說:“你的稿費收到了,我沒在家,是你張大嬸告訴我的。明天我就去郵局給你取。”
郵局在北邊鎮上,離我們村子很遠,他還要蹬著三輪車去南邊的縣城。而且也沒有必要急著去取那幾塊錢。我就說:“不用了,挺麻煩的,我周日回家正好順路去取吧。再說了,你沒有我的身份證可能取不出來啊。”
他很著急的聲音:“沒事,反正我也順路,我帶著戶口本和我的身份證去問問吧。”
從電話里聽出來,父親很興奮,好像還和旁邊的人談論這件事情。我感覺汗顏,父親有點大題小做了。但我只好答應,因為我了解父親的脾氣。
早上父親給我打過電話來說,錢沒取出來,把稿費單拿回了家。他在電話那邊大聲地說:“200塊錢!這么倆字就200塊錢?”
周日回家時,看到父親正在幾個人中間拿著那張匯款單比劃著。我很生氣,奪過單子來說:“我去取錢”,就騎上車走了。
取完錢,看到父親還站在那里和幾個人指手畫腳地談論著。父親看到我來了,大聲地問:“取回來了?是200元吧?200元就不少了。”說著,回過頭去對幾個鄰居說:“我兒子是作家!”
我看到那份讓我扔在垃圾桶里的報紙,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在父親的手里捧著。在父親的眼里,兒子是個大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