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壓力大,一份工作做煩了,不知道到底想做什么,什么都想試試……過間隔年,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各人也有各人的甘苦。
間隔后
李德 瀟灑有代價
萬十三
間隔客 李德 成都人 31歲
她的前職業 頂級餐廳酒吧部經理
她的間隔身份 中國在安哥拉工程項目財務人員
不彎腰的服務生
李德的“封建”父親給她取名為“德”,主要意思是“女子無才便是德”。父親的想法很簡單,無才便不會心思活絡,心思不活絡就不會生出走四方的愿望。可李德從大學畢業起,就將父親的愿望違抗得越來越徹底,從成都,到上海,再遠至安哥拉,后又輾轉至上海,打算去法國……若以物理位移作為衡量標準,她的人生足跡遠遠超過父親的想象。
讀酒店管理專業的李德大學一畢業就去了上海,那是2004年,正是上海外資酒店與餐飲企業的發展好時光。在一個四星級的酒店度過半年之后,李德經朋友介紹,跳槽至位于外灘的某全球知名餐廳,米其林兩星,其在紐約的總店每年在全球各美食排行榜上的名次未下過前十。服務生李德每天得說英語,工作套裝全是老牌洋裝店的手工定制貨,每天工作8個小時,必須穿著高跟鞋站得筆直。高級餐廳的服務生流動率奇高,要么受不了上班時間每天一換,要么覺得辛苦,與李德一同進店的人走了有八成。而性格強韌的李德留了下來,支撐她的,不是并不算高的薪水,也不是與湯姆·克魯斯或英國安德魯王子交談的機會,而是她想看看,這家餐廳是如何做到全球排名前十的。
“主廚最重要,什么也比不上擁有一個富有想象力的主廚更具競爭力,其次才是服務。”和常人的想象不一樣,李德從未受到過客人的責罵或刁難,她一直都站得筆直,不必彎腰。
在這家餐廳工作的第五年,李德已經升職為酒吧部的經理,日常工作除了為客人服務之外,還包括和來自全球的酒品供應商合作。可是李德說:“我做煩了。”畢竟已經5年了,5年間,她拒絕了英國連鎖咖啡店的邀請,拒絕了位于環球貿易中心大廈頂層的餐飲的of-fer,拒絕了父親提出替她出創業資金回成都創業的建議,但煩了就是煩了。
在這個時候,李德的一個大學同學找到她,此人當時已是某工程集團在安哥拉的項目經理。“說得好聽點,是項目經理,俗稱‘包工頭’。”大學同學向她提供了一份工作,要求簡單,能說熟練的英語,有基本財會知識,愿意到安哥拉工作一年。待遇不錯,呆滿一年,年薪12萬元。李德花在考慮上的時間不過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之后,她回到成都,為了告知父母她的決定,以及辦理出國手續。
非洲,只是想象中的非洲
安哥拉這個地方,用當地政府的宣傳口號來形容便是“歡迎來到安哥拉,運氣好的話踩到鉆石,運氣不好踩到地雷”。李德打了“無數針”疫苗之后去了這片干旱、臟亂、無序卻有湛藍天空的土地。一開始,她很興奮,每天有無數問題問周圍的人,無論是中國人還是笑起來只見一口潔白牙齒的當地人。很快她便發現,在中國施工方的嚴格管理下,她根本沒有機會奔跑在非洲的大草原上,連與當地人接觸都屬偶然。“每天還是說普通話,見到的都是中國人,和中國人開會,跟中國人一起施工,所謂的非洲,迅速從我的想象變成寡淡的現實。”每天工作8小時以上,按時打卡,哪怕沒事可做也要坐在辦公室里,工地圍墻外說葡萄牙語的安哥拉小孩兒嘻嘻哈哈地游戲,偶然見到安哥拉人來談事,“居然都會說簡單的中文。”李德堅強,從未抱怨過辛苦,即使睡夢中摸到一條蟒蛇這種驚人事件,也只不過作為回國后的談資。
間隔后的失落
一年的時間過去,李德過完了她平淡無奇的“間隔年”回到了國內。上海的老東家親熱地和她握手、擁抱、寒暄,卻絲毫沒有邀請她回去上班的表示。“老同事們基本上都已是國際酒店的中層管理人員,我覺得很失落。”
目前,李德的新工作,是替一家法國酒莊做中國地區的代理。每次她試圖向周圍的人解釋這是一家什么樣的酒莊時,拗口的法文酒名先讓她沒了說話的欲望,若有人問,李德回答得簡單粗暴:“兩萬元一瓶,別的懶得說。”法國老板對中國市場的不了解讓李德的工作很難順利進行,她說話越來越少,在心情壞得覺得再也過不下去了時,她才會選擇給好友打個電話算是自救。
李德形容自己的生活道:“我這種情況,就叫職業生涯的退步,說不清楚,老覺得越活越不知道怎么活。”但她打算明年去法國看看,這是她為數不多的說得出來的計劃之一。
間隔后的她們
劉艷 間隔身份:廈門某客棧員工
“結束間隔年已經半年了,2個月前我找到一份和之前的職業相同的工作,對于職場還在重新適應中。很懷念自由自在的日子,但心里清楚,想得到更多的自由,首先得把自己變得更優秀,更強。”
劉子琦 間隔身份:遠航郵輪服務員
“我比其他人間隔的時間更長,我間隔了兩年,辭掉財會工作之后應聘了一份郵輪服務員的工作,待遇很好,但光是適應海上生活就得花很長時間。等辭掉這份工作,我發現需要花更多的時間適應城市里的生活。聽老船員說,他們一輩子都在船上,已經適應不了岸上的生活。目前打算重拾財會技能,去考證。”
間隔進行時
ALICE不安分的人,做不安分的事
胡婧
間隔客 ALICE成都人30歲
她的前職業 HR
她的間隔身份 公益組織“樹舍”義工
從一個間隔年,到另一個間隔年
在ALICE所在的大家族,同齡人大多做了公務員,走了一條如他們小時候寫的毛筆字般工整的路。ALICE成為唯一離經叛道的那個,職場生涯亦如她年幼時的毛筆字:曲折隨性。此前10年,她干過市場,跑過銷售,做過行政,當過HR,拿過數十萬的年薪,卻總在每一份工作做得順風順水時抽身離開——“我特別害怕這一生就那么平凡無奇波瀾不驚地過完。”她說道。在一年前,她從HR的職位辭職,去做了“倒賠不賺”的公益。
放寬點說,ALICE至今已經有了兩次間隔經歷。第一次是為家庭,為了生育寶寶,她乖乖做了兩年家庭主婦。再入職場,在參加人力資源培訓班時,她結識了一位講授筆記學的老師。老師在業余時間為成都一個倡導環保、健康理念的公益興趣小組授課,一段時間因為工作繁忙,她推薦ALICE去代課。這段代課生涯,讓ALICE又不安分了。
“此前近十年的職場生涯,我得到很多,走得很快,但在職場里,我從未明確過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職位到了,卻覺自己的能力其實還不夠。走得快了,卻發現想要的東西離自己越來越遠。唯有授課的那段時間,ALICE接觸的是完全沒有“利益關系”,只憑興趣和共同理念聚在一起的一群人,有十幾歲的大學生,也不乏幾十歲的職場人士。這種毫無界限、輕松且互相信任的相處方式,讓她蠢蠢欲動。
“還做銷售總監時,有員工委屈地說:‘ALICE,我不想再去騙人了。’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巧舌如簧本就是這個行業的規則。”在接觸到這種自由的公益方式后,ALICE也不想再騙自己了。在辭職前,她默默思考了很久,并算了一筆賬:自己的家庭條件不需要她賺錢養家,而即使是一個人過活,“憑借現有的積蓄,我就算不工作,兩年里也死不了。”
完全加入“樹舍”后,除了繼續授課,ALICE的主要工作是負責所有活動的策劃和執行。“樹舍”每一周的活動都安排得非常滿,甚至每一天,只要朋友們想來,就可以自由地來,健身、讀書、畫畫、開交流會、聽真人圖書、練習茶道、聽相聲或者培育綠色植物,各得所樂,各取所需。除了少數活動需要收取很小金額的費用外,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免費的。如今ALICE工作量不但比在職場時大得多,且無收入。到“樹舍”已近1年,只有老公知道她辭了職,父母仍被蒙在鼓里。
一年將盡,回不去了?
她遇到了一群十幾歲的孩子。那種此前在職場上沒人敢和自己交流,自己也不敢和任何人突破工作界限交流的局面被徹底打破了。在“樹舍”,ALICE不是老板,不是領導,只是一個義工身份的姐姐,失戀的男孩向她哭訴,大學生義工們自帶午飯來幫忙,“還幫得很開心。”她閑暇時就整理朋友們捐來的舊書,打理花園里自己種的水培植物和蔬菜,日子安逸,無欲無求。“無論職場還是生活里,我曾經是個狂妄自大的人。但如今,我相信每一個和我相處的人,都能體會我的變化。一個不安分的人,開始懂規矩了。”
一年間隔期限即將到了,但ALICE還沒有抽離的意思。與年輕后輩相比,她很幸運地不用被經濟壓力“逼”回她不喜歡的職場。而“樹舍”也面臨著生存的沖擊,這個成立了兩年的公益機構,已經虧損了兩年。“直到近兩個月,我們的收支才基本實現持平。但就算前路未知,我想和這里的朋友們繼續走下去。”她之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知道她想要成為怎樣的人,但不知道路該怎么走,“現在我明白了。”
間隔中的她們
北極 光間隔身份:愛爾蘭游學中參加了CARA PRO-IECTS肯尼亞義工
“在我們工作地區,孤兒院所有孩子都記著每個成員的名字,每個成員也都記著每個孩子的名字。且我們的成員面孔幾乎不變,今年這些人,明年還這些人,都像朋友一樣,讓我覺著親切。肯尼亞之行對我的影響挺大,我想將義工繼續下去。”
崔歷 間隔身份:東南亞背包客
“旅行成為了度過間隔年的重要方式,但間隔年不等于旅行,它更像是一種游歷。這種獨自游歷承載了一個人太多的勇氣,它需要你拋下一切并且義無反顧。是否進行間隔年真正需要的是你內心的自知,知道游歷對于自己意味著什么,將會帶來什么。”
鐘欣 間隔身份:荷蘭游學中
“我已經看到了國內一些間隔年組織的征稿啟事,等我間隔年歸來,有了經歷就會寫稿子寄去,有沒有稿費不重要,重要的是積累經驗,以及讓更多人通過我的文字去感受我心中的那份感受,跟著我的文字一起旅行,在繁忙的工作和學業中也能通過我的文字感受間隔年的真正意義。”
間隔在延續
趙姍姍 終點還未出現
侯雯雯
間隔客 趙姍姍 25歲
她的前職業 媒體策劃
她的間隔身份 旅行 支教
做了個夢,辭了個職
有天晚上,趙姍姍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車撞了,被撞之后,夢里的她如釋重負地大喊出聲:“我終于有理由辭職了!”第二天,趙珊珊辭職了。
同事和領導對這個有才氣有沖勁的女孩兒再三挽留,趙姍姍說自己累得身心都在抗議,實在扛不住了,但她允諾:“給我3個月,讓我好好休息一下子,身體養好就回來。”
趙姍姍原本是在一家雜志做廣告策劃編輯,她所在的策劃團隊在圈子里有口皆碑,因此工作壓力特別大。年紀輕輕就承受著來自各方面的諸多要求,有來自領導的,也有來自客戶的,但秉承“客戶虐我千萬遍,我待客戶如初戀”的職場箴言,趙姍姍一直勤勤勉勉,加班更是家常便飯,從來不指望每天有規律的一日三餐。很快,趙姍姍便成為了城市里最為步履匆匆,常常與你我擦肩而過的那種年輕“白骨精”:白領,骨干,精英,同時瘦得一把骨頭亦像白骨精。
透支體力超負荷工作了兩三年,趙姍姍覺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才20歲出頭的年紀,身體變得跟林黛玉一樣嬌氣,每天莫名其妙肚子痛,常常東西吃下去就吐出來。從去年春天開始,趙姍姍因各種身體上的不舒服跑了三四家醫院去檢查,都沒能查出個所以然。她想,也許是自己的職業和生活出了什么問題,不然為什么自己的身體都在跟自己抗議了呢?然后,就有了“點醒”她的夢和辭職的決定。
工作3年,趙姍姍小有積蓄,這足夠她開始一段漫無目的的旅行。一開始,她想的是用3個月時間旅行,“時間夠了,再怎么也夠玩了,”沒想到的是,她的旅行一發不可收拾,盡管玩樂的時候“該收心了”的想法也會偶爾造訪。
自由自在的呼吸,沒有領導的要求和客戶的刁難,對于身心簡直是一種全然的治愈。趙姍姍全身心都流連于這種自由自在中,再也不想如約回到拘束中去。趙姍姍去了浙江烏鎮、杭州,還去了云南、西藏,也出國門去了尼泊爾、柬埔寨,走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認識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在找尋價值的路上
在云南時,趙姍姍遇到一些志愿者,在她們的影響下,她漸漸萌生出去支教的想法:反正自己也正在休整期間,何不做一點有意義的事?就像她辭職時的干脆風格,她干脆地到了麗江市寧蒗彝族自治縣縣永寧鄉支教,教當地孩子們的英語和計算機。當地窮,孩子們來自當地貧困的家庭,他們的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很低,在其父母“上不上學都沒關系”的影響下,孩子們的學習風格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孩子們的想法是先讀完初中應付完9年義務教育然后離開鄉下去打工掙錢,他們熱衷的不是知識,而是如何找到一份掙錢的工作。趙姍姍想:“這種想法也沒錯,大家這么窮,對當地人而言最重要的事是錢,那看不見摸不著的知識拿來干什么呢?”她沒有改變世界的野心,連努力將支教所在地當地人的想法一下扭轉過來的野心也沒有,她只是看重自己的這份“工作”。“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去做,哪怕我對他們的影響微不足道,在他們的一生中連0.1%的份額都占不到,但我愿意當杯水車薪這‘杯水’,連杯水都沒有,等待當地人的,也許是生命的全然干涸。”
6月底,麗江發生地震,震中正好就是在趙姍姍支教所在地。學期剛剛結束,趙姍姍卻還留在當地,她和其他支教老師一起在帳篷里住了4天,和學校老師一起去了當地一些學生家里詢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助。再待下去,趙珊珊覺得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反而是給學校添麻煩,就回家了。
半年旅行,半年支教之后,現在的趙姍姍有了新計劃。新計劃是重回職場在小格子間中廝殺嗎?不是,“我打算去香港呆一段時間,至于做什么,暫時還沒有想好,”她說:“隨遇而安,也許更能找到生命的價值和意義。”
間隔無終點的她們
夏日漱二間隔身份 客棧員工
大學畢業一門心思就想找個好工作,好好干,然后跳到大點的公司,繼續好好干。從基層升到部門主管,然后創意總監,薪水越拿越多,人越來越不快樂。上班的糟心事別提有多少。也用不著我來吐槽了吧?但要說讓我不上班,那時候還真不敢想,就好像眼睛被蒙住的驢,單知道圍著工作的磨轉呀轉呀轉呀轉。最開始辭職也只是想調整狀態,做準備跳槽到更好的平臺,這樣子說服自己才敢歇一段,然后去了廈門,在那邊認識了幾個從成都這邊辭職過去開客棧的朋友,突然發現:啊,生活可以這樣過!在廈門輕松了一年回成都我就再不能忍受去公司上班了,雖然意向中的大公司依然頻頻拋來橄欖枝,我卻不耐煩從頭再把那些不快樂經歷一遍,現在么,就在家里做SOHO,接接私活,有活做就做。沒有也不強求。
微笑 間隔身份 手工店店主
原來我在一家國有大型通信公司上班,相比很多同齡人來說算是幸運,工資高,待遇好,只是總覺得生活缺少點什么。后來在一個旅游論壇上認識了一幫愛玩的朋友,開始和他們一起到處去旅行,越走越有癮,干脆辦了一年停薪留職。在那一年里,我去了很多地方,越走越覺得生活就應該是這樣的,接受各種可能性,高興的,辛苦的,這些才讓你有過下去的欲望。再后來在路上認識了一個志同道合的男人,我們發誓要把生活過得有趣,一起在雙廊開了一家小店,我現在收集各式各樣的老繡,自己學著做一點手工,遇到有緣人就或賣或贈。我知道自己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朝九晚五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