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三人行

前言

“設計一款產品，是將頭腦中五千多個東西以新的、不同的方式整合在一起，從而做出你想要的東西。每天你會發現新東西，同時這也是新問題，或用不同方式整合事物的新機會。這才是被稱為魔法的過程。”

—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

伊萬·威廉姆斯（Evan Williams）這位推特（Twitter）創始人在其新項目創建日志中引述了這樣一段喬布斯的話，它很好地總結了設計的過程—首先將腦中龐雜紛亂的信息進行梳理，然后在不斷的發現、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拓展思路，進一步提高。每個設計師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正是因為這些方法的千差萬別，才造就了其風格的千姿百態。

當然，在“設計”成為一種產業之日起，設計師個人的方法、風格都不可能完全主宰作品。除了市場因素外，科技的發展更加重要。因為科技發展改變的不僅是產品設計實現的手段及可能性，更是人們的觀念。幾十年前，當我們還在通過敲命令控制電腦時，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隨時通過網絡把自己的生活跟天南海北的朋友們分享。“設計”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行業—它是科學和藝術交叉，科技、社會以及藝術之間都在靠“設計”這個橋梁互相作用、聯系、影響。剛結束的第三屆藝術與科學國際作品展及11月在天津落幕的文化創意展交會就充分的體現了這一點。

我們采訪了在藝科展中獲得“吳冠中藝術與科學創新大獎”的兩位中國設計師：邱松和黃石，及展交會上以卓越的設計驚艷全場的德國克茲克茲設計公司設計總監多利安·克茲（Dorian Kurz），看看這三位出色的設計師眼中的設計行業到底是什么樣子。

德式的驕傲

在天津文化創意展交會熙熙攘攘的大廳內，被只有看板沒有實物的“天津工業設計大學生作品展示”包圍著的多利安和他的設計公司的展臺尤其引人矚目。多利安很自豪地拿起自家的產品——造型棱角分明、極簡主義風格的智能水泵，36V電隔離欄中央控制系統以及智能燈——向周圍的媒體和觀眾展示并熱情地講解著。智能水泵很有意思，它看似是一個普通的水泵串接了一個顯示屏，但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裝置卻可以讓普通家用管道省水最高達70%，并且除了簡單易操作的控制界面之外，用戶還可以用智能手機下載應用程序來對水泵進行控制。在展會進行過程中，這個智能水泵就憑借其先進的技術和可靠的品質吸引了許多感興趣的客戶。在多利安的講解中，他時不時會用“這是德國的品質”為自家產品做注腳，那么到底什么是“德國的品質”呢？僅僅是我們印象中的一絲不茍和極端的嚴謹嗎？在接下來多利安的對話中，我們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們對多利安以及其團隊的工作狀態十分好奇，因為我們腦子里也有關于德國人“古板、極度嚴謹和苛刻”的刻板印象，但是多利安卻說他們的設計過程是結合了熱情和豐富的知識的，這有些出乎我們的意料。他說：“我們的每件作品都是在豐富的經驗、專業的知識和工具的基礎上，用愛創造的，正因為我們對設計的熱愛才能夠賦予作品人性化的特質，滿足客戶和消費者的需求。”也許這就是德國品質的體現，也是德國品質的保證。

在他的眼中，什么才是好設計呢？多利安說，作為一個從事工業設計多年的從業人員，他深深地體會到，好的設計不是花哨的噱頭，不是那種“洗澡時候開個噴頭，都像操縱一臺機器人”一樣毫無用處的設計。好的設計必須是人性化的，為人們服務的。而科技的發展，以及其帶動的設計發展最終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讓人們生活的更好。

在談到科技對設計的影響之時，多利安沒有長篇大論，給了我們踏實而質樸的回答，科技不僅改變了設計的過程，虛擬現實技術讓設計師們得以更快速直觀地審視自己的作品，同時科技讓設計師們能做的事情更多，創造出了以前不可能創造的東西。話雖然簡單，但是科技帶來的巨大影響又哪里可以用幾句話說清楚呢？或許好奇的我們可以做的是欣賞、使用多利安的作品，因為那里蘊含著他的設計智慧，設計哲學以及他的熱情和愛。

多利安很看重中國的市場，他2006年初到中國的時候就被這個國家巨大的潛力和活力所吸引，同時也被公司里中國設計師的才華打動，在天津建立設計工作室也就是為了尋找一條“中西合璧，天下無敵（East meets West to the Best）”的道路。

設計是一種跨界的“方式創新”

“會呼吸的燈”的設計靈感源于植物的呼吸和光合作用，它以太陽能、風能為動力，將污染氣體吸入后經臭氧空氣凈化裝置凈化后排出，同時頂端的LED照明裝置提供高效的城市照明。

對于設計者邱松來說，他的設計過程更像是一個科研項目，都是一步步地探索、實驗、總結，循環往復，直到成功。在談到歷時兩年的設計過程時，他回憶，其實起初就是想用空氣凈化技術來解決汽車尾氣污染問題，后來受到植物“呼吸作用”和“光合作用”的啟發，他和他的團隊便開始研究如何將風能、太陽能以及新材料等技術整合起來，并與街道兩邊的“路燈”相結合，以實現凈化、照明和節能減排等多種功效。在產品設計的過程中它們遇到了許多的困難。最大的困難是太陽能板與風機的組合方式。因為，組合方式既要考慮二者和照明的功能的結合，又要兼顧美觀和風阻等問題。他們通過長達近一年的探索和反復實踐才攻克了技術難關。

或許時因為相似的設計精力，他對喬布斯的話感同身受。在他看來，設計具有“整合”不同事物的奇特功能。它通常圍繞需要解決的“問題”，也稱之為“目標”，通過“整合”其相關的事物，創造性地提出系統解決“問題”的辦法，最終實現“目標”。邱松說，設計不同于發明創造，它是一種跨界的“方式創新”。

那么科技究竟給這為設計師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呢？邱松說，科技的發展給我們的生活和社會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而他的設計作品也同樣得益于當今先進的科學技術。雖然他沒有說，但可想而知，若沒有科技發展帶來的變化，以及人類對于科技成果不合理的利用而造成的種種環境問題，設計師也不會在這個領域獲得靈感進行創作。

邱松一直很關注節能減排產品，并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與設計，希望將來能通過自己的設計為社會提供更多的好產品，為人類造福。

他對設計行業的發展前景十分看好，因為它與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只要我們堅持不懈地努力，設計的美好明天一定會到來。”

“后浪推前浪”的發展

“空窗子”是一件神奇的作品，作為一個互動藝術裝置，它通過分析觀眾大腦的α波和β波實現互動：當觀眾戴上頭帶后，一只蝴蝶將投影在面前的窗欞中，并按照觀眾的腦電信號，在竹影中上下飛舞。觀眾可以通過放松精神來控制蝴蝶的飛行軌跡，讓蝴蝶穿過層層密林。觀眾的注意力集中程度、眨眼頻率也會對畫面產生影響。一旦蝴蝶到達終點，一切又將散為虛無。

正如它的作者黃石所說，與其說“空窗子”是一個設計項目，倒不如說是一件實驗藝術品。因為在創作之初，它并沒有被附加任何的實用價值，完全是為了創造一種藝術效果，他和他的團隊都抱著一種游戲心態，僅僅覺得這件事情非常好玩，值得嘗試。

黃石在談到自己作品的創作過程時說，初衷并不復雜，但在實際創作的時候，困難非常大，其中最主要的是技術屏障。腦機互動是一個新鮮事物，尚未在生活中廣泛應用。將其作為媒介和工具，作品有極大的流產風險。因為需要自己設計硬件、軟件和所有接口，這些技術困難讓他一度打算放棄。后來，在電路設計和硬件方面經驗十分豐富的李敬鋒作為創作伙伴加入團隊，為項目提供了技術支持。在經過了艱苦的努力之后，這個團隊終于摸索出了一個可行的技術路線，最終順利完成項目。

和其他兩位設計師不同，黃石覺得每次創作都像是一次歷險，會遇到無法預料的問題。過程痛苦而糾結，但恰恰是設計的魅力所在。解決問題是美妙的，這個過程所釋放的多巴胺就像游戲通關，會讓設計師忘卻所有煎熬，義無反顧地投入到下一次設計中。

由于作品對科技支持的依賴，黃石對科技和藝術有自己獨特的感受。他覺得科學和藝術是人類智慧的兩大分支，一朵是理性之花，一朵是感性之花。二者完美的結合才能創造出用戶完美的體驗。這一點在工業設計方面體現尤其突出，“我們很難說喬布斯這個水果販子的蘋果為什么特別好賣，究竟是它的果肉更為甜美多汁，還是外表更加紅潤光澤呢？亦或是它的蘋果總是與眾不同？三者兼而有之吧。功能、美學和創新如同三個支點，支撐起一個成功的產品。”這三者看起來方向不同，分別很大，“但其最核心的問題都是用戶體驗”。設計就是要創造體驗。而創造全方位的體驗，就要在科技、美學、概念的每一個細節上不厭其煩的推敲和優化。科技和美學都日臻完善后，才會出現真正經得起推敲和時間、市場考驗的作品。

普通人也許可以5年不換手機，但電子產品設計師如果不關心科技，觀念一旦落伍就會丟掉飯碗。所以，科技發展對設計而言，尤其是消費電子類產品的設計而言，不只是影響因素，而是生存要素。它影響、滲透、決定、造就了這個領域的所有方向，其重要性怎么夸張都不為過。

從黃石回憶自己這些年的設計之路，以及那些曾經被稱之為“瘋狂”的想法中我們也可以窺見科技浪潮對于設計行業和設計師的影響——“1999年我還在上學，在實習設計優盤和MP3時，曾經覺得自己有一個特偉大的設計，就是把優盤和MP3融合成一件產品。現在看起來這種自我感覺是不是有點可笑？2004年我在設計筆記本時，曾經想把屏幕單獨做成一個電腦，現在看起來是不是特普通，一點兒也不文藝？科技的進步，讓我們的想象力變得偉大而可憐，強悍無比而又不堪一擊。”

關于未來，他打算在繼續誠懇地做設計的同時再做點瘋狂的設計。中國的設計行業從無到有，發展迅速。宏觀上看，這個過程是設計師整體素質發展的過程；但微觀上看，正是每個設計師一點一點的進步，用量的改變堆積出了質的飛躍。所以，這是個大量牛人和新人涌入，大量老人被拍在沙灘上的過程。“雖然殘酷，但是還是歡迎更多的新人來把我們拍在沙灘上，多出幾個喬布斯、雷布斯、司馬布斯。”（編輯：魯忠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