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郁癥是一種周期性情緒過度高昂或低落的疾病。這種情緒波動起伏較正常人大,持續時問亦長,且會影響一個人的社會生活與生理功能。由于病因不清楚,因此目前尚無法根治,但可以藥物治療,減輕癥狀或減少發作次數。病患及家屬若能及早接受適當的治療,規則服藥,不因病情穩定而自動停止治療,可使病人維持正常穩定的生活與工作。
這病在十年前并不是那么熱門。我真的很討厭英名沮喪這種感覺,一句話也不想說,什么事也不想做,躺在沙發床上發呆了一整個下午,地上堆了十幾個啤酒瓶。
真正開始接受治療,是在我幻覺幻聽嚴重到不能入眠的時候。有的時候半夜起身如廁,總是會莫名地背瘠發寒,回過頭去卻什么也沒有。
更夸張的是,我連續一個禮拜都在半夜三點時驚醒,卻不知道為什么。
原本毫不為意,一直到那天晚上我睡不著,打開電腦看恐怖電影去了。當我忘情在那刺激的畫面之中時,突然覺得背后又是一陣寒。
我慢慢地回過頭,一張爛了一半的臉貼近我的臉不到五厘米的距離。說真的,我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我才看清楚那是一張腐爛的臉。那恐怖的感覺讓我渾身發寒。
我用最快的速度跳下床。沒錯,我是用跳的。
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我回過頭去檢查那可怕的臉,它已經不知道哪里去了。正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棉被竟然自己在空中浮了起來,彷佛有人掀開一樣。
嘿,我膽子不小的,我盯著那詭異的棉被瞧。沒什么動靜,嘿,沒什么動靜。
拿了桌上的煙到落地窗外的陽臺去,忘了披上衣服的我打著赤膊,依稀覺得入夏的夜晚還有些許的涼意。那涼涼的感受是很怪的,不會讓人想抓件衣服穿上,倒是那種顫栗的感覺持續著。我打了一個冷顫,莫名其妙地。
對面住著一對老夫妻,聽說他們的孩子們早早就結婚有了事業,很少回來探望。那老夫妻每天足不出戶,只有在凌晨的時候偶爾會看到他們早起的身影;傍晚的時候他們會拎著大包小包不知道什么的回來。
這些都是我無意間看到的。孩子大了,有家室了,就忘了老父老母年輕時候含辛茹苦的拉拔了。
我看哪一天老夫妻過世了,要爭家產的時候又有一場好戲可以看。
我熄了煙,朝對面望了望。
一個女孩倒吊著,頭發在空中呈現倒v字型,左晃右晃地在老夫妻家的陽臺上對著我。那快要垂到地板上的手還舉起來對我招了招。
我感到臉部一陣發麻。
我回過頭打開落地窗沖進房間里,把門緊緊拉上,“砰”地一聲,我背靠著落地窗全身發抖。
房間是沒有燈光的,我卻看到床上兩點綠綠的光線朝我這里射過來。
啊,是剛剛那張爛了一半的臉,還嗤嗤地對著我笑。
“嗯哼,嗯哼……”我的嘴里發出聲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后來我去看了醫生,掛的是“睡眠障礙科”。醫生什么也沒問我,就開了一個禮拜的鎮定劑和安眠藥給我。
我向公司請了兩天的假,看來我勢必成為公司黑名單中的一員了。現在這種不景氣的環境,加上我也沒什么靠山或是底子,被炒魷魚就得認了。
晚上我租了幾個片子,早早洗了澡,邊看片子邊吃宵夜。
十一點半,我吃了半片鎮定劑和一顆安眠藥,按照藥包上的指示。過了沒多久,整個落地窗發出砰砰砰的聲音。我把窗簾拉開,仔細地看了一下,一個頭都快要斷掉的東西,伸出它那幾乎只有皮相連的手指敲擊著我的門。
我大驚,把窗簾拉上,門鎖好。一回過頭,那個爛了一半臉的東西又距離我的臉不到五厘米。我用力推開它,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從地上拿起拖鞋準備丟過去。它卻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接著落地窗外的敲擊聲也沒了。鴉雀無聲。
這樣的安靜比方才的震撼更叫人毛骨悚然,我靜靜地期待下一秒鐘發生的事。說是期待其實不然,該說是不得不等著。
“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我這樣告訴自己,拍抽自己的腦袋,準備上床。
拉開棉被,那個東西躺在我的枕頭上。我呆住好一會兒,看清楚那東西的樣子。那爛了一半的臉上還有白花花的骨頭,眼珠子吊在不斷流出液體的爛肉邊;鼻子是歪的,從沒有爛掉那部分的臉可以看出有很明顯的血液;僅剩的一個耳朵也被切開了一半,在上面搖搖欲墜;頭發稀疏,濕答答的,可以看得見彷佛有膿汁的頭皮。
我不是膽子大到可以這樣盯著它瞧,而是我根本連動都沒辦法動。那腐爛得差不多的手朝我伸過來。我一驚,往后一退,卻好像掉到懸崖底下一般失速。
我醒了,一身的汗水濡濕了我的床單、棉被、枕頭套。原來只是個夢,只是個夢。我拉了一下床頭的臺燈,房間瞬間亮了起來。我轉頭過去準備拿遙控器關掉還在開著的電視和DVD。
一回過頭,那爛了一半的臉正對著我嗤嗤地笑著,手里還拿著我的遙控器。我猛地一驚,用力踹了那東西一腳。它滾下了床。
我用最快的速度起身,卻沒辦法可以逃。因為房門的方向在另外一邊,我想逃出去必須經過“那東西”的身邊。
“我沒有說可以把電視關掉,你在干什么?”我轉過頭看著發出聲音來的電視機。
電視屏幕里出現了一個老婆婆,頭略低下對著我說,那眼神就像訓斥我一樣。我的腿一陣無力,癱軟了下來。
電話聲響,我順手接了起來。
“你睡死啦,電話響了那么久才接!”是自榮,我同事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床上躺得好好的,一點兒異樣也沒有。到底是夢,還是真?
現在我是真的醒了,還是依舊在夢中?我真的搞不清楚。
后來我又去掛號,這次掛的是精神科。
至少等了二十分鐘才輪到我。我坐了下來,看著醫生一句話都沒說。
“你有什么問題?”
“我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人都說自己沒有問題。”
“那你問我干什么?”
醫生笑了笑,護士的眼神有一點兒不尋常。
“這樣問好了,你最近遇到什么問題?”
“我有幻覺,有幻聽。”
“你嗑藥嗎?”
這是什么智障醫生,我嗑藥的話還會來這里給你檢查嗎?
現在的醫生真是差勁。也難怪之前出了那么多的事,拔牙拔死人、給錯藥,很多很多。
“沒有。”
“我怎么能確定你說的話是真的?”
“你是智障啊,我不是來讓你審判的,我是來看病的。”我真的是惱了,恨不得一刀殺了他。
“說來聽聽有什么樣的幻覺。”
“你相信有鬼嗎?”
后來我還是拿了鎮定劑和安眠藥回家,沒有什么改變。回家的路上,我看到一個老人向我招手,我在路上緊急剎車。
“不想活了啊?什么都沒有你緊急剎車干什么?”聽到后面的出租車司機的叫囂我才知道,并沒有人看到那個老人。除了我以外。
過了紅綠燈,我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那老人對著我的方向笑,不斷地點頭。
我把車子停在路邊,上了一輛公交車,隨便找的。我甚至連公交車要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因為這輛公交車沒有什么人,所以我才會上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要把自己的車停在路邊,好像這一切都是決定好的一樣。
公交車上除了司機以外,只有我一個人。我獨自坐在中段的座位,可以看到前面的門。
隔了一陣子,車子才慢慢發動。車子發動之前我彷佛看到后照鏡中司機詭異的笑容。
大約十分鐘,車子停了,上來一個人。加上我一共是兩個人。
又過了一下子,車子再度靠站,又一個人上車,總共三個人,加司機四個。
這樣子不知道多久,有人上車有人下車。特別的是,每次上車都是一個人,下車也是。
一個一個一個……
最后,除了司機和我以外,最后一個人下車了。我很猶豫我要不要打破這個,慣例吧,或者是規則。車子繼續開著,車上剩下我和司機。
過了大概十分鐘,一個提著菜籃的老人上車,在我前面的位置坐下,氣喘噓噓的,右手不斷甩著看似相當酸痛的左肩。
我很想按下下車鈴,我的手放在鈴的前面,猶豫著。
“鈴!”
該死,那個老人先按了。我正考慮著要不要跟她一起下車。要?不要?要還是不要?
車上剩下我和司機,兩個人。
我從后視鏡里好像看到司機詭異的笑。
“鈴!”
我沒有按鈴,它自己響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車子停下,司機回頭看我一眼,飛也似地沖下車。
你知道嗎?我仔細地看了一下,司機的臉爛了一半,爛了一半啊。就是那個眼珠子垂在臉上,頭發濕濕的模樣啊!哈!
門關起來,車子繼續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