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出現在你家戶口本上
那天妻子臨產的時候,他正在外面和女人纏綿。
接到消息,他一把推開女人,迅速地沖出了旅館。
女人追了出來,一臉的委屈:“你不是說,要給我一個家嗎,”
他臉上浮現出一個鄙夷的笑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F在的女人真好騙,當初自己只不過說了一句“我會讓你的名字出現在我家戶口本上的”,就把女人哄得服服貼貼,心甘情愿地為他奉獻出了自己的身體。
一回到家,他就載著痛得死去活來的妻子,火急火燎地往醫院趕。
在拐過一個彎道后,他看到了那個女人。她站在單行道的中央,遠遠地沖他喊道
“你說過的話,你要做到?!?/p>
他突然急了,要是停下車,對方一糾纏,肯定會耽誤了妻子,但這是高速行車通道,要通過,只能……好在,這里是專門車道,早就規定行人不能通過,不然一切后果自負。
妻子的叫喊聲已經嘶啞了。他一咬牙,沖了過去。
很快,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兒。
但他越看越覺得孩子奇怪,特別是大腿內側,居然有
塊和那個女人模樣的胎記。
孩子慢慢長大了,開始咿咿呀呀學說話,終于能吐清楚宇眼了,但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你說過,你會讓我出現在你家戶口本上的”(古礫/文)
扶手
他在空曠的末班地鐵里昏昏欲睡。
寥寥無幾的幾個人,放眼望去全是空座位。
隨著機械的女聲報站的廣播,他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準備下車。
突然一個剎車,他站立不穩,踉蹌了幾步,終于抓到了扶手。
那是怎樣的一個扶手啊,綿軟的、粘膩的、疤疤癩癩的。
他抬眼望去,自己握住的根本不是扶手,而是一只斷掌。
“哇——”他忙不迭地揮著手,仿佛想甩掉那不愉快的觸感。
“不要這么夸張吧?老大,人家都腐爛好久了,握著自然不舒服。不過,說真的,老大您今天的氣色看起來不錯啊。”一個聲音說。
“那是自然?!彼靡庋笱蟮氐?,“老子剛從醫院回來,用那里的來蘇水洗臉別提多舒服了。你看,我臉上的爛肉都不見啦?!?/p>
巳蛇
你,見過蛇嗎?
不是在電視上,不是在動物園里,就在你家。你,見過蛇嗎?
好吧,你見過或者沒見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吃過蛇嗎?
早上我起床時,發現了一條蛇,在我的嘴里。
活的蛇,就在我的嘴里。事實上它的腦袋應該已經鉆進了我的胃,只剩下尾巴還在我的嘴外面不停地搖擺著。
你一定不知道我當時的感覺。設想一下吧,覺醒來,一條蛇鉆進了你的嘴里,而且還是活的。你的感覺便是我的感覺。
事實上,我害怕極了,尖叫了出來。可發出的卻只是嗚嗚聲,而就是在這種嗚嗚聲中,那條蛇哧溜,下滑進了我的胃里,徹底地滑了進去。
不知道你的家鄉有沒有這樣一個習俗——不能吃自己生肖屬相的動物。
代價?沒人知道,因為沒人試過。但我的家鄉習俗就是這樣。而恰恰,我屬蛇。
這條蛇似乎在我的胃里定居下來,是定居。我能感覺得到它是活的,甚至它的一蠕一動我都感覺得到。我原本以為不外平有兩種結果
是我把它消化掉,二是它
點點把我吃掉。但事實上,與我所想的完全不同。
就如我感覺到的那樣,至少從目前來看,我們兩個“相安無事”。
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我沒有說,關于醫院的。遇到這種情況大多應該去醫院,我也去了。然而,檢查表示,我的肚子里什么都沒有。醫生說,這是我產生的幻覺。但我清楚地知道這是事實。
我沒有說出來的是,我的肚子里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醫生。他說出他的診斷結果后,我便把他吞了下去。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沒說這件事了嗎7事情的結局?不,我沒有變成蛇,也沒有被蛇吃掉。并不像你所想象的那樣,至少目前不是。我還活得好好的,除了胃口有點兒大。
吞食,現在我很喜歡這個詞語,似平這只是一種本能,但我確實很喜歡。
我更喜歡的是……好吧,先告訴你一個秘密,如果你屬蛇而且還不知道的話。
蛇的宿命——宿寄,尋找宿命之人宿寄。
比如,我現在的樣子。說實話,這種感覺真不錯。
好吧,回到開始的問題,你見過蛇嗎?
不是在電視上,不是在動物園里,而是在你家中。
這個問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吃過蛇嗎?
還有更為重要的是,你屬蛇嗎,
生肖屬蛇的宿命是宿寄,其實這種宿命很冷血。
事實上,我更喜歡的是——吞食和我一樣的人。
你,屬蛇嗎?
狂海龍少
抓鬼
“老天啊!氣象局還說這幾天都很晴朗,怎么突然就刮起了臺風?看來這下完了!”
“不要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啦!你看前方的山拗,不是有間避難小屋嗎?”
又有兩名登山客狼狽地躲進風雨中的避難小屋。天色很暗,隱約中,他們看到屋內已經有不少人了。
“瞧啊!今晚可熱鬧了,算算有八個了?!?/p>
“這里的電氣設備壞了,也不知道這個壞天氣還要撐多久。手電筒我看大家就先別急著用,先吃干糧度日吧!”
“說得沒錯l唉,屋子就那么小,
我看大家甭睡了,今晚來殺個通宵吧!”
“八個人,有什么玩法可以一次八個人?”
“我知道,我們來玩抓鬼吧!這種氣氛不也夠適合嗎?”
說話的人興高采烈地拿出背包內的一副撲克牌,在屋子中央插上一根小紅蠟燭?;鸸怍贼?,波動流離在每個人興奮的臉上。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其中一個人怪異的造型。
“一副不夠分,大家多掏幾副吧”不久,人圈中央的蠟燭底下多了三副牌?!斑@樣總共四副,一人二十七張,湊四張相同的就丟出來,最后誰手上只剩八張鬼牌誰就輸。”
“也不要順時針或反時針,太單調了,大家每一輪自由選個人和你交換一張牌,不然太無趣了。”
每個人都出聲贊同,有一個多事者接著發言:
“工程浩大啊,這樣一場我看就可以玩到天亮了。輸的也不簡單,總該給個處罰吧,”
不知道誰發出了咕噥聲,像是懼怕的聲音。
“處罰??!處罰待會兒分出勝負再想吧!”
就這樣,這八個人開始玩起一場大的抓鬼游戲。蠟燭越來越短,風雨越來越急,場中的雜牌也堆得越來越高,每個人手上的牌也越來越少。不,有一個人不是。
“喂
戴帽子的,為什么從頭到尾你的牌來來去去還是這么多7你真都湊不成四張一樣的嗎?”
戴帽子的帽沿壓得奇低,沒有出聲。
“干你說了我也要說,那個戴帽子的你手上到底有多少張鬼牌啊?為什么裁跟你交換七八次,每次我都抽到鬼牌?”
“他媽的,原來不只我是這樣,戴帽子的你不要給我出千??!”
“唉!大家不要這么說啦!他也從我這兒抽走不少鬼牌?!?/p>
“這么說也是?!?/p>
那三個人也點了下頭,但他們還是不懂為什么總從戴帽子的那兒抽到鬼牌,不過他好像也不少次幫他們抽走鬼牌,只是算算還是虧的時候多,難怪一肚子氣。
換了兩根蠟燭后,外頭的風雨明顯變小了。
“喂!戴帽子的,我又有意見了。你不要把牌捏那么緊啦!從你那兒抽來的鬼牌上面都凹陷一塊,你是想要老干嗎?”
“干!我看不是!為什么你手上的牌還是二十七張?我們只剩七八張了。你是不會玩還是早就輸了卻不認輸?”
他還是沒有出聲,頭壓得低低的。
“喂!戴帽子的有問題,你的牌攤出來給大家看?!币粋€人作勢要去抓他的牌,被另外一個人擋了下來。
“你得了!他沒有作弊啦!至少我手上就還有兩張鬼牌?!?/p>
“干原來不只戴帽子的有鬼,你也在唬人。我這兒都七張了,你還能跑出兩張,”
“這副牌是一開始就他媽的有鬼是不是々我這兒也有五張鬼牌。”
“干!怎么可能?我有四張?!?/p>
除了戴帽子的人沒有出聲,其它三個人也報出他們的鬼牌數,加起來是二十八張。
“真的還是假的,見鬼了嗎?跑出一堆鬼牌?!绷R的人把自己的牌攤在微弱的燭光下,真的跟他自己說的一樣,是七張。接著其它人陸陸續續都攤出來,數一數真的是二十八只鬼。
“喂。戴帽子的,你也把你手上的二十七張牌秀出來吧!”
“干一我看就是這個陰陽怪氣的人在搞鬼”
“不對啦!一開始掏出牌要玩的人就沒有他。他怎么搞鬼?”
“不管啦!反正你把牌亮出來?!币粋€人沖過去,那位戴帽子的轉身想跑。他手上的牌散落一地,黑暗中只聽到很難聽的聲音,像是機械磨擦發出的聲響,但節奏上似乎可以辯別出,“不要處罰我,不要處罰我。”
大家都毛了,把自己背包里的手電筒全打開。有人帶了兩三只,另外有人也把背包里的蠟燭全部點著,房間大亮。
這時他們看到的那些散落的牌,包括后來他們翻到正面的,全都是鬼牌,而且每張都有那種明顯的凹痕。他們七人又看著自己攤出的牌,除了兩張沒有凹陷的痕跡,其它都有。
而那個戴帽子的人消失在小屋內。外頭的風雨這時又加大了。
“不可能全是鬼牌,最后一輪是我跟那個跑走的人交換的。他從我這兒抽走一張黑桃A?!?/p>
“黑桃A,可是沒有??!”
七個人看著散落一地的鬼牌,并沒有一張好認的黑桃A。
“喂!等一下,這里好像只有二十六張。戴帽子的不是有二十七張牌嗎?”
“對??!找一下。”
“干!你們看那邊。”
一個人指著剛剛戴帽子的坐的地方背面那堵木板墻,墻上插著一張牌,就像暗器射入壁中一樣,只留下一半在外面。
大家都站起來,一人想去把牌拔出,但另外一端,木板里面似乎也有人扯住了這張牌。
“干!真見鬼了,大家幫幫忙?!?/p>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想在半張牌的面積出力,總算把它拔了出來,這時大家一看都傻了眼——
牌中央的圖形一半是黑桃,另外一半變成了半只鬼,鬼的腰部接著的是半顆黑桃,上頭一樣有個凹痕。
剛剛那個想去掀戴帽子的牌的那個人突然想到,他那時隱約中好像看到一個黑影穿進了那堵墻,但接著房間就亮起來了。他提起大腳往那面木板墻用力一踹——
板子碎裂,里頭掉出一堆尸骨,最后掉下來的一顆骷髏頭,上面戴著一頂帽子。
五年前的一場強烈臺風困住了小木屋內的一群人。當救難大隊到現場時,發現了七個快虛脫的登山客,他們的干糧旱就吃光,但硬是活了下來。
四處亂倒、奄奄一息的七個人環亂在一堆牌中央,最上頭有八張鬼牌。
他們說他們在玩抓鬼,只是沒有人想到七個人怎么去分四副牌?
(林小草/文)
豐收
“嘿,老伴,今年咱們收成還不錯,應該算……豐收吧!”
農夫老張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布滿皺紋的手,顫抖地拿起小磁杯,一口喝下。
他的老伴靜默,只掛著一臉恬淡的笑,看著老張。
外面雷聲轟轟,正下著大雨。
老張家就在半畝田旁邊,是間老舊的磚造房子。
老張從小務農,從年輕時候就日出而做日落而息,過著靠天吃飯的農夫生活。雖說只能求得溫飽,倒也給他拼出了一間挺像樣子的小房子。
“老伴啊,活到現在也夠了,今年收成這么好,我想應該可以休息了?!?/p>
幾坪大的客廳沒有開燈,老張就著黑暗,和老伴說著話。
他的老伴從年輕時就跟著他,兩人春天插秧秋天收成。農作生活非常辛苦,他始終覺得對不起老伴,從沒好好讓她舒適地過日子。
“老伴啊,你還記得我們在這房子里度過的點點滴滴嗎々”說著說著,老張的眼尾竟開始濕潤,“這間屋子伴著我們少說也二十年了,叫我怎么舍得賣掉它呢?”
這附近開始實施都市化,許多土地房產商看中他們這里的發展性,紛紛收購土地。從前年開始,老張家房子后面的老許把土地賣了,一家拿了錢到都市去買了間小房子,脫離了農夫生活;再來是老王、小祝,最后只剩下老張還是堅持己見不肯把土地賣掉。
“你也同意我不能把房子賣掉,對吧7畢竟這里有好多我們的回憶??!”
老張遲遲不肯答應房產商的條件,不論房產商開多高的價錢,他還是不肯賣掉這間靠自己努力打拼來的房子。因為他的不肯妥協,房產商無法動工,奸惡的商人開始找流氓來老張家鬧騰、威脅。
“我是絕對不會把房子賣掉的,絕對不會!”老張又倒了一杯酒,“老伴啊,真的苦了你了……苦了你了……我永遠記得去年的今天,他們對你犯下的罪行……
”
去年的今天,幾個流氓上門來,只有他老伴單獨在家。他不該出門去買東西的,不該。
打官司打了一年,還是沒消沒息。唉,沒辦法,人家財大勢大,他一個窮農夫哪兒斗得過呢?
“我永遠記得,你倒在門前的樣子……”老張攤開刻滿皺紋的手掌,上面沾滿的鮮血,是他老伴的。再仔細定眼一瞧,鮮血不見了,他這才發現是幻覺。去年的今天帶給他的沖擊,是這一生完全沒有的。
“老伴啊,你太可憐了!我對不起你!你走得太早了,真的太早了……今年的收成是我們往年來最豐盛的一次,你竟然無緣看到……”
老張起身走向神案。
在老張面前,是他老伴的遺照,盈盈地笑著,好似還活著一般。
老張伸手摸著神案前一字排開的豐收物。
此時,外面突然一道閃電,刺眼的光亮透進窗。
神案上除了遺照外,還有四顆血淋淋的人頭,而地上四個穿著西裝的無頭尸體凌亂地橫躺著。放著酒瓶的桌上,隨意擺放著鐮刀、鋤頭等農具,全都沾滿了血。
“老伴啊,你看看,今年是不是我們的豐收年呢,”
老張拿起遺照,緊緊地貼著臉頰,默默地流下兩行清淚。(羊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