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深愛的姑娘又去了何方

【1】

大學畢業之后的童心沒有找到工作，就盤下了一家樂器行。在這個不算多么開放的小城市，并沒有那么多吃飽了飯沒事干的父母愿意花高昂的費用讓孩子學習熟悉某個樂器。生意并不算太好，但也有忙的時候，大堂里會堆滿來不及整理的送修樂器。看來這個城市的有錢人是越來越多。

童心對樂器并不感冒，但他喜歡經過長時間使用之后的樂器上那些磕碰后的痕跡、難以擦掉的指紋，有時候木頭表面剝落露出里面的玄機。老舊的東西上多半會有故事，這就是他喜歡舊物的理由。

基于這樣的理由，他跑到花鳥市場買來一只滯銷的老鸚鵡。這只鸚鵡據說來自遙遠的非洲，曾有驚艷的美貌和驚人的價格，所以長時間無人問津。如今這只老丑少毛的家伙被童心買走，原主人開心得在童心轉身離去的時候哼著“該出手時就出手，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老鸚鵡的到來果然為童心打發了很多無聊時光。他很快發現，這位長者長期在烏煙瘴氣的花鳥市場耳濡目染，已修煉得滿口臟話刀槍不入，時而文雅深沉，時而口吐狂言，又溫柔又粗暴。豈止是精神分裂，簡直就是精神分裂。

童心好幾次都忍住沒有掐死這只為老不尊的家伙，并不是因為他愛它愛得深沉，而是他篤定，梅蘭妮一定會喜歡這千載難逢的貨。

忘了說，梅蘭妮是童心的初戀。這個戀舊物的男孩，也戀舊人。雖然他壓根不知道，梅蘭妮究竟會不會回來。套用某經典作品的結尾這個人也許永遠都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

【2】

其實，童心并不是沒有嘗試忘記梅蘭妮。

他甚至嘗試過某種行為藝術。那時他已在北京上大學，純屬無意經過街頭，看到一群穿奇裝異服的人拿著榔頭和鋼管，瘋狂而投入地將一些舊電器砸成碎片。那種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破壞場面讓童心有了不可遏制的渴望。他忍不住投入其中，毫不保留地使出最大的力氣，聽到金屬碰撞破裂的巨響，他以為這樣的痛快可以讓他忘記一些東西。

可是，即使是這樣，他也無法忘掉梅蘭妮。她大概比一切金屬更天長地久，才讓他這樣刻骨銘心。

【3】

遇見梅蘭妮的那一年，童心十六歲，唇邊的青苔初露，是最常見的那種小鎮少年不在乎遠方，不知道理想，從不考慮生活的模樣，只是日復一日地吃喝上學過日子。他發育得晚，那時還不到一米七，雖然漂亮的模樣初初顯露，卻沒有得到太多關注。

可是梅蘭妮不一樣，十七歲的梅蘭妮身高達到一米七二，有修長筆直小鹿般的腿，還有深邃的眉眼和不屑一顧的眼風。即使是美好成這樣的姑娘，也無法在她最具光芒和誘惑力的年華里穿好看的衣服，涂閃亮唇彩，以及和男生勾三搭四。她多半是穿著母親改小的舊衣服，或者一成不變的化纖校服，在她媽媽開的早點攤子里忙前忙后。

梅蘭妮是最好的招牌，總有人愿意為她多繞一些路來吃一碗米粉。在成人世界的觀念中，一個規矩的好姑娘，面對狂蜂浪蝶應該擺出一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冰山姿態。可梅蘭妮不。不管來客多么不懷好意，她都笑瞇瞇如同麥當勞那句廣告詞“喜歡您來，喜歡您再來”。

所以，沒有人認為梅蘭妮是個好姑娘。包括童心。他一邊鄙視梅蘭妮笑迎天下客的輕浮姿態，一邊默默忌妒那些敢去搭訕的同性。

童心并不是沒有和梅蘭妮說話的機會，他們是同班同學，他更是數學課代表，每天都要負責收齊所有人的作業。梅蘭妮總是交得最拖拉的一個，她數學不好，確切的說，她每門課都不好，她就不是讀書的料，她的聰明在迎來送往中全部用完了。

學校里的梅蘭妮和在大街早點攤子上的就全然不是一個人。她穿著寬大的校服，馬尾辮扎得老老實實，也刻意回避眾人的注意，是個再低調沒有的人。這個時候的梅蘭妮就讓童心非常心安，因為她不是大街上那個巧言令色長袖善舞的早熟姑娘。

【4】

可等到童心真正愛上梅蘭妮，卻是在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晚風雨把家里的窗戶吹得直晃，聲音之大差點讓童心沒聽見敲門聲。等他打開門，卻沒想到是一個蒼老的女人。他覺得眼熟卻并沒有認出她來。直到女人身后跳出一個高挑的女孩——居然是梅蘭妮。他才發現來者居然是梅蘭妮和她媽媽。

那晚家里的氣氛一直保持壓抑。童心看得出來，他那個擁有這個小城市最大權利的父親似乎并不歡迎這不速之客。梅蘭妮站在媽媽身旁，她媽媽局促地坐在沙發上，搓著手說著來意。原來

梅蘭妮的父親是跑運輸的司機，半路被人攔下劫貨，不從，就被對方打斷了雙腿。現在，梅蘭妮的父親躺在醫院里，兇手卻一直沒有找到。

梅蘭妮的母親說著說著幾乎要給童心的父親跪下。她帶來了兩瓶茅臺，卻被童心的父親婉言拒絕。大人爭執不下的時候，童心卻只顧盯著梅蘭妮，看到她本來毫無面色的臉上突然著火般的漲得通紅。她突然大聲說：“童叔叔，這茅臺是我媽媽賣了血買的，你要是不要，我媽媽的血豈不是白賣了嗎?”

少女的聲音剛剛在青春期變尖細，刺破了大人小聲的推推擋擋。梅蘭妮細長葉子一般的眼睛瞬間變成了一只小蛇，在童心的心里彎來繞去，那種不得安寧的感覺讓他簡直要痙攣。

【5】

多年后，童心一個人去了大理，那個多情而溫潤的所在。那里的天空瓦藍瓦藍，和多年前那個暴風雨夜截然不同。而他在蒼山洱海想起梅蘭妮。想起那個晚上，父親是因為他懇求的眼神，才沒有再為難梅蘭妮母女。

他并不知道梅蘭妮父親的事情有沒有得到妥善解決，因為她又一次出現在早點攤上的時候，看上去依舊熟練而輕浮。可是，她現在會主動沖他打招呼，她叫他的名字，童心，故作正經得有些滑稽。

【6】

和梅蘭妮就漸漸熟悉起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向日葵一般的姑娘。童心只有木訥地重復著，梅蘭妮，你要好好學習

考高分讀好大學考高分，找好工作。每次聽到他這樣的言語，梅蘭妮都先是用力地點頭，再無奈地笑笑童心，你們口中的好，究竟是個什么樣子?這下童心啞口無言。好的標準他不知道，只是，所有人都告訴他，你要怎樣怎樣。既然大家都認為好，那他希望，梅蘭妮也能夠擁有。

那你認為呢，童心反問。梅蘭妮眨了眨玻璃般空洞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但肯定不是現在這樣。

這話沒錯。但凡正常的女孩，都不會想要梅蘭妮這樣的生活+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只能被石灰般的現實粉刷掉。

【7】

童心一直是個后知后覺的人，以至于，校園里關于梅蘭妮的流言飛語掃蕩了每一個角落之后，他才緩緩覺得不對勁。

他只記得那天，梅蘭妮蹦蹦跳跳地跑來找他，興高采烈地說放學回家時碰上了一個自稱來小城采風的攝影師，想請她為自己當模特。那是童心第一次發現，梅蘭妮對某件事情有著特別的專注和熱情。她那么高興的樣子，讓他也忍不住跟她一起高興起來。

于是，他已經沒有足夠的思考空間，去考慮這個所謂的攝影師是否可靠，也不去想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只是相信，事實就像梅蘭妮所說的，有一天他會看到她不可一世的眼神出現在雜志的彩頁。

而當學校里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某天放學后在自行車棚攔住童心，請他為他“引見引見”梅蘭妮，他才弄明白對方是什么意思。在他明白過來的一瞬間，從沒打過人的童心無師自通，一拳就把那個看上去牛高馬大的男生鼻子打出了血。

對方氣急敗壞，說，梅蘭妮的破事兒全校皆知，就你，還不知道近水樓臺先得月?

童心當然不信，即使女生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意味深長，即使老師也忍不住在背后指指點點，他還是不信。而他不會去問梅蘭妮什么，如果問出口，他又和那些長舌婦有什么區別呢。

【8】

童心不問，梅蘭妮卻似乎并沒有打算隱瞞。直到有一天，她面色蒼白地走到他面前，請他幫助她解決那個難以啟齒的麻煩。未經人事的童心的臉漲得通紅，卻一言不發地點了點頭。

當然不能在本地，只能特意挑放假的時候去周邊的城市。坐在回程的汽車上，梅蘭妮像一株在潮濕角落生長的向陽植物，靠在童心的肩頭。她的故事娓娓道來，無非是一個懵懂少女在花言巧語的誘騙之下被始亂終棄的故事。可在那時年輕氣盛的童心聽來，簡直是驚世駭俗跌宕起伏。梅蘭妮很認真地說，那個人答應帶我離開這里，說我將來會有大出息的。

還好，她說的不是，我是真的喜歡那個人。童心覺得難受少了一點，但他依舊氣急敗壞，什么大出息?你跟他走，書都不要讀了，能有什么大出息?

梅蘭妮眨眨眼睛，并不是只有讀書一條出路的他說我身材比例特別好，雖然只有一米七多，還是當模特的料呢!

童心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那些只在電視里見過的光鮮場面，于他無非海市蜃樓，而如今梅蘭妮的下場，不也應正了那些東西的確是虛無縹緲的嗎?

那天，梅蘭妮說了很多很多話，但童心并沒有記得所有，他太困了。在他就快睡著的時候，還聽見梅蘭妮在喋喋不休，我一定要離開這里，我絕不會只屬于這里。

【9】

童心的高考成績并不理想，但他一意孤行選擇了北京的院校。即使他的分數加上他父親的關系，可以在本省上一個過得去的大學，但他堅持去北京。

沒什么，他不過是想念梅蘭妮了。因為，他對于梅蘭妮最后的記憶，競只是那個黃昏中塞滿人和體味的車廂。那之后，她似乎就人間蒸發，徹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梅蘭妮的母親對她的去向諱莫如深，只說是去了北京，具體怎么樣，并不知道。梅蘭妮的媽媽是和女兒截然不同的女人，她六神無主地對童心說，她跟我說有一天會賺了大錢回來讓我享福，我不指望她賺什么大錢，如果你能找到她，就要她早點回來。

童心啞然失笑，在梅蘭妮母親心中，他居然是如此重要的角色。可是，一個連母親的擔憂都可以不放在心上的姑娘，又怎么會把他這樣一個男孩子的話放在心上?

【10】

沒有梅蘭妮的那幾年，童心反復做著一個關于她的夢。在夢中，他變得出奇的勇敢，他敢大聲質問梅蘭妮，錢就那么重要?夢中的他居然財大氣粗得像一個暴發戶一樣，將一沓粉色的鈔票砸在梅蘭妮臉上。他看不清夢中她的表情，只見她緩緩蹲下，一張一張撿起鈔票，說，童心，你跟什么過不去，都不要跟錢過不去呀。

他輸得很徹底。即使在夢中，他擁有現實中沒有的勇氣，可仍然無法說服梅蘭妮。

【11】

童心的大學每年都會舉辦“超級新生”唱歌比賽，他對這樣的事情一直沒有太多興趣。大四那年，他路過學校的露天電影場，那里正在舉辦“超級新生”的決賽，他聽到一個女孩在唱許巍的歌。忍不住沒入人群，他仿佛看到梅蘭妮坐在舞臺中央的凳子上，黑色長發垂在一邊的肩膀，唱著“我的生活和希望總是相違背，我和你是河兩岸，永隔一江水”。

大一新生居然有如此沉穩的臺風?一旁的觀眾善意地告訴童心，這個叫夏譽的姑娘是跟他一屆的老生，是當年的冠軍，今天只是來捧場子而已。

那晚之后，他生平第一次對梅蘭妮之外的姑娘產生了興趣。很快，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為大四老生的童心和夏譽展開了一段黃昏戀。

他們是大學中所謂面目模糊的情侶中的一對，校園戀情必備的那些項目，也在他們中間或多或少地上演。只是，童心不止一次請求夏譽將頭發束成馬尾，露出整個額頭。夏譽笑著拒絕，她說只有真的美女才敢于露出額頭，她還是需要齊劉海兒遮一遮腦門上的痘痘。

【12】

臨近畢業，父親一再催促童心回去，茫茫的北京城，哪里是他能混得下去的地方呢。大城市“坑爹”，小城市“拼爹”，回家，他至少還有個可以拿來和人一拼的爹。

只是，這四年里，梅蘭妮杳無音信。他終究無法完成當初梅蘭妮母親的心愿嗎?

夏譽卻不一樣，她想留在北京，只能拼命找工作。這當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此夏譽的情緒越來越暴躁。

那天晚上，他在寢室和夏譽打電話的時候，發現她情緒異常高漲，剛問了原因，夏譽就從QQ上甩來一個地址，原來是一個微博的網址。夏譽興奮異常地在電話里說，快去圍觀去圍觀去圍觀。

童心不太會玩微博，只是順從地打開，看了半天才明白微博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微博主人的名字，居然是觸目驚心的三個紅字：梅蘭妮。

是她?會是她?她有什么好看的?

微博的頭像只是一個畫著小胡子叼著煙斗的女人，煙視媚行的樣子，卻看不清楚是不是梅蘭妮。

通篇看下來無非是一些包包，鞋子，衣服，跑車。那些圖片拍得很好看，所有物品的LOG0也碩大而顯眼。他不懂這些所謂的奢侈品的牌子，只是偶爾聽夏譽說起過，他問她，你究競要我看什么?

你不覺得好奇嗎?夏譽的聲音激動得有些扭曲，這個梅蘭妮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卻過得這樣錦衣玉食，你說，她究竟是個富家女呢還是被包養了?

梅蘭妮的名字和那個在童心看來十分不潔的詞匯聯系在一起時，讓他突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他失控地沖電話里吼，夏譽，沒想到你八卦到了這樣一種庸俗的程度。

【13】

那一吼之后，童心和夏譽的分手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后來，他隱約聽說，夏譽又有了一個男朋友，是北京本地某個小官的兒子，他可以給她北京的戶口和住房。這些當初被夏譽嗤之以鼻的東西，如今卻是她孜孜以求的。童心不覺得他有權利指責這個姑娘，因為他總能想起那天晚上她在人群的歡呼中緩慢憂傷地唱著那句我的生活和希望，總是相違背。一想起那時的夏譽，他就覺得自己可以釋懷。

【14】

只是分手之后，他有了更多的時間瀏覽那個叫做梅蘭妮的微博。畢業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他可以待在北京的日子也日益稀少。如果，如果這真是梅蘭妮，他怎能放棄一絲機會?

那個微博更新得很快，每天至少四五次。無非是早安晚安，去哪里吃飯，參加了什么聚會，見了什么神奇的人物，等等。可見，這個微博中的梅蘭妮，日子過得自在又光鮮。

童心的心里是那么矛盾，他多希望這個梅蘭妮就是她，因為這些好生活，是他希望她能擁有的。可如果真的是她，那她又是如何獲得這一切的?想到這些光鮮浮華，想到梅蘭妮仿佛雕刻出來的美麗模樣，他又覺得如芒刺在背。

【15】

但他終究沒能等到梅蘭妮，家鄉的電話打來，父親出事了，小城唯一的高速公路發生了交通事故，死傷嚴重，父親難辭其咎。那一刻，他仿佛丟了魂，他不知道要找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么。倒是夏譽聽了消息，將他約出來，把一張銀行卡塞在他手里，說，好歹我是真的喜歡過你。

童心沒有要，他知道自己不能要。生活對于任何男女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像他和夏譽這樣的。她也有屬于自己的困難和掙扎，他不能接受她的幫助。

面對夏譽，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就莫名其妙扯到那個叫梅蘭妮的微博，他自嘲地說，當初還笑你是個八卦的人，其實我也總是守著那個微博呢。

夏譽睜大了眼睛，說，你還不知道嗎，那個微博已經被人“人肉”出來了!那女孩是個銀行高管的小三，現在因為她在微博上炫富引起注意，那個男人也被拉下馬了呢!

童心沒有想到，這年頭，這些只熟悉名牌和享樂的姑娘們，居然站在了反腐第一戰線。

那天晚上，他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搜索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出現的新聞報道果然與夏譽所說的如出一轍。只是，他看到那個被“人肉”出來的姑娘的照片，那張熟悉的臉，如同雕刻出來的臉，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

【16】

童心剛回到小城，就被母親告知，父親沒事了。那個買早點的女人居然一口氣拿出了二十多萬，上下打點，總算讓他父親回了家。

母親感嘆，當初你父親還是因為你才勉為其難幫了她一把，沒想到她居然這樣有情有義，也不知道那二十多萬她要怎么才籌得出來?如今她女兒不在身邊，你以后要幫著照顧照顧啊。

只是他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是她，是梅蘭妮，只能是梅蘭妮。因為，在他上門感謝她的時候，那個女人交給他一封信。粉色的信封里面靜靜躺著折痕清晰的信箋，那是他唯一一次認真看到梅蘭妮的字跡，并不秀美，而是粗魯調皮。童心

我的事情你知道就好。照顧好我母親，還有你爸媽，謝謝他們當初幫我父親的忙。當然，還要感謝你。我不是會說話的人，你也別指望我寫些催人淚下的文字了。記得當初我跟你討論過好的標準，即使世人說我不知廉恥，虛榮膚淺，我也只能說，我盡力追求過，也許我只是一開始就追錯了方向，但我又能怪誰?

剛來北京那段時間，我住過滴水成冰的地下室，三天吃一包泡面。和我一起住過地下室的女孩把我帶入那個浮華得有些光怪陸離的圈子，我過上了和她們一樣的生活，每天只用操心如何花錢，卻時常有朝不保夕的感覺。我曾經以為、有足夠支配的金錢，就是我想要的生活。而我漸漸發現，有了錢，我卻不再屬于我自己。

這輩子我人在哪里，你都別管，好好過你的生活，我還活著，也挺好。

至少，我現在可以聽自己一個入的。

梅蘭妮

【17】

直到最后，童心才知道，梅蘭妮最愛的，既不是錢，也不是他，而是自由，是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和能力。而他給不了她，所以她注定繼續尋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