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時,你從我的窗前經過。
再也沒有人,在那樣深的夜里,披一身雨意負氣而來。
距離何田田去國離鄉,已經六年。
六年前,小君即將念高三,格子襯衫,牛仔褲,鞋子通常是耐克,也就兩三雙,換著穿。普通人家的孩子,普通的小目標考一所像樣的大學,念個得心應手的專業。在那個夏天的午后,一街蟬鳴鋪天蓋地,他戴頂帽子,拿瓶純凈水,去上書法課。
一手好字,會令試卷工整美觀,起碼在印象上就占了優勢,父親老這么對他說。母親則說,男孩子嘛,練練字也好,靜心養神。
而最猛烈的愛情,是不是恰如當頭棒喝呢?當它突如其來,哪里還能夠心平氣和,像古時研墨習字的書生,梨花滿院而光陰靜寂。六年后的小君回憶起那一幕,仍覺得太過戲劇化,六層的小紅樓,隱藏在清香植物的背后,他剛經過,一本書從天而降,他偏了偏頭,書砸在他的腳邊。
好險是嗎?可是有什么能比即將到來的愛情更兇險呢?比猛火囂張,比轟炸震撼。十五歲的何田田被父母鎖在家中背單詞,書桌正對著窗外的懸鈴木,可她插翅難逃,索性翻出一本閑書看。
一邊看,一邊耳聽八方,于是警覺地聽到了開門聲。那本書無處可藏,來不及多想,一揚手丟出窗外。當母親進來,就只看到她揚手的動作,疑惑地問:“丟什么?”
“哦,蘋果核。”順便啞巴咂巴嘴。
“路人要罵你了。”母親順勢坐到她身邊,“田田,媽媽想跟你談談。”
那本書,是《彼得潘》。小君坐在樹蔭下,翻看著它全然忘記了書法課。當他就著最后一點天光看結尾時,她來了。
她來尋找她的書,但她尋找到了一個人。
喂。
我渴望行走于人群,卻只在你的注視里出現。
黃昏中的少年,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手邊是一瓶純凈水。而他,也像清水,清清朗朗,有雙恬淡的眼睛。
后來也有人前來尋他,但這世間只得那樣一個她,令他深覺初初相見卻已是故人造訪。只得她一個,傾蓋如故。她坐下來,自顧自地說著話:“要是能夠飛就好了,離開這里,離開。”
沒有人會是彼得潘,但是小君笑了,誰不想做小飛俠呢他敢于拒絕一切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倔犟,不負責任,逐歡而生,在黑夜里飛行,永不停歇。
遇見了,就時常在一起。她在他隔壁的中學里念書,趁課間十分鐘來找他,遞給他一本書,也不說什么,轉身就跑。他打開里面夾了幾片海苔,要么是一塊巧克力,有時又會是一把游戲幣,沒留神,掉在地上滾落得到處都是,而她已經踏著鈴聲跑遠了。
他探頭去瞧她的背影,嘴角浮現一個大大的笑。下次碰到了就記得問她:“你沒有我們的校卡,怎么進來的?”
“賠笑臉說好話啊!老師,我是高一(2)班的,我的校卡落在教室了,我……”
“萬一下次他們認出了你呢?”
她吃驚地瞅著他:“你們學校有個側門你不知道嗎?翻過來啊!”
他是不知道。他功課好,不愛玩,老師放心家長省心。連班里風言風語傳他在戀愛了,班主任也不曾找他談話,倒是讓那幾個明里暗里喜歡著他的女同學有點兒憤憤難平“那女孩哪個班的?”
高考近了,每天要做幾大套仿真模擬卷,去教學樓西側的小賣部買水時,從不忘記在黑板上畫一朵三葉草,有時則是四葉草。這是小君跟何田田的約定,三葉草是沒空見面了,要考試,四葉草則是“放學后一起吃冰啊”。隱蔽地出現在貼滿了光榮榜,尋物啟事和通知的一角,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小把戲。
擁有了共同的秘密,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自己人。那么,同班女生示好的小卡片小紙條堆在課桌里,也能全部忽視。別人問一聲:“許君意,你要喝什么口味的水?我給你帶!“也能笑著回答”我自己去買吧。順道在黑板上畫一朵花,在心底盛開。
只有周末才是最自由的,坐云霄飛車,坐飛毯,坐激流勇進。他以前是不去游樂場的,但何田田熱衷這些,她蹦蹦跳跳,玩得一頭汗,像個孩子,他喜歡看她開心的樣子。她什么都會玩,而且玩得特別好,有一次打桌球,她一桿全收,將對手打了個落花流水,那個染黃頭發的小青年斜她一眼:“嗬,看不出這么小的個子,能量還蠻大的嘛!”
她撐著球桿笑:“我不怕我個矮,人不是白菜,大了好賣。“小君也笑,這句話是賈平凹說的,她信手拈來,絲絲入扣。才不是她某天正經起來跟他說的那樣:喂,我不學無術,擅長的都是花架子,不實惠。”
有什么打緊呢?她給他帶來了另一個世界,足夠精彩,足夠有趣。他拿《傾城之戀》里白流蘇說過的話回答她“如果我是一個徹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會注意到我。”這本書是她拿給他看的呢,里頭夾了三顆怪味豆,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名堂。她當然聽懂了,摸摸后腦勺,愉快地瞧著他:“哎,小君啊。”
她一直管他叫小君,沒有人這樣喊過他,她們都喊他,許,許君意,君意。只有她才那么喊,每次聽到,他都很高興,小小的君子,正直善良,克己守禮,多好。學書法的少年,有著不符合他年齡的沉穩和謙和,用古代君子的方式待她,在潔凈的紙上寫信,給她送一枝荷花,喝清淡的茶。也會在月末,帶她去郊外踏青,那兒有一座寺院,白墻黑瓦,晨鐘暮鼓,是他最向往的那種清潔的人生。
那是小君的外婆在世時,常帶他去的地方,外婆是虔誠的佛教徒,寺院里的人們都認識她。她去拜佛,小君就在庭院里逛著,幫和尚們給花草們澆澆水,掃掃小徑,偶爾也下兩局圍棋。其實他不大懂怎么下,但用來消磨時光最好不過,不像何田田,立刻就能跟住持較量一二。
當他立在幽深的廟堂里,凝視著文殊菩薩時,她縮在大芭蕉葉子下,皺著眉,琢磨著如何落子。四下靜謐,只有風在無聲穿行,幸福的模樣清晰可聞。然而一局終了,住持的大手掌寬厚地撫在她的頭發上,和慈地說:“你有慧根,流離清苦。”
少年心性,哪會把這些話當真呢?小君讓何田田不要介意,她卻愣了一會兒神。
走了那么遠,我們去尋找·盞燈
大學畢業后,小君選擇生活在南方,四季花開,終年無雪的城市。他讓自己遠離了太多熟悉的場景,卻還是走不出那個雪夜而那夜的她,始終在他的夢里穿行,來去自如。
當晚,他在教室里復習數學,突然停電了,周圍的同學都點起了蠟燭,住讀的同學大聲嚷嚷要回寢室。他默默地將課本翻過另一頁,塞上了耳塞。為了方便何田田找他,他特地申請將座位調到窗邊,究竟是在添加哪條輔助線時,外面下起了雪呢?
而她奔跑在夾雜著雨絲的雪夜里,想干什么?她急匆匆地敲他的窗,隔著模糊的玻璃,人影朦朧,但他知道是她。他顧不得同學們的竊竊私語,推開課本走了出去。
再也沒有人,在那樣深的夜里,披一身雨意負氣而來。她沒有打傘,鼻子凍得通紅,他拂去她肩頭的水滴,她的嘴唇翕動著,可是說不出話來,他急了:“你等我兩分鐘。”
眼睛,四面八方都是眼睛。他置若罔聞,飛快地找到手套和傘,拿上鑰匙:“走吧。”
很久都打不到車,連一家24小時營業的麥當勞都找不著。而向來吵鬧的她沉默得可怕,戴上他的手套,低落地走在他身旁。他想了想,拔出一只耳塞,塞到她的耳朵里,那首歌剛剛響起,第一句就是,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飄過。
很多年以后,他發現自己其實從來沒有走出那個飄雪的寒夜。
是很老的歌了,但他喜歡,她也是。也許是因為歌名,《海闊天空》,又或者是因為歌詞表達的情懷。旋律悲愴激昂,他以為她會哭,可她沒有。直到聽完了整首歌,她才開口了:“小君,你相信天長地久嗎?”
他靜靜地點頭:“相信。”
丁丁冬冬的夜,世界漫山遍野都是今天。她輕聲說“可他們不相信呢。”
她和他初遇的下午,母親找她談話,憶苦思甜,拉拉雜雜說了幾個小時,原是為了說出最后那句話:“田田,如果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不要怪媽媽。”
然后到了今天,父母坐在長沙發兩端,她坐在另一個沙發上,被迫地聽他們攤牌。母親愛上了單位新調來的總工程師。而父親的外遇對象是一名小學音樂教師,她在教育系紛的中秋晚會上穿旗袍彈琵琶,迷住了坐在第一排的何局長。何局長和田技術員為女兒的撫養權爭執不下,將難題拋給了當事人:“田田,你想跟爸爸住,還是跟媽媽住?”
小時候她長得可愛,他們逗她:“田田喜歡爸爸還是妊媽呀?”她狡猾地說,“都喜歡!”這樣誰也不得罪,還毹賺到兩份糖果呢。可眼下。她必須要作出選擇,而無論是什么,她都不能獲得美味的獎勵,也看不到他們相視一笑的外打趣。
小君聽著,他能說什么呢?他仿佛置身雨后的森林。而她的難過就像樹枝上的水珠,輕輕一碰就撲簌簌地往下掉。他只能張開雙臂,用力地、用力地將她抱緊。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擁抱,而雪落無聲。這之前。他們連相互表白都未曾有過,卻多么心知肚明。像《射雕英雄傳》里,江南七怪反對郭靖和黃蓉,二師傅朱聰問:“你對她說過一定要娶她,她也說要嫁你,是不是?”傻郭靖想了半天,“沒說過,用不著說,我不能沒有她,蓉兒也不能沒有我,我們兩個心里都知道的。”
用不著說。
說不說,他都在這里,她也在這里。再相約去寺院,就一同站在神佛面前許愿,上香,叩拜,祈禱。莊嚴寶相下站著兩小無猜的一雙人。
以前小君會問:“你許了什么愿?”何田田不說,這次又被問起,她還是不說。說出來,就不靈了。但那在心里已默念得熟極而流的話,怎么能讓他知道?
佛,從前我大不敬,是我不對,我愿誠心懺悔,并由衷祈盼,愿小君識好人,遇貴人,順風順水,平安如意。佛,謹將此公德回予許君意,這是我之所愛的名字,榮華請他承接,磨折由我擔當。
漫天諸佛啊,當您聽到我的祈禱,請您擊掌三聲,好讓我知道,您愿護佑他到老。
你生來就是為了遇上我的,而我正好也是
只有黑夜和白雪才能遮蓋這世間的骯臟,然而陽光一來,真相大白。何田田的父母在春天離了婚,他們攜各自的伴侶出現,面對著咄咄逼人的四個成年人,何田田倨傲地說:“我和小姨住。”
她知道去哪個新家庭都是難堪,她誰也不選,誰也不要了。而這世界,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們相信,卻做不到的?十多年前的父母,也是相信花好月圓人長久吧。何田田在空氣里用手指畫著這些字,多俗套的七個字,但她多喜歡。
小姨和小姨夫在幾年前去了意大利做檸檬生意,并定居在那里。何田田此去,將和他們團聚。那個地方有個很美的名字,蘇蓮托,小君在圖書館里查資料,翻地圖,地球另一端的小鎮,藍天碧海,檸檬大如柚子,盛產全球最好的檸檬汁。何田田趴在旁邊,抄寫一首歌詞,低聲說:“我本來以為,可以在這兒生活一生一世。”
“不如留下來,忍耐~年半,再考到外地去,我和你在一起。”
“不,我忍耐不了。”她的眼睛多么坦白,“他們的眼里只有伴侶,沒有我。小君,我該原諒他們嗎?四十多歲了
還相信感情,還這么天真。”
能夠相信是件多好的事情。可是你我呢,在很小的時候就懂得了,不可能的事情永遠不可能,比方說,長生不老,比方說,移民火星,比方說,相守終生。
——還是試試看吧,最后這一條。
再見了,小君,給我時間,讓我去經歷,讓我去飛。
何田田對小君說過,小時候的夏天,是從穿裙子那天開始。對于小君而言,他的人生,似乎是從天而降的那本書開始那個飛鳥云集的傍晚,她從暮色中走來,他不能忘卻。
合上書頁,他終于明白,他的女孩是個彼得潘,她闖入他的世界,來去如風。但她只有十六歲,她驕傲到拒絕一切不喜歡的事情,如同彼得潘,他拒絕吃藥,拒絕午睡。
可小君呢,他是溫蒂,愿意做那些自己不喜歡的事,因為他知道要想長大,就要學會做不喜歡的事。
愛一個人,就要給她自由,他懂。怎么能苛求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放棄對遠方所有的向往呢?沒關系的,屬于他和她的未來還長,還有一生可以用來相守呢。
給你時間,陪你長大。好吧,我的姑娘,我等你歸來。而當你離去,我會去郊外為你種一棵楊樹,讓它替你埋葬所有的不快樂。
南方的好姑娘啊,我為你來了北中國
蘇蓮托,意大利之南。何田田在那兒念書,長大,每周給小君寫封信,將搜羅到的小工藝品一樣一樣寄給他。小君高考前,她回國來看他,一如少年從前,遞給他一本書,藏一點兒小禮物。
她曬黑了一些,她說那是為了打工攢機票錢,又嚇唬他:“意大利美男真多,眼花繚亂,那個,我來一段異國情緣,你反對嗎?”小君就鼓著臉,兇惡地說:“非我族類,其心可誅。”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何田田埋下頭,把臉貼在他的掌心,笑了。非她不可的情話,說得如此霸道,但真甜蜜啊。
深知彼此的重要,縱然相隔千里,也能共一輪明月。他念大學了,隨后,她也念大學了,他和她都沒有開始新的戀愛,只是堅持不斷地寫信,在網絡上說話,歡喜地盼望著重逢,內心溫暖寧靜。
小君向來是人群里受歡迎的男生,自然會收到表白,但他誰也不應。當你深愛,你會發現,所謂愛情,也許只是看到所有的別人就會想到你,看到你就忘記了所有的別人。走在校園里,讀她的信,一邊讀一邊旁若無人地大笑,金燦燦的銀杏樹下,心懷愛意的少年,美好得像金黃的暖秋。
便是這樣認識了伽葉。女生站在遠處注視著他,她早就在傳說里識得了他,寫一手極美的柳體,笑起來清朗可喜,每臨大事有靜氣。待見著了,就忍不住走上前,喊他:“喂。”
伽葉的相貌并不像何田田,但舉止有她那股味道,小君即刻受到震蕩。但她終究不是她,哪怕伽葉再好,他也不能答應她。他不讓自己動搖,也不肯給任何人可乘之機。而寂寞,是個多百搭的借口,他不需要。
好男孩是有女朋友的,好男孩有時候并沒有等著你。伽葉很快就知道小君的女朋友在意大利求學,她不肯死心,但他對她關閉了所有的門和窗。她在大雨滂沱里抱著酒瓶哭,在他的宿舍樓下徘徊,連他的室友們都看不下去,紛紛來勸他:“異地戀,并且是跨國戀,哪能長久?伽葉多好,你忍心嗎?”
是,他不忍心,可是,那樣就得對自己狠心,對何田田狠心。那——怎么可以?
慢慢地合作新詩,靜靜地同床午睡
小君在大四時,陡然失去了何田田的消息。許久都沒有她的信,他一封封寫過去,她沒有回。網絡上,她的頭像是灰的,給她留言,遲遲得不到答復。他算好時差,去電話局給她打電話,手機關機,家中的電話無人接聽。
她不在家?他把聽筒貼緊耳朵,鈴聲久久回響著,她去了哪兒?
倒是從信箱里找到了伽葉的來信,傾慕他的女孩在潔白的大紙上給他抄錄詩歌我在暮靄里期待,暮靄在我心中虛度,親愛的男子,為何不停留你美麗的腳步?就像當年,他對何田田做的一樣。他把信折疊起來,插在收納架上,繼續想辦法聯系何田田。
是這么這么思念她,她知不知道呢?她知不知道呢?第十三天,何田田打來電話,小君從床上一躍而起,赤著腳去接。月色如水,萬里之外的女孩疲憊地說:“小姨做手術,昏迷不醒,小姨父崩潰了,也在搶救。我在醫院里守著,走不開。小君,你好嗎?”
你不好,我怎么可能好得起來。小君將電話拿緊些,再緊些,就好像,終于能將她擁在懷中。女孩接著說:“對不起,小君。我得推遲回國的時間了,小姨需要照顧。”
窗外分明一無所見,為何聽到飛鳥的聲音?小君聽見自己說:“別說對不起。你等著我,等我申請那邊的大學。”
我們不能分開。
在十七歲時,他給她寫的情書里,引用過一句話:民主主義也好,世界變成原子也罷,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半醒半睡地看書。嗯,這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景象,不用等什么將來,現在他就確信,錯過她,會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缺口,再多溫柔,也不能填補。
何田田的聲音哽咽了:“小君,如果那年我忍受下來,留在國內,會不會……”
彼得潘也長大了嗎?“小君,再給我一些時間,如果你不能來,我就去找你。我是不會跟你分開的,怎樣都不可以。”
不哭,我的姑娘,在目睹了那些傷痕和離散后,我們得對自己好些,再好些。誰說只有已失去和求不得,才是最動人的愛呢?我想讓你相信的,是另一樁事:世間情事原本就該從知心攜手到并肩白頭。
為什么不可以呢?最簡單自然,最心無旁騖,才會抵達幸福極致。
接下來是辛苦的歲月,小君買回大量書籍,學語言,申請學校,放手一搏。伽葉仍是常來看他,拎著湯水和飯萊,往桌子上一放,轉身就走。小君起身還給她:“不用了,我自己下樓買飯。”
那女孩不看他,神情間多像何田田。他心一橫,話就說得決絕:“你何必如此?我是要去意大利的。”
“她叫什么名字?”伽葉問。
“你不必知道。”他是刻意讓她死心的,他不想耽誤她。再說了,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
飯菜被室友們分而食之,有人說:“聽說伽葉家生意做得很大,不少人見過她開保時捷上學,不過如今低調了很多。”
又有人說:“許君意,我真搞不懂你!人家長得挺漂亮,又是富家女,你怎么那么想不開?”
那感情呢,你們把它擺在什么位置?
云中誰寄錦書來。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2004年2月1?日。吃土豆絲的時候想著你,吃抹茶蛋糕的時候想著你,看到憨頭憨腦的公仔,還是想著你。
2005年4月20日。今天是谷雨,春天里最后一個節氣,沒有出門,陽光仁慈地滑過睡床,非常想念在國內的年月,以及……你。
2006年12月12日。那過年見吧,我給你帶甜酒,你給我準備好雪白床單。
200?年5月?日。小君,你給我聽著!沒有人能真的帶走你,她們統統是過客,我是歸人。
2008年11月9日。我沒有愛上別的什么人,我也沒有忘記你。
2009年?月18日。十五始展眉,愿同塵與灰。
流傳在月夜那故事,當中的主角極漂亮,如神話活在這世上,為你將不朽的愛輕輕唱
這一年夏天不大熱,車水馬龍花月春風。什么都沒發生,什么都已發生,跟過往日子并沒有不同。小君坐在搖椅里,面前一樹石榴開得紅火,他捧著一本書,安然地看。
南方的夏日午后啊,暖風吹得人昏昏欲睡,好在桌上永遠會有冰鎮的楊梅汁,加五塊冰,一刻鐘內,它們消失不見。像歲月,像理想,像無可名狀的某些事物……那會是什么呢?
風聲,車聲,人聲,在風里漸漸地近了。小君轉過頭,安靜的黑眼睛,深深地望著她:“你知道never land在哪里嗎?”
“第二個路口往右轉,一直向前,直到天明。”來人笑笑。
小君站起來:“好,我跟你走。”
“國王歸來,收復失地,你當然得跟我走。”
是命運不讓我們錯過吧。
不,是你和我,不讓我們失散。天長地久真的不可實現嗎?我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