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袁妙怡被手機鈴聲驚得猛地從床上彈起來。
熬夜看小說已經將她折騰得心力交瘁,該死的室友居然還要大清早騷擾她!袁妙怡黑著臉翻開收件箱,你完了……
“無毒不丈夫啊,新來的那個姓俞的美男講師居然要你交一萬字的檢查!一萬字啊!還要你把這道。計算機專業研究生都不一定會做’的程序題交上……這是他親口說的。袁妙怡,你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在袁妙怡殺人的眼光投向她時,小錯的表情及時由幸災樂禍調整成痛心疾首:“更可怕的是,全班只有你—個人沒有到!”
“要不你這樣?請客吃飯?就當是破財消災……”小錯略有不忍道。
袁妙怡眼睛一亮。
“不不不,這樣不好……我們要為師德建設考慮……”
“他答應了。”袁妙怡舉著手機一臉呆滯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小錯。
袁妙怡站在刮起寒風的校門口憤憤,忽地被一只手拍上肩膀。袁妙怡努力擺出一個楚楚動人的笑,羞澀地轉過頭,卻在看到該人面孔的一瞬間凌亂了。
“是……你啊?”
某人笑瞇瞇:“等人啊?”
袁妙怡條件反射般點頭,面前這個在她青春史上具有里程碑式意義的人物讓她頓時覺得穿越了……
“男的?”
袁妙怡繼續點頭,然后又覺得這樣不好,他卻一擺手:“走吧。”
“我在等導師。”袁妙怡解釋到一半,突然張口結舌看著面前的俞某人。
“沒錯,我就是你們新的C++講師。袁妙怡,幾年不見,你腦袋還是沒有變靈光啊。”
對面這個家伙叫俞以恒——袁妙怡的第一個暗戀未遂對象。
她也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地會遇見他。
袁妙怡耷拉著腦袋,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俞以恒的各種問題,而往事卻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掠過。
然后,袁妙怡就想起了那天殺的高中時代。
2
那年甫一入校袁妙怡就聽說了俞以恒的大名。對于理化白癡袁妙怡來說,俞以恒這種以全國理科競賽三個一等獎殺入省重點的天才無疑是金光閃閃還帶鑲鉆的。
雖然袁妙怡文科基本上也是無敵狀態,可無奈文史類一向和競賽沾不上邊,所以她進這所學校的姿勢委實不大好看—一連滾帶爬,外帶一大摞老人頭。因此她對理化天才俞以恒更加敬仰——特別是當她無意中見到他比分數還漂亮的臉時,積攢已久的敬仰值更是幾何倍數增長,并且默默地徹底變了質。
在男一號找上門來的時候,袁妙怡在心旌神搖中更是有理由自我催眠:自己就是命定的女一號。
“袁妙怡是吧?”
直到很多年后,袁妙怡還記得那個下午恍惚的陽光,俞以恒靠在走廊的金屬圍欄上。當看到籠罩在陽光反射暈出的光圈里的他時,她感到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事實上俞以恒真被那個事兒媽似的班主任搞怕了。每次史地政成績出來她都要履行全套的程序,包括罰站請家長寫檢查。不勝其煩之下他只得在紅榜上隨便抓了個文史類都很優的人商量作弊,袁妙怡恰好光榮中獎。
俞以恒同學很實在:“多了我也懶得寫,六十分差不多就行了。”
熟記中學生守則的袁妙怡在美色之下很快沒有了節操:“好的,好的。”
俞以恒看著眼前傻笑的袁某人,覺得自己是不是也該表示一下:“對吧,優勢互補,共同進步嘛!對了,我是不是見過你?”
一般男生用來搭訕的套話,此刻袁妙恰聽來卻覺得老淚縱橫。
她第一次見到俞以恒時,他還帶著牙套。女生都有些微妙的小心思,她回家之后就央求媽媽帶她去了醫院,也配了副一模一樣的牙套。
當他們都出現在人群中時,那些微不太美好的相似竟也能讓她心間一暖。
誰知她剛帶上沒幾天,俞以恒的牙套就摘了。此后,她就被光榮地冠上“牙套妹”的美譽。然后,她寶貴的三年全死在丑得要命的牙套里了。
所以她慘絕人寰的青春歲月,他是罪魁禍首。
不久之后又有了一次全國計算機競賽。成績出來的那個下午,校長喜孜孜地開了全校表彰大會。袁妙怡看著端坐主席臺正中的俞以恒,忽然感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有一點遙遠。
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持續到散會。她低著頭走在擁擠的人潮里,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叫喊:“哎,妙怡。”
瞬間幾道各異的目光掃視過來。
俞以恒看著袁妙恰錯愕的目光,尷尬得要死。可是在剛才的一瞬間里,他是真忘了袁妙怡到底姓什么……
“明天我在C201考試,提前給你占座啊……”
袁妙怡在眾人刺探般的視線中急急點頭,心間突然多了幾絲又慌張又甜蜜的懵懂滋味。
“記住啊!”不知為何,看了她這副小狗似的聽話表情,俞以恒突然很想在她頭上敲一下。
換來的是袁妙怡故作惱怒的神情。
他才覺得有些舒暢般地跑遠了:“拜拜,明天見!”
3
他們這所學校考試座位是亂序制,一進教室袁妙怡就看到俞以恒向她揮手:“這里。”
“你很緊張?”俞以恒覺得無聊,轉過頭問身邊的袁妙怡。
她在心里暗暗腹誹,是因為要傳答案給你才緊張……
“少廢話了。”袁妙怡打開歷史課本,爭分奪秒看大事紀年表。俞以恒百無聊賴地開始觀察一只小蟲子,它在空中飛了幾圈,然后慢慢落到了袁妙怡耳側的頭發上。
他一揮手,卻不小心拉下幾縷發絲。袁妙怡回頭怒視著俞以恒,他“嘁”了一聲,故意嘟囔著趴在桌子上。
手中還殘余著和她肌膚相接時的觸感,俞以恒楞了—下,心里漸漸不是滋味起來。
到了真正作弊時更是狀況頻出。袁妙怡把答案傳給俞以恒后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不過她沒想到的是,還沒等喘息片刻紙條又被重新扔回來,俞以恒夸張地做著口型“字太丑看不懂”。
袁妙怡黑著臉將手伸向紙條,很好,她看懂了。
面前突然出現一雙腳,監考老師威嚴地看著眼前的兩人:“誰的?站出來。”
沉默。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老師,是我的。”
俞以恒在全考場里送烈士的哀悼目光中跟著主任走出考場。很快教室里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太有范兒了!”
“就是,英雄救……救……救女啊……”
坐在袁妙怡左前方的考生迅速往她這邊瞥了一下,對同學的話用重復表示充分肯定:“嗯,英雄救女啊……”
袁妙怡攥緊拳頭,心中暗暗怒道。
救……救什么啊!那紙條,本來就是他給她的啊……
考試完后,袁妙怡一直守在教室。在她快變成風中望夫石的時候,俞以恒姍姍回遲,垂頭喪氣道:“早知道就不作弊了,負二分!白卷還是零呢!走吧!”
“去哪兒?”
“吃飯壓驚!對了,等會兒還有個家伙要來。”
她本惴惴不安,以為來的是他的某個好哥們兒,沒想到對方卻是個素未謀面的美女。
林美女那天穿了一件明黃色襯衣,白色長褲,領口露出Tiffany的最新款。配著那樣的容貌,真真將驚艷詮釋到了極致。
袁妙怡第一眼就覺得林藝濃與別的美女不同,卻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
席間林藝濃一直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彼此客套后,她便開始給俞以恒布菜。沒想到還有這么個女生和俞以恒的關系這樣親密……
袁妙怡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低落幾分鐘后,她又在阿Q精神中找到了自欺欺人的勇氣。言情小說中不都是這么誤會的,她思索了一下,故作不經意地開口詢問:“藝濃,你和俞以恒是不是表親啊?名字中間那個宇很像哦!”
林藝濃笑得意味更濃,看了俞以恒一眼:“我們沒有血緣啊……不過……我們是正宗的青梅竹馬。”
“哦。”袁妙怡悶悶點頭,心情比之前還糟糕。
俞以恒看著她的表情,忽地有些煩躁。他瞪了林藝濃一眼,想開口,卻被她更凌厲的眼神嚇住了。只得耷拉下腦袋悶頭吃菜。
4
袁妙怡后來一直想,她為什么會喜歡俞以恒呢?
他已經褪去了最初那個遙不可及的光環,和她記憶里意氣風發的樣子一點都不同,會耍賴皮,會惡作劇,可她為什么覺得,這樣的他卻已經模糊掉當初的模樣漸漸根植在她的記憶里了?
“嗨,牙套!”
袁妙怡無精打采地應一聲,心想被心儀的男生這樣叫真是天下最屈辱的事情了。
“你那兩條小短腿,走到大門口門衛大爺都要下班了,上來吧!”
袁妙怡順從地上了他的黑鳳凰座駕,順便在他的胳膊上狠狠擰了一記。
風在耳旁掠過,感覺著后方袁妙怡的心跳起伏和柔軟的手臂,俞以恒忽地覺得心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
隨著氣流送來女生玩笑中有些不確定的聲音:“你載我你女朋友會不會生氣?”
俞以恒好笑地反手在她頭上一敲:“什么女朋友?你整天亂想什么?”
再沒有多余的話。
有些失望又有些寬慰,袁妙怡慢慢閉上眼睛感受這個季節的溫柔氣息。
她想問他和林藝濃是什么關系,可是她不敢。
她忽然想起那天籃球比賽,周圍是人山人海的加油聲。他還是站在大家眼光最集中的地方。最后他們班贏了,林藝濃在萬眾矚目中上前給他整衣領,還在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那一瞬間林藝濃的樣子大概就是風情吧,周圍那群汗臭味的男生全部看呆了眼。
他好像害羞地往旁邊躲了躲,然后向她這邊看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揮手叫她袁妙怡。她幾乎可以猜得出他下一步的動作——把衣服丟給她,然后搶她手中的橙子味脈動。
可那時她卻遲疑了,裝作有事飛快地轉身而后退出了人群。
雖然她看起來很像打不死的小強,大大咧咧又沒心沒肺。可是在胸口靠左邊的深處,還是有一處地方很柔軟。柔軟到,一根根刺陷進去,都拔不出來。
然后慢慢地編織成荊棘旋渦。
她沒有回頭,所以她沒有看到人群簇擁中俞以恒驚愕的面孔。
也沒有看到被抽空的疲憊和沉默,從這個喧鬧中心的少年身上,一點點蔓延出來。
5
在這群少年身上,籃球賽不是最重要的,戀愛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高考。它像一頭張著大口的怪獸,時刻驅趕著這群疲憊乏力的少年。
很快就到了六月七號。
那天清晨下了蒙蒙細雨,袁妙怡在車站等車,抬頭時恰好看到俞以恒撐著一把黑傘走來。她聽到耳旁的兩個女生在低聲議論。
“好帥啊。”
“高三那個理化天才呢!”
袁妙怡心中忽然有些驕傲涌出,看,這是她喜歡著的人。
其實如果站在時間的節點上,她可以清晰辨得出當時的俞以恒與平日有那樣多不同:比如他罕見地沒有叫她小牙套;比如他的話很少;比如他的眼睛自始至終,一直在盯著她。
“哎你……”
袁妙怡回過頭,有一瞬間她覺得他似乎想說出什么了,但是最后脫口而出的卻是一
“好好考試啊!”
“你也是……”
他依稀笑了笑,擺擺手。她本以為他是在再見,其實又仿佛,并不是。
填志愿的時候俞以恒沒有來。再后來當袁妙怡看到成績單時,竟有一點發愣:俞以恒的名字后每科都是零……包括他最引以為傲的數理化。
原來那天他的再見,真的是再見。
她好像聽到心臟落回去的聲音,然后就什么也聽不到了。
袁妙恰如愿以償考上了N大。
她摘了牙套,換了隱形眼鏡和發型,漸漸也有男生開始追她。可袁妙怡總覺得自己心里像被打了個結,只有一個人能親手解開。
其間她和林藝濃吃過幾次飯,她小心翼翼問起他。
“你不知道嗎?那小子當年被M1T錄走,現在正在資本主義國家浪費糧食呢!”林藝濃看著她放空的眼神,若有所思。
“在等俞以恒嗎?”
“啊?”她回過神來,慌張之下不知為何竟改了口,“也沒有,我可能……要戀愛了。”
也是這一瞬間突然做出的決定,在說出后不知為何卻更加悵然。
那男孩有一句話她記得很清楚:“看到你笑的時候,我覺得周圍的世界都虛了。”這個在攝影術語里叫做景深,她卻覺得如遇知音,又覺得同病相憐。
就這樣吧,原諒她偶爾也會疲憊。
只是這個時候,他突然回來了,身上的光環比以前更盛。班里那群桀驁不馴唯我獨尊的男生,個個對他超人的編程技術服服帖帖,一口一個“俞哥”。其實他不過和他們同歲,頂多是沾了資本主義國家的便宜,學分修完早些。
“袁妙怡,這道程序題錯誤在哪里?”
“啊?”她茫然地站起來,頓時哄堂大笑。
下課后她憤憤地攔住俞以恒:“你干嗎總跟我過不去?!”
“我是老師啊,為人師表,總要做些分內的事。”他要笑不笑地收拾著教案。
袁妙怡站在他面前,氣得說不出話。
“怎么?要告白?放在這里……”他將教案翻起,背后已有十余個信封,“不過要把字寫清楚。”
“對了,順便告訴你一下,學校明令禁止師生戀。不要抱太大希望哦。”俞以恒促狹地笑了笑。
“見你的鬼!”袁妙怡大聲嚷嚷,跑出去時眼淚卻猝不及防掉下來。
她想到那天他們一起吃飯,他對過去和不告而別只字不提,只是在調侃她,然后不咸不淡地聊了聊生活近況。
“聽說,你戀愛了啊?”
她賭氣似的看著他的眼一字一頓:“對啊。”
他垂下眼瞼,看不清表情:“哦,挺好。”
那之后她突然覺得她以為自己可以放下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他忽近忽遠,將她像個小丑似的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她,卻始終看不清楚他的心,然后灰了心。
6
這天晚上袁妙怡和她的新男友第一次一起吃飯。那男生顯然跟袁妙怡一樣——戀愛次數小于等于一。剛開始他見到她時十分拘謹,笑起來竟然還會臉紅。
“跟女朋友一起吃飯啊!”俞以恒突然陰魂不散地憑空出現,假笑著跟她對面的“男朋友”打招呼。
男生默認,站起來笑:“俞哥你也在啊。”
“上學期的C++掛了?”俞以恒故作善意地開口。
男生顯然并未察覺,撓著頭不好意思地笑。
“對了,剛才碰到你母親張副院長了,她拿著成績單好像在找你。”
男生的臉色馬上難看起來。
“小伙子……家教很嚴啊。”不知褒貶的話讓男生尷尬點頭,最后匆匆跟袁妙怡辭了行。
“你才多大年紀叫別人小伙子?不怕閃了舌頭……”袁妙怡又好氣又好笑。
“嗯……這鵝肝不錯……”俞以恒一邊點頭一邊很自覺地動起筷子。
“成績單是你給的?”
“聰明。”
她強壓著火,將他拉出門外:“俞以恒,你到底想怎么樣?!”
放大的面孔讓她的話音突然消失在唇齒問。俞以恒嘴里滿是薄荷的涼意,順著舌尖、上顎蔓延到整個身體。
直到被放開,她的整個頭腦還是一片空白。
“這樣。”俞以恒笑嘻嘻地開口。
“所以,你被白親了?”小錯神神道道開口。
氣結地推開胡說八道的某人,袁妙怡又回想起那個讓她暈眩的瞬間。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都在戰栗……
可是最后那個渾蛋,居然真的什么都沒有說。
袁妙怡捂著臉倒在床上,所以她真的是被……白親了!不知不覺間她迷迷糊糊睡著了,被小錯吵醒已經是下午——
“妙怡妙怡!你快上校BBS!好像,你被偷拍了……全院都在熱議那個女生是誰……”
無暇再顧小錯的,唆唆,袁妙怡打開電腦,然后她感到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血液好像通通倒流沖上大腦……俞以恒親她那天,被偷拍了!雖然她的角度是背對鏡頭,但還是能看得清校衫,特別是俞以恒的臉清晰可見!
其實跟她熟悉的人也能憑背影一眼認出她,譬如——
“袁妙怡,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她看著收件箱里躺著那條她“男朋友”的短信,已經感到徹徹底底麻木了。
“不是,你聽我說……”
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句“哼”!
她帶著哭腔撥通俞以恒的電話:“那張照片不知道是誰拍的……真的不是我……會不會給你惹麻煩……”
“沒事。我知道。因為那是我拍的。”
袁妙怡僵在原地,突然對著電話大吼:“俞以恒,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你這是自毀前途!”
電流的“剌刺”聲中俞以恒的聲音異常清晰:“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袁妙怡,從高一認識你開始,我就一直很清楚我在干什么。我看,不清楚的,一直是你吧。”
“是,我也不清楚,我到底,算什么……”袁妙怡對著電話輕輕道,不知何時淚已經爬了滿臉。
電話那端忽地沉默。半晌,俞以恒輕笑出聲:“袁妙怡,沒想到你的人糊涂,你的心也跟著糊涂了……院里的處分下來了,我后天回美國,你……要不要來機場送我?”
袁妙怡感到腦子忽地一懵,屏息片刻,她竟也笑出來:“俞以恒啊,你總是這樣。幾年前你不聲不響走了,連句解釋和道別都沒有。在我快要忘記你的時候,又不由分說闖進我的生活,再將一切搞得一團糟……你總是這樣太任性也太自我,已經沒必要再說什么了。就這樣吧,你愿意走就走吧,再見。”
說完她掛掉電話,撲到床上大聲嗚咽起來。
俞以恒對著“嘟嘟”的忙音,輕聲道:“既然不明白,為什么你從來就連一句也不問呢?”
7
俞以恒走的那天,很多學生到機場送他。班里的女孩們哭成一團……他也傷感起來,邊勸慰著,邊在大廳里張望,可是他卻始終沒等到袁妙怡。
飛機沖上天空時,袁妙怡眼眶里的淚水終于轟然落下。
劉若英在耳邊唱“成全了你的碧海藍天”。她不知道還有誰可以替她補好頭頂的那塊未竟青空,因為她的藍天,已經不屬于她的國度了。
后來袁妙怡獲得的關于俞以恒的只言片語,都是來自同學的口耳相傳。
她們說他回去以后又獲得了某某獎,在某權威雜志上發表了某某論文,對她來說也都像是遙遠的故事了。
她和她的“男朋友”也沒有再聯絡。對于第一段感情的夭折,袁妙怡只是淡淡一笑。
這學期他們C++新換了個老師,講得不是—般的爛,也終于沒有人在課上變著法兒地摧殘她。
這天她睡得朦朦朧朧聽到后門口一陣驚呼——
“俞老師……”
“俞哥……”
她回過頭,看到他仿佛是從陽光里微笑著走出來,像她第一次見到他那次。
俞以恒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像是牽過無數次,邊沖周圍同學點點頭。
“我回來了。”
袁妙怡像是受了蠱惑跟著俞以恒向外走。她從夢中醒來,好似一瞬間時光倒流,他們又回到青蔥歲月,打完球的他冒著汗敲敲她教室的門:“喂,放學了,走吧。”
教室里驟然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直到走出很遠,她才感到自己臉上一片潮濕,身側的俞以恒伸出手將淚輕輕抹去。
“不走了?”
“嗯。”
“為什么?”
“導師也這么問過我。”他笑笑,低頭在她臉頰上一吻,“我說,因為我的愛在中國。”
“渾蛋,你每次走的時候都是一句話也不說,一走就是這么長時間……”袁妙怡掙脫開俞以恒的手,怒視道。
“你也不問啊……”他轉而將頭扭到一旁,輕聲道,“我不想耽誤你,可是也沒法放下你。”
袁妙怡眼眶一熱,故意粗聲粗氣道:“對了,從實招來,林藝濃是怎么回事?可別跟我說你們只有朋友情兄弟愛,鬼才會信青梅竹馬是清白的!”
“可是這是事實啊……”俞以恒無奈開口,片刻后神秘一笑,“她是不可能喜歡我的……”
“啊……”袁妙怡吃驚地張大嘴巴。
“嗯,當年她的初戀喜歡上了我,她很是傷心了一段時間。后來中間那些誤會全是她在惡作劇。算了,也得讓她出一口氣。”俞以恒無奈攤手。
“你就自戀吧。”袁妙怡笑笑,突然覺得如釋重負,碧空如洗。
“對了,我來之前在車上看到一條微博,說用四個字形容你的初戀。你看看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不三不四……不堪回首……”
俞以恒摸出手機,一條一條翻給她看。
袁妙怡笑得前仰后合。
他突發奇想,問道:“喂,袁妙怡,你的四個字呢?”
她低頭想了良久,莞爾一笑:“此情可待。”
在她無聲且不耐煩的催促及恐嚇聲中他淺笑開口:“我的四個字是……世界真小。還好世界這么小,讓我重新遇到你。”
8
相對論說,時間的意義是從一場大爆炸中開始的。而我世界中的第一場爆炸,是你,誕生于無法撲滅的一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