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筆妥協(xié)

寫下這行字的時候，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習慣了黑色的筆，習慣這種單調乏味的顏色。

細想起來，我是一直喜愛藍色的中性筆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覺得藍色輕快自然舒適，似乎自我開始寫字，都是這種藍色，而我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我曾經(jīng)還一度抵制黑色，認為這種筆寫下的字體膚色是呆板黯淡、缺乏色彩的?？扇缃瘢业拿恳粋€字都是黑色的，習慣了，以至我不曾發(fā)覺我正走向曾經(jīng)的對立面。

我不覺想起黑色的筆被強制使用，老師在講臺上一遍遍重復：中考的時候，閱卷只認黑色，甚至必須是0.5毫米。我開始妥協(xié)，開始使用黑色。隨著考試成為每日必修課，我愈來愈多地使用黑色，于是忘記了過去的一個習慣，忘記了那種輕快自然舒適的顏色。藍色的筆跡在時間下淡了，褪了，沒了，我也變了。

其實我是不該為藍色的筆寫下這些墓志銘的，因為藍色亦是一種被迫而來的習慣。自然每一個人最初習慣的筆是鉛筆，一種更為樸素自然熟悉的顏色，可以用橡皮抹去錯誤，寫下的是完美的、整齊的方塊字陣。而孩童的我亦是極度完美主義的，眼里容不下沙子，總說不合時宜的話，習慣聽到“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一類的話。放棄鉛筆，讓我的錯誤千瘡百孔地顯露出來。我是多么難受，但我還是變了。

放棄水彩筆，改用鉛筆，然后鉛筆也成為“過去”……這些改變，我亦是不該懷戀，總想沿襲一種習慣，總以為現(xiàn)在的自己與過去是同一個人，總以為我這塊頑石會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我說過我不會為這個世界的常態(tài)妥協(xié)，我說過我要堅持自我，但水彩筆、鉛筆、藍筆、黑筆，不可辯駁地表現(xiàn)我的改變，一次次妥協(xié)。而今的我正是這個天地的映射，我與這個世界關系愈來愈密切，我卻覺得自己已越陷越深了。如今若要我放下筆，使用鍵盤，我又要大發(fā)一通感嘆，為筆寫點墓志銘了。

其實，說到抗爭，只不過是用一支筆代替另一支筆，一種妥協(xié)后的再一次妥協(xié)而已。只是，人的最初本不用筆，又何必用筆寫下這些關于筆的惆悵？

妥協(xié)，正是人生的本質。

編輯 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