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瑪.辛德勒:繆斯還是魔女

頗有文化素養的英國女高音歌唱家薩拉．康諾利(sarahconnolly，1963—)在2010年12月1日的《衛報》網站上發表了一篇題為《阿爾瑪問題》的文章。開頭是這樣寫的：

“音樂就是音樂，無論是天使或是魔鬼創作的。阿爾瑪．馬勒無疑是一個惡魔。不過是一個令人著迷的惡魔……她和居斯塔夫·馬勒、瓦爾特·格羅皮厄斯和弗蘭茲．威弗爾的婚姻，和許多男人，包括她17歲時給她第一個吻的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她的作曲老師、她第一個所愛的人亞歷山大．封．澤姆林斯基，與或許是她唯一真正愛的人奧斯卡·考考斯卡的關系，使她成為20世紀最著名的繆斯和魔女。”

歷史上曾經產生過諸多賦予男性藝術家創造靈感的善良而美麗的繆斯。從阿爾瑪·辛德勒和這些大藝術家的此種關系不難想象，這個異常漂亮的女人大概也曾成為這些藝術家的繆斯；而作為繆斯的同時，她又會是一個魔女嗎?看來，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爾瑪·瑪麗婭·辛德勒(Alma Maria schindler；1879—1964)生于奧地利首都維也納。父親埃米爾·雅克布·辛德勒是一位優秀的風景畫家，曾榮獲過一項著名的藝術獎；1887年，他受魯道夫王儲的委托繪制達爾馬提亞(Dalmatia)沿海地區圖，因而名聲大振，成為哈布斯堡王朝一位重要的藝術家。阿爾瑪很崇拜她的父親，每天都會花好幾個小時待在父親的工作室陪伴他。父親也竭力提高她音樂的天賦和對文學的興趣，他給她朗讀歌德的《浮士德》，教她欣賞從尼采、叔本華到司湯達、易卜生和其他名作家的經典作品。阿爾瑪的母親安娜．索菲．貝爾根是從漢堡來到維也納的歌劇歌唱家。表面上看，她是一個最忠實的妻子，但是她在阿爾瑪兩歲時生下的小女兒格萊特卻是一個遺傳性梅毒患者。人們還知道，很多年來，她一直和她丈夫的學生與助手，后來成為“分離派”的創始人之一的年輕畫家卡爾．莫爾(carl Julius RudolfMoll，1861—1945)私通。1892年，埃米爾．辛德勒在他藝術成就最高峰的時刻，死于闌尾炎感染(另外有材料說他是死于納粹安樂死的實驗)。1897年，安娜與莫爾成婚。這年阿爾瑪17歲，正當她跨入少女成熟的門檻時，經歷了一次類似哈姆雷特的母親背叛他父親的心靈痛苦。

客觀條件好或者不好，都可能讓人奮發，也可能使人沉淪。阿爾瑪有令人傾慕的美貌，又有富裕的生活和罕有的修養，也有喪父之痛，這一切對于她來說，究竟是她的幸運還是她的不幸?

劍橋大學的德國和奧地利藝術史專家弗蘭克·惠特福德在《奧斯卡．考考斯卡傳》中寫道：

“雖然阿爾瑪不具古典式的美，但她姣好的容貌也會引發許多男性的注意，特別是年紀較大的男性。她一頭栗色的秀發和一對明亮透徹的藍眼睛就是她最好的相貌；即使沒有這些，她的舉止和她的自信也會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很健談，知識廣博，尤其在藝術、音樂和文學方面(這或許是最有力的催情劑——原文如此)，并好像總是全神貫注地在傾聽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那并不表明她真的感興趣，而是因為她的輕度耳聾使她不得不聚精會神地去聽的關系。”

確如薩拉·康諾利說的，阿爾瑪有條件成為“一個定會有創造性的天才圍繞她身邊的女人”。阿爾瑪的一生，也可以說都生活在和“創造性天才”們的交往中，從而演繹出一幕幕藝術家和他們的這位繆斯或魔女的離奇故事。

1897年4月，“奧地利分離派美術協會”在維也納成立，推選古斯塔夫·克里姆特為主席，卡爾·莫爾為副主席。隨后，像約瑟夫·奧爾勃里奇、約瑟夫·霍夫曼、科羅曼·莫澤和阿爾弗雷德·羅勒等多位協會成員都成為副主席莫爾家的常客；正處在青春期的阿爾瑪，也已經獲準參加他們的共同聚餐會，并以她的青春美貌受到這些名人的注意。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在藝術上主要關注女性形體，從他的許多鉛筆畫中可以看出，他作品的特色就是表現色情。克里姆特在頻繁的聚餐會上，主要的注意力就落在莫爾的這個17歲的繼女身上，他十分欣賞這位異常美麗又有知識的少女，熱烈地愛上了她，雖然他要比她大十七八歲。阿爾瑪大概也不拒絕他，她在日記中把他列為三次主要愛情中的第一次，認為他是她的第一個情人。她這樣寫到她第一次愛情經歷的浪漫狂想：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作為我第一次的偉大的愛進入我的生活，而我還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完全融入到我的音樂之中，遠離我真實的生活。我越是感受這愛，越是沉沒到我的音樂之中，所以我的不幸也就成了我最大的喜悅的源泉。”

克里姆特從阿爾瑪那里獲得靈感，為她創作了多幅畫像。他們偷偷見面，克里姆特還慫恿她兩人假日去意大利旅游。阿爾瑪也發誓忠實于他。就在這次旅游中，克里姆特偷到了阿爾瑪的第一個吻。但是，他們的關系被阿爾瑪的父母發現了。阿爾瑪在自傳中說：“我們的愛情被我母親粗暴地破壞了。她看了我吞吞吐吐寫在日記中的話，因而知道我愛的情形，最可怕的是還看到克里姆特吻過我……”卡爾·莫爾強烈要求克里姆特離開他繼女，并承諾今后不再與她保持聯系。這件事情也導致了莫爾和克里姆特之間的分裂。

馬克斯·布克哈德也是卡爾·莫爾家的常客。他擔任維也納“宮廷劇院”的導演，他導演的易卜生、霍普特曼、施尼茨勒、霍夫曼斯塔爾等現代劇作家的作品，受到極高的評價。他為阿爾瑪的美所震動，給阿爾瑪送戲票，給她買來一袋袋經典的和現代的文學作品，培養她剛剛萌芽的才華。但是作為一個反猶主義者，他也給阿爾瑪灌輸了反猶的思想，特別是尼采作品中的“跌倒了，就再推他一把!”這句話，成為阿爾瑪的格言，許多傾慕她的人后來的痛苦，也正是基于此。

不過與繪畫或戲劇相比，阿爾瑪的心靈告訴她，她更喜歡的是音樂，她覺得自己有音樂天賦，總是被音樂所吸引。她喜愛的作曲家中包括舒伯特和舒曼，不過最喜愛的是理查爾·瓦格納，“我喜愛他超過世界上任何一個人——我發誓！”為了學習音樂創作，她找了后浪漫主義作曲家、捷克盲鋼琴家約瑟夫·拉博爾。在拉博爾的指導下，阿爾瑪創作出了一些作品；還為她的這位老師創作了即興抒情兼有獨白的《歌曲》(Lieder)和鋼琴曲，風格有如她的日記那么直露而親切。

為提高她音樂創作的水準，阿爾瑪在1900年春天去找作曲家和指揮家亞歷山大·封·澤姆林斯基。澤姆林斯基在創作和指揮兩方面都有極高的造詣，被認為是維也納最有前途的一個人。見面后，她在日記中以刻薄的口氣說他是個“小個子，沒有下巴，眼睛鼓出，舉止粗野”，是“一副漫畫像”。不過兩人_交談，就變得融洽了，他們長時間地談瓦格納和他的《特里斯坦和伊索而德》。阿爾瑪向他表示，這是她所喜愛的一部歌劇，澤姆林斯基說他也很喜歡，于是她對他便刮目相看了。

在教學上，澤姆林斯基可算得上是一位無人能比的老師，他還曾是大作曲家阿諾德·勛伯格的老師，在他的引導下，阿爾瑪根據里爾克、海涅和其他詩人的作品，創作了許多歌曲。

澤姆林斯基被阿爾瑪的美貌和藝術修養所打動。于是，阿爾瑪這個性感而又有自信的年輕女人和內向的澤姆林斯基之間很快就產生了熱烈的愛情。她愛上這個“丑陋的小侏儒”，澤姆林斯基也以同樣的愛回報。開始，阿爾瑪只允許澤姆林斯基吻她和撫摸她。但澤姆林斯基深知如何以他“演奏家的手”來激發她的欲望，于是在她的日記中就出現這樣的字句：“阿歷克斯(澤姆林斯基的愛稱——本文作者)——我的阿歷克斯。我渴望在你的圣洗池中——讓你豐盈的水傾注進我的體內！”

阿爾瑪和澤姆林斯基的熱情大約持續了兩年。家人和朋友們覺得他們師生的這種關系是極端不恰當的，于是澤姆林斯基不得不中斷；也有說澤姆林斯基發現居斯塔夫·馬勒也愛著他的這個學生時，就退縮了。

居斯塔夫·馬勒是奧地利籍的猶太作曲家和指揮家，天才的馬勒在1897年被提升為“維也納歌劇院”藝術總監，登上了他所選擇職業的頂峰。

馬勒1901年11月7日第一次在奧地利女作家伯莎．祖克康德爾一塞帕斯的沙龍見到阿爾瑪時，被她的美貌驚呆了。一回到家，馬勒給阿爾瑪發了第一封信，當天晚上的聚會上，便向她求婚。隨后又接連不斷地給她寫信，一次比一次急，12月19日的信甚至長達20頁。家人試圖說服阿爾瑪不要和馬勒交往，因為對阿爾瑪來說，他比她大二十歲，畢竟太大了，又有傳言說馬勒非常窮，而且還患有不治之癥。但是阿爾瑪一直渴望能成為一位名人的妻子。雖然馬勒當時42歲，阿爾瑪是22歲，而且馬勒古板又乏味，但是阿爾瑪想，他的名聲可以補償他枯燥乏味的個性。于是，她投降了，不是向馬勒本人，而是向維也納最偉大的作曲家和指揮家投降。兩人于1901年12月23日圣誕節前訂婚，離他們認識僅一個月多幾天。1902年3月9日他們在維也納卡爾教堂那裝飾華麗的大廳中舉行了婚禮。馬勒的朋友和雙方認識的朋友對他們的婚姻都感到茫然。不過結婚這天，阿爾瑪已經懷有他的第一個孩子了。

婚后，他們搬進歌劇院附近的一處公寓，雇了兩個保姆和一位英國家教，女兒瑪利亞．安娜在1902年11月2日出生，不過她在5歲時就死于白喉；兩年后生的第二個女兒安娜(1904—1988)后來成長為一位雕塑家。

與馬勒一起的生活跟阿爾瑪以往的生活完全不同。馬勒討厭社交，每天都只是死死板板地按部就班地干他的活。與馬勒結婚甚至使阿爾瑪“忘掉”了自己對音樂的興趣。并不是她不再喜愛音樂，而是在婚前馬勒就向她提出，婚后“禁止”她繼續她最喜愛的音樂創作，要她為了他作無怨無悔的犧牲，當時她含淚表示順從。阿爾瑪竭力在藝術上克制自己，甘愿做一個可愛的妻子，支持丈夫的音樂創作。但是她感到拘束，感到孤獨，縱使有兩個孩子也無法改變她內心的空虛。有研究者認為，實際上阿爾瑪并不愛她的丈夫，她也根本不是馬勒作品的忠實粉絲，令她投入感情的也許只有《第六(悲劇)交響樂》(其中有她的音樂畫像)和帶有迷信色彩的Das Lied von der Erde(《大地之歌》)。她只是被馬勒的無窮的精力、充沛的活力和兒童似的天真所吸引，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真心“愛過”馬勒。最初的幾年，阿爾瑪和馬勒的關系還是親密的。不過慢慢地，阿爾瑪感到，馬勒雖然愛她，卻不能使她幸福，特別是隨著女兒瑪利亞的死，自己又有一次流產(可能是人工流產)，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

1910年5月，阿爾瑪帶女兒安娜去施泰爾馬克的托貝爾巴德溫泉鎮療養時，遇到了一位比她還年輕四歲的建筑師，后來成為“包豪斯”(Bauhaus，德國“建筑設計及應用工藝美術學校”)創建者的瓦爾特．格羅皮厄斯，兩人產生了愛情。最初，他們的關系還僅限于帶著強烈性意味的信件。到了9月，阿爾瑪就在琢磨：“什么時候，你會裸體躺在我的身邊……什么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活著唯一就是要能完完全全成為你的。”

這個時候很快就到來了，甚至在格羅皮厄斯一次將一封原要寄給阿爾瑪的信“錯誤地”寄給了馬勒，使事情敗露之后，他們仍然不顧后果地繼續他們的關系。當馬勒和阿爾瑪去慕尼黑舉行一場音樂會時，阿爾瑪設法安排和格羅皮厄斯在“攝政旅館”(Hotel Regina)見了面、睡在了一起。后來兩人又機敏地避開馬勒，一次次幽會。阿爾瑪希望有一個格羅皮厄斯的孩子，她甚至把他們的關系告訴了她母親。

由于從1908年1月1日在美國大都會指揮瓦格納的《特里斯坦和綺瑟》開始，兩年多時間里，馬勒都帶著阿爾瑪在歐洲各地演出，使她和格羅皮厄斯中斷了聯系。1911年2月21日，馬勒忍受著40度的高燒，在紐約“卡耐基大廳”完成了最后一場音樂會，被診斷出患了嚴重的“細菌性心內膜炎”，回巴黎治療。于是，阿爾瑪給格羅皮厄斯寫信，要他去塞納河畔的納伊(Neuilly)和她見面。不過這次格羅皮厄斯沒有來。在巴黎的醫生感到無能為力之后，馬勒也明白，自己的病，再治療也沒有希望，便要求把他送回維也納，最后于1911年5月18日去世，還不到51歲。他最后的《第十交響樂》就是他發現妻子和格羅皮厄斯隱情的1910年夏天，他一生最艱難的時刻創作的。在遺存的手稿上也留下了他流血的呼叫：“只有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啊!啊!啊!別了!我的音樂!別了!別了!別了!”“我為你而活!也為你而死!阿爾瑪呀!”

馬勒去世后，阿爾瑪繼續給格羅皮厄斯寫信。格羅皮厄斯來維也納見這位年輕的寡婦，繼續他們的激情。但是馬勒的死破壞了她的情緒，她決定在公眾面前保持一段時間哀悼之情。格羅皮厄斯同意和她分開，但向她表示：“不管幾年，都會期待和渴望見到你”，并保證：“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隨刻都會出現。”

兩人很快就重新開始通信和見面，雖然不很頻繁。但是在此悼念期間，阿爾瑪仍舊沒有減退對其他男人的興趣。她認識了一個叫魯道夫·卡默勒的生物學家，協助他做蟾蜍的人工授精和獲得性遺傳的實驗研究。至少卡默勒的妻子是相信，他們的實驗一直都是在臥室里做的，其含義不言自明。另外，她還認識了奧地利作曲家和指揮家弗朗茲．施賴克，兩人有過風流韻事。

1912年4月12日，在繼父卡爾·莫爾家用中餐時，經繼父介紹，阿爾瑪認識了青年畫家考考斯卡。莫爾因在一個以維也納酒店業主的名字命名的“哈根藝術”展覽會上看到他的作品，留下深刻的印象，便請他為他的繼女畫一幅肖像。莫爾對他繼女說考考斯卡是個“年輕的天才”，心想定會引起她的興趣。考考斯卡宣稱阿爾瑪第一眼就愛上了他。這似乎不好理解，倒是阿爾瑪的帶有羅曼蒂克情調和戲劇化的回憶比較可信。據阿爾瑪所說，第一次的畫像是頗有戲劇性的：

“他帶來幾張毛糙的畫紙來作畫。過了一會兒，我告訴他，我不能就這樣被盯著讓他畫，要求我是否可以在他畫的時候彈彈鋼琴。他開始畫了，總是咳嗽，每次都把沾有血跡的手帕藏起來。他的鞋子撕裂了，他的外衣也破了。我們幾乎不說話，但他仍然無法著筆。

“他停了下來——突然劇烈地抱住了我。我覺得這種擁抱很奇特……我沒有明確的反應，似乎是已經使他受到了感動。

“他急忙沖了出去，不到一小時，就有一封最美妙的求愛信在我手里了。”

正式開始畫像的時候，考考斯卡讓阿爾瑪像達·芬奇《蒙娜麗莎》的原型，意大利弗蘭西斯科·德·喬孔達的妻子麗莎·格拉迪那樣，擺出她的坐姿，露出像她一樣神秘的微笑。最后，他畫出了一個年輕漂亮的纖弱女子，松散不整的金色頭發，窄小而顯得有力的嘴。不過阿爾瑪自己認為，這幅畫就像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聲名狼藉的博爾吉亞家族的中心人物、與很多藝術家發生過風流韻事的盧克雷西亞·博爾吉亞。

考考斯卡當時是一個窮困的年輕畫家，此前未曾有過女人，見到漂亮的阿爾瑪，立即被阿爾瑪感動了，特別是像她這么一個受到許多男人追逐的名人；他相信她會成為他的繆斯，同時她還可以幫助他，使他有一個身份，促使他進入她一直保持密切關系的藝術圈子。阿爾瑪也為考考斯卡所感動。雖然他還沒有像她的其他征服者那樣著名，但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他的才華。于是，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們就開始頻繁通信，每天都寫；認識之后大約兩天，他去她住所看她時，兩人就上床了。不過她不允許他在她那里過夜，也從不讓他如他所希望的那樣來控制她。在他們一起去她郊外的家時，她也堅持要與他各住一個臥室；兩人外出旅游住同一個旅館時，也要他住另一個房間。研究者認為，她保持這種獨立性，或是因為她擔心完全沉迷在這種性愛中，或者是對這樣全然的沉迷不感興趣。

阿爾瑪的確賦予考考斯卡無窮的靈感。從這第一幅畫像開始，直到1915年兩人的關系終止，考考斯卡共創作了大約450幅畫來描繪阿爾瑪和表現他對阿爾瑪的激情，其中以《風中新娘》為最著名，畫作表現畫家和阿爾瑪正處在海難中的一艘小船上。但是有批評家解讀說：畫面上，藝術家的手交叉在一起，他的情婦溫柔地憩息在他肩上，又仿佛兩人躺在月光和山景間的一張云彩編織的床上。

隨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到來，考考斯卡應征加入奧匈軍隊，阿爾瑪與他拉開了距離，重新和格羅皮厄斯聯系。1915年，阿爾瑪．馬勒和瓦爾特．格羅皮厄斯正式結婚，1916年生了一個女兒，沿用瓦爾特母親的名字，取名曼儂。可惜曼儂在18歲時死于脊髓灰質炎，即小兒麻痹癥。奧地利作曲家阿爾班·貝爾格為她寫了一部小提琴協奏曲，來“紀念一位天使”。

1917年11月，阿爾瑪認識了捷克詩人威弗爾。

弗蘭茲·威弗爾(Franz Werfel，1890—1945)是布拉格一位富有的手套商人的兒子，在大學預科讀書時就認識弗蘭茲·卡夫卡和卡夫卡的好友馬克斯·勃羅德。像卡夫卡一樣，威弗爾也是一個用德語寫作的猶太人，他從不忘記他的猶太背景。從1911年第一部詩集，熱烈歌頌人類兄弟情誼的《人類友情》開始，他出版了多部小說和戲劇，其中最著名的有表現奧斯曼帝國1915年對亞美尼亞人實行種族滅絕的小說《穆薩·達季的四十天》和描寫天主教虔誠女信徒貝爾娜黛特生平的小說《貝爾娜黛特之歌》。

威弗爾相貌丑陋，阿爾瑪說他是一個“弓形腿、凸嘴唇的猶太人”，比她小十一歲，她不喜歡。但他把阿爾瑪看成是他的救星，他的女神，一個讓他崇拜的人。不過，她去旅館看他時兩人卻也做愛。1918年春，阿爾瑪懷孕了，生下一個兒子，用的是格羅皮厄斯的姓，叫馬丁·格羅皮厄斯。起初，毫不知情的格羅皮厄斯以為這是他的孩子。但是阿爾瑪與威弗爾仍在繼續的關系很快就暴露了。于是，格羅皮厄斯和阿爾瑪協議離婚。在馬丁因腦積水只活了十個月就夭折之后，阿爾瑪和格羅皮厄斯于1920年離婚，和威弗爾公開同居，但遲至1929年才結婚。從此，她的姓名就叫阿爾瑪．馬勒一威弗爾了。

隨著1938年希特勒吞并了奧地利，作為猶太人的威弗爾和阿爾瑪被迫在這年的夏天逃往法國，在法國一直待到1940年春。第二次世界大戰德國法西斯入侵和占領法國后，猶太人在法國也不再安全了，他們指望能夠移民美國。在馬賽時，他們聯絡上了美國記者，美國的私人救援組織，旨在幫助知識分子和藝術家免受納粹迫害的“緊急救援組委會”的代表瓦里安．弗賴。弗賴安排威弗爾夫婦避開由德軍占領的“維希法國”的疆界，徒步穿越比利牛斯山，經西班牙到葡萄牙，然后渡船到了紐約城，最后在洛杉磯定居了下來。

威弗爾因他的《貝爾娜黛特之歌》1942年在美國出版后連續13周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榜首，1943年又被美國導演喬治·西頓搬上銀幕，在美國有一定的知名度。他得以于1946年加入美國國籍，幾年后遷居紐約城，成為一位文化名人。馬勒音樂的偉大捍衛者，著名指揮家和作曲家，紐約“愛樂樂團”的音樂總監倫納德·伯恩斯坦十分尊重馬勒的遺孀，曾請她參加他的幾次預演，并聲稱說她是馬勒和阿爾班·貝爾格的一位“在世的”紐帶。只是，不管阿爾瑪還留有多大的名聲，也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遇到新一代的男人、重續她的傳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