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貴族王陽明的俗世傳奇

各種文章都說，中國歷史上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圣人，只有兩個半，曾國藩是半個沒有爭議，王陽明是其中的一個也沒有爭議，至于另一個，有的說是孔子，有的說是諸葛亮。王陽明這個唯一沒有爭議的圣人，究竟有著怎樣的俗世人生呢？霧滿攔江的《神奇圣人王陽明》一書，是可以一讀的。

俗話說，異人有異相。在一代圣人王陽明可以追溯的家史上，王綱不僅自幼聰明絕頂，而且還有駐顏之術，到了七十歲還是小伙子的童顏。王綱的兒子王彥達，王彥達的兒子王與準，王與準的兒子王杰，王杰的兒子王倫，王倫的兒子王華，王華的兒子王云，也就是后來的王守仁、王陽明，都是稟賦異常。王陽明，據說母體懷胎十四個月還不愿出來，到了五歲還是個啞巴。幸虧遇到了一個和尚，王云啊王云，云就是說啊，起名叫說，這讓他怎么說話。于是王家趕快給孩子改名，名字一改定，一代曠世大儒王陽明就開口說話了。

王家的聰明，屬于中國人的小聰明，說穿了就是吃孔子的舊饅頭混日子，和方仲永差不多，年幼的時候表現的很突出，慢慢也就泯于眾人，原因就是沒有創新能力。已經官至吏部尚書的王華，沉浸官場自然體會不到這一點，而王倫則充滿了前憂。王陽明的遺傳基因在那，十一歲就能寫出“醉倚妙高臺上月，玉簫吹徹同龍眠”的漂亮詩句，王倫的擔憂更甚，于是出錢請了個道士，在路上攔住王陽明，非要給他看面相：王陽明啊，你胡子長到領口處，學問才能登堂入室，入圣境；胡子長到兩乳，才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思想體系，結圣胎；胡子過了肚臍眼，才能夠學以致用，圣果圓。

品味道士的話很長一段時間后，王陽明開竅了：“登第鞏未為第一等事，或讀書學圣賢耳。”還是要讀書，學圣賢，建立自己的思想體系，才有核心的競爭力。這樣才有后來的“致良知”、“心學”。今天，我們再看“致良知”，已經不能繼續糾結于“良知即是天理”的只言片語，而要取其“知行合一”的精華，所謂的“致良知”，“良知并不是智慧，致良知更不是思想，思想與智慧，是指你不斷地努力，讓自己達到良知境界的思維過程，即，思考的過程才是思想”，這是霧滿攔江在《神奇圣人王陽明》一書中的經典總結。他的“心學”，“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天下無心外之物”，恐怕也不能僅僅用主觀唯心主義來批判了，該更多地從“人與自然”的角度去思考，該從邏輯的角度思考人生的課題：我存在嗎？別人存在嗎？我感受到這個外部世界真的存在嗎？

官員的特權多，做官是會上癮的。雖認為科舉登第非第一等事，但在父親王華的影響下，王陽明還是樂于走這條路的。21歲，在浙江參加鄉試，竟然榜上無名，主考官李東陽忽悠王陽明，不妨寫個狀元賦留待下次中狀元，畢竟年輕，王陽明便煞有其事地寫了起來，于是有了傳說中的《來科狀元賦》，震驚在場官員，驚叫“天才！天才！”可惜，《來科狀元賦》已經失傳，我們無法目睹美文了。就這樣，直到28歲才中了個進士，還是二甲第七，當然也就從此踏入了朝廷的命官系列。

王陽明當官，歷經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個皇帝，目睹政治黑暗，民生疾苦，其實也沒啥政績，就是做了兩件事。一是“破山中賊”，鎮壓人民革命，二是“破心中賊”，用宋明理學愚民。剛剛當上官的這年，就因為舞弊案被免職。不過好在第二年就被“帶病提拔”，成了刑部云南清吏司的司長，后來又多次被謫被貶，但中國的官，自古以來就具有超穩定性，王陽明并沒有因此而毀了仕途，反而官越做越大，直到兵部尚書。王陽明之所以被曾國藩、蔣介石等奉為導師，學問其實只是一方面，手拿屠刀口念儒經、當著牧師做劊子手才是更重要的一方面。他血腥鎮壓廣西大藤峽、八寨瑤、壯各族人民的起義；寧王叛亂，先是躲避，企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被挾持平亂，手段也是十分奸巧，十四天就搞定，殺了寧王不說，還逼得自己暗戀的師妹跳江自殺。最后的結局，也好不到哪里去，“百戰歸來一病身，可看時事更愁人”，死在了回師的路上。

自從哈佛大學杜維明教授預言“二十一世紀將是王陽明的世紀”之后，市面上和王陽明相關的書就是汗牛充棟了，霧滿攔江的這本《神奇圣人王陽明》，也在陳寅恪先生的判斷之內：“中國書雖多，不過基本幾十種而已，其他不過翻來覆去，東抄西抄。”號稱“運用最新史料”解密王陽明的傳奇一生，不過這些史料也并不新鮮，也沒有經過考證，霧滿攔江的幽默筆觸倒是令人耳目一新，關于王陽明娶了六個老婆以及六個老婆內斗的故事，更是新增了傳奇，也進一步描繪了他的俗世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