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論與自由理想在奧尼爾小說中的折射

尤金·奧尼爾是一位具有深遠影響的美國劇作家，也是美國戲劇領域中唯一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他在文學作品中表達出對人類精神命運的關注，作品中折射出悲劇的色彩，并帶有濃厚的宿命觀念。奧尼爾在一生的文學創作中，都在竭盡心力地尋求人類的生命真諦，因此他的創作中帶有悲觀主義以及自由理想主義。探尋奧尼爾的悲劇意識成因，主要來源于他的生活經歷。奧尼爾的悲劇觀念是在直面人類的生活命運，并且是鼓舞人們奮發的精神力量，引導人們以積極向上的態度去面對人生，因此，奧尼爾的悲觀意識中含有情感上的支持和美學意識。在奧尼爾的文學創作中折射出來的宿命論和自由理想主義存在相互對立的關系，這也說明了他在悲觀意識構造中蘊涵了生活的不滅的希望。

一、在生活困境中陷入悲觀宿命論的囚牢

所謂的宿命論，是根植于人們心中已久的觀念，這種意識來源于人類對自然的無可奈何以及對自己生活命運的無法掌控，這種社會矛盾直到今天也讓很多人感到矛盾。因為宿命論的根本出發點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已經被安排好的，而且是沒有規律可尋的，例如死亡就是一件不能避免的事情，它所涵蓋的社會意識包含了上帝之說。正因為宿命論的存在，才讓很多人感到生活毫無意義，更深深地直擊人們的價值意義。同樣，奧尼爾在宗教信仰方面以及他的情感關系中也體現出宿命論的悲觀意識，在他的文學作品中也體現了濃厚的宿命論。例如作品《送冰的人來了》刻畫的人物就是因為找尋不到自己的命運所在，所以他就只能整天碌碌無為。另外，在奧尼爾的劇作中還有多處地方可以看到人們對上帝的不恭敬，甚至是仇恨。在《天邊外》中的羅伯特就從心底怨恨上帝，并且公然地咒罵上帝。另外，奧尼爾對宗教的反叛意識還表現在個人的情感態度上，奧尼爾對宗教、上帝發出了怒號，但是他卻不能脫離宗教，所以他時常感到內心的罪惡，這也是他內心無盡的痛苦。奧尼爾作品中折射出來的悔恨心理讓我們看到了他內心的種種矛盾并且這種矛盾游離在丑陋與純潔的思想意識之間。

奧尼爾悲觀意識的來源與他復雜的思想體系有息息相關的聯系。奧尼爾的思想體系融合了尼采的思想意識以及希臘的悲劇觀點，受到尼采的悲觀影響，并對現實生活加以融合就形成了奧尼爾的悲劇觀念。在奧尼爾的作品《進入黑夜的漫漫旅程》中，奧尼爾通過故事人物埃德蒙的口吻闡述了自己對社會現狀的具體看法，他指出上帝已經死了，是為那些可憐的人而死的。另外，叔本華的思想觀念在西方社會具有廣泛的影響，他認為意志是最根本的物質，并且不受任何約束，也沒有終點，更不受理智的束縛。人的生命就是在馬不停蹄地追求意志上的認同，而這種追逐是沒有終結的，所以就注定了人類必定沉浸在無窮的痛苦掙扎之中。對于叔本華的觀點，奧尼爾也表示了贊同，確實，在他的劇作中塑造的人物命運也是悲劇的，他們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深陷痛苦之中，《榆樹下的欲望》中的凱勃特等人就是鮮明的例子。劇作《天邊外》是奧尼爾較有影響力的作品，是對理想的慟哭，洋溢了濃厚的宿命論觀點。奧尼爾稱贊筆下主人公的生活理想，但又逐漸沿著悲劇的筆調使主人公的人生命運走向了悲劇的深淵。《天邊外》共3幕，通過對室內和室外情境的描寫暗含了人物的命運趨勢，并形成了內外的節奏感，一種明暗交替的感情變化，凸顯了作者對宿命論的殘酷描寫，也表達出在既定的命運之前人的力量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奧尼爾在對人物命運的安排中緊緊地圍繞著人是不能掙脫命運的束縛的，表現出人的思想意志與現實的劇烈矛盾，展現了人物內心的焦灼。在1942年發表的作品《送冰的人來了》中，就描寫了拉里一直沉醉在自詡的杰出人生事業中，直到最后才明白他花費30多年經營的事業原來根本就不適合他。從而說明要想取得成功就必須毫無禁忌地往前奔跑，而且要直直地盯住前方。在1914年上演的《東航卡迪夫》描寫的是主人公揚克在生命將盡之時回顧了自己的一生，為自己沒有方向的追逐感到十分悲傷，但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在殘酷無情的社會生活面前，人們只能自怨自艾，沉浸在無邊的自我折磨之中；對生活力量的追求和渴望傾瀉而出。人們在自己生活的范圍中建立起高大的圍墻，隔斷了與外面的接觸，只能隱約感覺到外面似乎充滿了陽光，但自己卻永遠地被禁錮在圍墻內。奧尼爾在文學作品中深刻地展現了人類毫無希望的悲劇生活，對人類的生存發展表示出種種無力，深深地感染了眾多讀者，讓人們感受到生活的繁雜與命運的捉弄。奧尼爾表達出深厚的悲劇意識，隨著西方文明的加速發展，人們的思想被社會生活浸染了，透出一種由內到外的悲涼氣息，作為社會中渺小的一員，被社會壓抑得失去了自由的空氣。奧尼爾的宿命論觀點與正處在水深火熱的生活煎熬中的人們產生了共鳴，直達人們的內心深處。

二、在死亡中感知東西方自由思想的力量

奧尼爾在深刻描寫人物的宿命悲劇境地時，并沒有忘卻人的自由思想意識。自由理想是不會被命運所左右的，人可以強烈地感應到個人的自由理想的指引而嚴格地約束自己的行為。人的思想意志能力是出自于本能的體現，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思想的權力，并且可以自由地在社會生活中遨游，并且人的自由性選擇主要受到個體的性格影響。但自由只是賦予其選擇的自由性，并不說明是成功的。人的生活取向都是來源于自由選擇而實現的。

縱觀人類發展，最大的矛盾莫過于生死之間的沖突，奧尼爾的悲劇意識也是圍繞生死之間展開的討論，奧尼爾一直追尋的人生真實度首先就要解決好生死的主題。對這個人生意義的回答能反映出個人的思想意境。正常來說，人生最大的痛苦來源于死亡，然而這種死亡的恐懼感在奧尼爾的作品中更是對壓抑人生的解脫，所以是一種自由生命體的體現。奧尼爾認為人的社會生活處在一場反復的爭奪之中，而且這場戰斗的結果必然是失敗的，因為最后死亡的來臨會取代一切。所以也可以認為死亡是對生活絕望的人們的精神解脫，正因為生活上的種種悲劇，人們在面對死亡時才感到異常輕松，如在《東航卡迪夫》中描述的揚克在甲板上等待死亡降臨時的場景，此時在揚克的意識中死亡并沒有人們所說的那么凄慘和痛苦，不管死后會怎樣，都要比現在的情境更好。從揚克的死亡意識中可以看到，死亡也是人們感到自由和幸福的一種方式，也是對人們在生活中感覺不到幸福的最大嘲諷，而折射出來的正是主人公的意志力。奧尼爾認為死亡的價值意義就表現在人能通過求生的意志力來成全個人的存在意義，凸顯了人性的悲劇性，事實上，所謂的悲劇并不是對死亡的痛苦折磨，人還應該去實踐，并從中尋找出死亡的價值意義。

在作品《天邊外》中展現的主要是理想的毀滅，主人公羅伯特并沒有沉浸在理想的痛失之中而失去生活的方向，反而對生命更加執著，他把生活中的苦難當做是對自己的歷練。失敗給予他的是新的生活方向，在死亡中實現價值，感知到生命的真諦，從而使心靈更加空靈和潔凈，使自己的靈魂得到解脫。在奧尼爾1924年發表的作品《榆樹下的欲望》中描寫的人物愛碧和伊本也是在充斥著物質欲望的社會生活中迷失自己，最后他們仍然以死亡作為對自由理想的選擇。雖然在他們的生命中也有過種種的誘惑和迷失，但他們直面法律的判決，以淡定、從容的心態面對死亡。也許死亡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恐懼，而是在感受一種來自于心靈的釋放和解脫，在死亡中見證他們真愛的決心。

在奧尼爾的筆下，描述這些走向死亡或是追求死亡的生命體不是為了表明他們被生活徹底打敗了，而是反映出他們在面臨死亡的過程中所展現出的勇氣和對自由的追逐，并對人的自由理想持肯定態度。雖然其中暗含了悲劇的思想意義，但給在社會中生活的人們指引了前進的方向。只是因為他們處在一個物欲橫流的年代，所以生活的遭遇化為死亡的力量和勇氣，在絕望的生活中尋找新的生活信念，通過死亡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更是對生活磨難的解脫，這就是悲劇產生的根本力量。走向死亡是一種超然的人生態度，也是淡忘人生痛苦的有效手段，展示出自己追求潔凈生活空間和自由空氣的生活態度，這也是奧尼爾所積極提倡的面對命運的勇氣和決心。在描寫人類的悲劇命運中，奧尼爾還贊揚了人在最后的生活境地中所表現出的無畏的精神力量。無論是面對怎樣不堪的困境，每個人都要顯示出豁達的思想意境，保持個人的尊嚴。處在生與死的一瞬間，人才會爆發出生命體最強烈的光熱，凸顯出人的本質力量和精神風貌。生死的思想認同意識成為奧尼爾文學創作中的審美思想指引，故事人物通過對自我的抗爭來表現出超然的人生態度，也反映出在自由理想追求的過程中無畏悲劇的歸宿。

三、結語

奧尼爾的思想觀念充斥著矛盾的對立體。他是一個嚴肅的宿命論者，但也對生命的自由理想主義表現出積極的人生態度，從而在奧尼爾的創作中折射出對人性和生活的悲劇命運以及表現出對理想的不懈追求。理想與現實的沖突使人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然而在追逐理想的過程中蒙蔽了對現實的辯證認識是導致悲劇產生的關鍵原因，這在奧尼爾的文學作品中得到了很好的印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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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羅桂蓮（1975—），女，江西吉水人，碩士，新余學院外國語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