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土根

一

就連小學生也能看出來，“吹土根”三個字連在一起，實在是有些不知所云。然而，就是這三個字，卻讓古一民長時間地癡迷發呆，茶飯不思，夜不成寐。古一民啊古一民，不就是來自夢中的三個字嘛，你整天緊皺眉頭、莫名其妙地苦思冥想，究竟是為了什么呢?就是許慎著《說文解字》，曹雪芹撰《紅樓夢》，也沒有癡到你這樣的程度啊!兩個多月來，古一民不知這樣捫心自問了多少次，但是，現在“吹土根”三個字對古一民來說，正如饑餓的人心中的食物、沙漠旅行者夢中的清泉，令他魂牽夢繞，難以忘懷。

“吹——土——根——吹——土——根——”

只要是古一民一個人獨處，只要是古一民心一靜下來，他就會不由自主地、用舒緩而輕微的聲調反復念誦這三個字。每當念誦幾遍后，他的心情大概就有些近似于頓悟的禪宗弟子或者解出難題的學生了。

古一民還清楚地記得，那晚后半夜他做的那個奇怪的夢。

具體時間好像是四點多，也可能是五點多，反正三點多鐘的時候，古一民還專門看過一次時間，但絕對不會是六點多，因為六點多他上了鬧鐘，是要起床上班的。

大清早，古一民一到辦公室，就開始對著黛麗認認真真地講他做的夢。他的講述有環境、有人物、有懸念、有波瀾，倒像是在說書。

“黛麗絲——”古一民喜歡把黛麗叫“黛麗絲”，現在已經是習慣成自然，“昨晚后半夜，也不知是幾點，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黛麗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好像是在用眼睛而不是用耳朵聽古一民的講述。

“我夢見我坐著王校長的車——王校長親自開著車，好像是行駛在靖西縣城到岔口鎮的那段路上，也不知要去哪里。”黛麗看古一民的神情，仿佛還沉浸在夢里，“奇怪的是，我一點也記不清在啥時候啥地方離開了王校長的車，等到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在一個非常偏僻的小山村，而且正被兩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控制在一間小民房里。這兩個男子很像是那種走江湖闖社會的黑道人物，說起話來硬生生、兇巴巴的。”

這時，程媛媛也湊過來，用兩個大大的眼睛來聽古一民的夢。“很快，我明白了，原來這兩個男子的目的，是要弄走我口袋里的一百五十塊錢。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口袋里總共就這一百五十塊錢。但是，我心里很鎮定，仿佛一個走江湖的大俠，胸有成竹地跟他們談判交涉，先說了一通盜亦有道的大道理，然后請求他們拿走一百，留下五十，好讓我有路費回去。這兩個男子一聽，滿口答應。”

“他們沒說要殺你吧?”程媛媛插了一句俏皮話。

黛麗嘿嘿笑了一聲。

“沒有啊!”古一民認真地答道，“這兩個男子倒也挺大氣挺仗義的，第二天早上，他們很熱情地招待我吃了早飯，然后送我回家。出門以后，天色還有點暗，天氣似乎有點清冷，清涼的微風在古一民的耳邊發出清晰的‘咝咝’聲。門前屋后是一道又一道的梯田，干干燥燥地一直往上排列到高高的兩道山梁上。遠遠近近，有幾棵干巴巴的柳樹稀稀落落地點綴在山村里。”

“啊呀，真不愧姓古，你大概是到了古代的一個什么部落吧?”程媛媛說著嘻嘻嘻地笑了幾聲。

因為古一民姓古，平時說話做事又慢條斯理的，他那些同事朋友跟他調侃打趣，總愛拿“古”字做文章。比如，有時打麻將，牌出慢了，別人就會稱他的牌風是古墓派的；喝酒劃拳，拳路死板，輸了，人家就會笑他，說他的拳是從古代的什么拳譜學來的。所以，程媛媛這樣取笑他，他也無所謂。

古一民繼續慢悠悠地講他的夢，“這時，我回過頭問他們，這是啥地方?他們沒有吱聲，其中的一個只是往右上方回了回頭，示意了一下。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棵干枯的柳樹上，有一只麻雀一樣大的小鳥，這只小鳥很像我們老家一種叫做火食家的鳥。在我們老家，據老人說，這種鳥是不吉祥的。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這只小鳥竟然會說話。唉呀，當時的情景真是太真切了。它不停地微微扇動著雙翅，隨著雙翅的不停扇動，身體后面露出的暗紅色仿佛不斷跳動的火苗。這只鳥的嘴兒不停地一張一合，用一種舒緩而輕微的聲調反復發出三個字的音：‘吹——土——裉——’”

“啥?”程媛媛突然叫了一聲。

“吹——土——根——”古一民估計可能是她沒有聽清楚，便重復了一遍，繼續講道，“當時，我心里隱隱忽忽有點明白過來，心想，這個村子是不是就叫吹土根村呢?”古一民講到最后，仿佛在自言自語，看他那神情，似乎是真的在說夢話。

這時，程媛媛湊到古一民面前，雙手對著他的眼睛，“啪”地拍了一下，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古老師，你肯定是天天在想著怎么高攀校長，所以才做了這樣的夢吧?”

“不對，不對!古一民肯定是干了什么虧心事，怕校長開除他，才做了這樣的夢。你看他先夢見莫名其妙地離開了校長的車，然后又到了那種陰森恐怖的地方。你們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嘻嘻嘻，我說的絕對沒錯吧?”顯然，古一民的夢，跟和煦的陽光、清新的空氣、可口的早點一樣，一同給黛麗、程媛媛她們帶來了歡樂。

然而，古一民卻總覺得這個夢有點怪。“吹——土——根——”他情不自禁地又念誦了兩遍，心想，怎么會做這樣一個夢呢?古一民一邊想，一邊隨手拿起課本教案，往胳膊下面一夾，然后，往教室一步兩步地走去，給他那些不愛學習卻受命于父母而要考大學的弟子“傳道授業解惑”。

二

古一民一直覺得，他的命運——或日成功運不太好。上中學時學習成績很優秀，卻考了一所在那個年代被大多數人認為是冷門的師范大學。畢業后憑著深謀遠慮和一股子闖勁，前后調了五個單位，但調來調去還是個中學教師。當年跟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的漂亮女生談了四年的戀愛，后來人家卻成了別人的老婆。不管是打麻將、玩紙牌，還是炒股票，總是十賭九輸……直到現在，讀了好多死書，寫了好多速朽的論文，四十多歲了卻還聘不上高級職稱

好在古一民死讀書數十年如一日，深受過一番或儒或道或佛的那些“清靜無為”、“福兮禍兮”、“生無所息”、“人生本苦”之類的大道的熏染，還有些許自我解脫的能力，要不然精神崩潰進瘋人院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為此，但凡跟古一民交往的人，都知道他有個“古老夫子”的綽號。

有一次，大學同學聚會。古一民的一位在省教育廳當處級領導的同學展小光開他的玩笑：“喂，古老夫子，我說你調來調去干嘛呀?命里該吃球，走到天盡頭，拾了個金盒子，打開往里瞅，里面還是個球。你沒聽過這話嗎?哈哈哈!”

其他幾個同學一聽，也都哈哈大笑。

古一民的心理素質也夠可以的，一聽這話，竟然也能隨著大伙哈哈地笑起來。

最近，古一民不知不覺養成了一種習慣，那就是晚上等兒子睡著以后，坐在洗手間抽兩支煙，看一陣書，或清清靜靜地想一些有頭沒尾莫名其妙的事情。要說這種習慣形成的根源，還得從他兒子說起。古一民兒子雖然十二歲了，但從小一個人不敢睡，每晚都得古一民陪著睡。古一民就得了個失眠的病癥，早早地陪兒子睡下，往往到夜里四五點甚至三點多就會醒過來。為此，古老夫子曾經的確很惱火。在萬般無奈之下，他才想出了這種辦法。因為他家的洗手間正好就在他兒子臥室的對門，這樣，只要洗手間燈亮著，只要古一民在洗手間，他兒子就能安心地睡覺。

自從古老夫子做了那個“吹土根”的怪夢之后，每當他獨處時，總愛回憶自己過去的一些事，總愛思索自己眼下的狀況。

“吹——土——根——”

古一民坐在洗手間里，悠悠然噴吐著一個又一個煙圈，不自覺地念叨了一聲。也不知是做了那個夢的第幾個晚上，也不知古老夫子把這三個字念叨了多少遍。

“為什么會做這樣一個夢呢?”古一民心想，他突然覺得，這個夢仿佛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坐了王校長的車，什么時候離開的，卻渾然不知；遇見了盜賊，卻能安然脫身；雖然脫身了，卻還得損失點錢，而歸路又顯得一片茫然。這簡直就是自己人生道路的真實寫照嘛!想到這里，古老夫子心里一亮，用力一拍大腿……

這時，古老夫子想到了自己的職稱問題——個深深刺痛了他的靈魂的問題。

前幾年，古一民經過一番大刀闊斧的努力，終于在不惑之年明明白白地上了高級職稱。古一民覺得，用“大刀闊斧”四個字來形容他為自己的職稱做出的努力，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一、出版專著。不管是縱觀還是橫觀，中學教師能出專著者有幾人歟?古老夫子可謂謀事長遠，老早學電腦，練五筆，勤上網，集信息，再加他愛死讀書，讀書又愛死鉆牛角尖，所以，關鍵時刻，厚積薄發，出專著自然水到渠成矣。

二、發表論文。說起撰寫、發表論文，古老夫子堪稱高手。時下發表論文，大收版面費，如五六百者，最是便宜；如一兩千者，尚能支撐；如三五千者，非“足金翁”，則不易發表矣。其中托關系，送禮物，請吃飯，又須見機而行。至于論文本身，或上網下載，或東拼西湊，或胡拉八扯，只要不是滿篇錯字，只要不是病句滿篇，一般總能找到發表的機會。在論文這方面，古老夫子則如蜻蜓點水，甚是靈巧。或少花錢，或不花錢，或反而能掙若干稿費，說來全賴一個“勤”字一個“早”字。如此，古老夫子或發表，或獲獎，不但自己成績卓然，而且還能幫二三同仁于萬一。

三、抓畢業班。古老夫子現在在市前進中學教語文。前進中學是一所新興的省級示范性高中。所謂新興者，意為生源質量比同類學校差也。學生中有毆打老師者，有盜取學生錢物者，有打架群毆者，至于頂撞老師、上課打盹、應付作業、服飾怪異者則司空見慣。古一民在評高級之前，連續給兩屆理科平行畢業班代課，學生行為習慣乖戾，學習基礎奇差。怎么辦?古老夫子起早貪黑，極盡辛苦，以豁達之胸懷，堅韌之意志，包羞忍恥，兢兢業業，兩年拼將下來，成績雖不理想，還能說得過去。

四、創辦校刊。當古一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調入前進中學時，正值前進中學剛剛建校，王校長帶領全校師生雄心勃勃，大展宏圖，竭力申辦省級示范性高中。而要申辦省級示范性高中，必須得有一份像樣的校刊。古一民精于文字編輯，擅長電腦技術，正好派上大用。

有了如上努力所創造的條件，古老夫子上高級職稱，倒還算容易。在當時幾個評高級職稱的老師中，古一民的排名還是第二哩。然而，水有波瀾，文有起伏，事有不順。

古一民在評上高級后，由于所代高三班級的高考成績不理想，接下來的一學期只代了一個班的課，年終考核，得了全校最低分。接下來，聘任高級教師，學校有規定在先一按照前一年的考核分聘任。結果是，古一民他們八個人，四個被聘，四個落聘。古老夫子自然名列落聘之中。

雖然古一民他們四個人多次找王校長，申訴他們的想法。但是，王校長聲稱，不能寅吃卯糧，一定要為后面引進人才留有余地，要求古一民他們多為學校的發展大局著想。無奈，古一民只好認命。

每當古一民想到這些時，他便會感到心如蛇咬，產生陣陣絞痛。他想，這個“吹土根”的夢，有從王校長車上掉下來的情形，有被困小山村的恐怖經歷，會不會是他的這種心靈深處的痛苦在潛意識中的一次總爆發呢?

古老夫子為這事，還曾寫過兩首打油詩，發到王校長的手機上：

秦政嚴法瞬間亡，煬帝苛酷國事荒。

仁愛千古一至理，笑看孔像亦頹唐。

濁酒一杯萬事空，管他春夏與秋冬。

公侯權重莫奈何，從今傻笑對蒙童。

很快，王校長給古一民回復了一條短信：“牢騷太盛防腸斷。”

前進中學的校園里有一座高大莊嚴的孔子銅像，自從建校以來，王校長大力提倡儒家的思想理念。王校長說得沒錯，顯然，古一民是在借題發揮，渲泄心中的牢騷。

說實話，王校長這個人還是很有遠見的，待人也是很寬厚的。古一民還清楚地記得，全校老師年終會餐時，王校長還專門給古老夫子敬了一杯酒，說古一民為前進中學的發展付出了巨大的犧牲，言語間充滿了明顯的歉意，他希望古一民學問越做越大，成為名副其實的“老夫子”。

可能是自己太有些“小資情緒”了吧?古一民曾經不止一次地坐在家里的洗手間想到這一問題。

三

“爸爸，爸爸!”兒子一連幾聲，叫醒了古一民。“昨了，狗蛋?”古一民睡眼惺忪地問道。“你剛才在做夢，一直在說什么‘吹土根’，吵得我睡不著。”兒子說道。古一民“噢”了一聲，不覺心里一笑。他翻了翻身，看了一下時間，是后半夜四點多。“睡吧，狗蛋，才四點多，還早得很啦。”兒子“嗯”了一聲，很快就睡著了。可是，古一民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

也不知什么緣故，他想起了黛麗。黛麗是前進中學語文教研組組長，比古一民大三歲。由于她是組長，開始，古一民對她是一種敬而遠之的態度。但是時間一長，古老夫子發現，黛麗除了工作認真、要求嚴格之外，也有單純、熱情甚至溫柔的一面。再加她長得漂亮，性格開朗，慢慢的，古一民和黛麗之間有了那種同事之間的美好友情。

不了解黛麗的人，似乎覺得她有點心高氣傲，但一經了解，才知她是個沒有什么城府的女性。就說古一民他們聘任高級的那件事吧。王校長召集教代會，征求教師代表對學校新定聘任制度的意見。黛麗竟然能夠大膽直言，說學校不考慮被聘老師過去的工作成績，而把他們放到后面的老師里面一塊競聘，有失公平。古老夫子聽說這件事后，心里還真的大為感動，他不知不覺在心里贊嘆了一聲：黛麗絲，多么好的一個大姐同事啊!

古一民還清楚地記得，有一次，他的一篇論文參加省教科所舉辦的全省中學教師論文大賽，獲了一等獎。下來，黛麗很認真地對他說，他應該在教育教學和學術研究上堅持下去，時間長了，厚積薄發，自然就會出成果。雖然，現在的中學教師身上多多少少都存在著一種小氣勢利的毛病，但古一民覺得，他的這個大姐同事在做人上倒還是挺善良的。

前進中學嚴禁老師在辦公室抽煙，規定，發現一次罰款一百元。古老夫子有沉思的習慣，煙癮很大，當然，辦公室有人時他是不敢抽的，只能去廁所或操場。但在中午，古一民常常會在辦公室上網，抽煙自然就有些無所顧忌了。然而，黛麗是聞不得半點煙味的人。關于這個，古一民也是很謹慎的，每到下午兩點時，他會趕緊打開門窗，好讓辦公室的煙味盡快消散。

讓古一民大感頭疼的是，黛麗的那個鼻子，簡直比專門訓練的特種警犬都要靈敏。每當黛麗下午上班來到辦公室時，就會準確地做出判斷，古一民在辦公室抽了煙。曾經幾次，她開玩笑式地提出罰款，由程媛媛負責，讓古一民把錢交給程媛媛。古一民當然是不會交的，每當這時，程媛媛總會想出辦法，連說帶笑地從古一民身上弄走三十或五十。出于開玩笑，有好幾次，當黛麗專心備課或批改作業時，古一民故意把打火機咔嚓咔嚓弄得響幾下。開始，黛麗聽到響聲，會很緊張地抬頭一看，并發出“干啥”的警告聲，當她知道古一民在搞惡作劇時，便不再理他。但是，黛麗畢竟是那種很精明很有辦法的女人，她暗暗下決心，下來一定要給古一民一點顏色瞧瞧。結果，月底領津貼時，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古老夫子的津貼領來，然后從中穩穩當當地扣除五十，充入辦公室活動經費。直把個古老夫子弄得哭笑不得。

如果說，黛麗是前進中學中年女教師中的美女，那么程媛媛當之無愧應該是青年教師中的美女。如果說，黛麗身上體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一種傳統的女性美，那么程媛媛身上則明顯帶有八零后女青年的特征。比如，古一民就曾經對她們的走路姿勢做過一番觀察研究，發現黛麗走路，往往是端端正正，一本正經；而程媛媛走路，則是屁股腰部扭來扭去，給人一種婀娜多姿的感覺。

程媛媛身材修長，圓臉蛋，大眼睛，性格開朗，熱情大方。她曾經到市上參賽，做了一節多媒體公開課，最后被錄制到學校網站上。有一次，古一民在網上打開鏈接，看她的公開課，看著看著，竟然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話：“咋就長得這么漂亮!”這話正好被黛麗聽見。“你在說啥呀?”黛麗問道。“我在校園網上看程媛媛的多媒體課，咱們的程美人真是漂亮!我看就是在中央電視臺做主持，也絲毫不比王小丫、史小諾那些人差。”古一民頭也沒回，答道。“怎么，饞得很吧?”真沒想到，黛麗竟然拋過來這么一句，把個古一民惹得嘿嘿嘿直笑起來。

古一民本來就有個愛沉思愛發呆的毛病，自從高級落聘之后，他這種毛病好像更嚴重了。黛麗、程媛媛時不時地會看到，古一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一座雕像，好長時間一動不動。每當這時，程媛媛會悄悄地來到古老夫子跟前，要么在桌面的書本上“咚”地砸一拳，要么抓住椅子靠背使勁一搖。這時，古一民就會猛地一抬頭，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這時，辦公室其他人就會咯略咯地笑起來。

程媛媛不僅長得出眾，課講得好，她的家庭經濟也很寬裕。她老公是注冊會計師，自己辦了一家會計事務所，一個月的收入非常可觀，是古一民這些在中學當老師的想都不敢去想一下的。

2007年上半年，程媛媛急需在省級刊物上發表一篇論文，請古一民幫忙。這在古一民來說，并不算多難的事。最后，古一民通過他的大學同學展小光，很快就在省教育廳主辦的《教育改革》上替程媛媛發了一篇。

想到這些事，古一民似乎更加感到了“吹土根”那個夢的神奇之處。總共就一百五十塊錢，而整整一百塊錢就被詐走。唉，古老夫子這輩子的財運也真是太差了，就連他兒子也不止一次地問他：“爸爸，你怎么這么窮啊?身上老是沒錢。”想起這些，古一民真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古一民替程媛媛發表論文的那陣子，展小光一再慫恿他，說股市有多好，要他做做股票，說什么隨隨便便賺兩把，比古一民那點工資強多了。后來古一民還真的動了心。

接下來，古一民做了一段時間，還真的千兒八百地掙了些。這時，古老夫子的貪欲一下膨脹起來，覺得手頭的資金實在太少，要是再有個三五萬就好了。這時，他很自然地想到了程媛媛。古一民在心里編好了謊話，陪著小心一問，沒想到程媛媛竟然一口答應，借給他三萬。古一民仿佛感到，他發財的時候到了。

很快，程媛媛的三萬就到手了。這時他看到中金黃金從最高位下來，在一百四十幾元的位置調整，于是他集中所有資金，全買了這個黃金股。可是，下來的情況是，中金黃金繼續回落。古一民心里有點慌，他給展小光打了個電話，讓展小光幫他判斷一下。出乎意料的是，展小光口氣十分堅定，讓古一民堅決持有，說大盤至少要漲到8000點，中金黃金遲早是要上兩百的。

這下古一民好像吃了定心丸，手里拿著中金黃金的股票，仿佛就拿著金光閃閃的一大堆金子。

唉，為這事，古一民不知嘆過多少回氣。最后的結果是誰都可以料到的，古一民足足賠掉了一萬多。

后來，古老夫子看到股市反彈的形勢很好，他發現山東黑豹有重組的消息，漲勢又不錯，便重倉買人。可誰又能知道，第二天該股便停牌。古一民心想，反正大盤在上升途中，山東黑豹又有重大利好消息，應該沒啥問題。接下來，古一民天天等，等了整整一個月，山東黑豹終于開盤，讓古一民激動不已的是，該股一開盤就漲停，賬面一下多了四千多元。古老夫子看到封單那么大，而且外圍股市都在漲，便放心地去上課。等到中午打開電腦一看，他娘的，山東黑豹不但打開了漲停，而且大幅回落。雖然這樣，但還沒虧，古一民又異想天開，判斷為調整，因為黑豹停盤后，大盤漲了兩百多點，雖然大盤現在回落下來了，但畢竟還在黑豹停盤的點位之上。于是，古一民決定，先放放再看。最后的情況是，古老夫子本來在黑豹上應該賺四千多的，結果卻是虧了一千多。

常言說得好：“做生意的千家萬家，做成的一家半家。”現在，古一民才算真正理解了這句話的真義。“吹——土——根——”古一民輕輕念了一聲，心想，連土根都吹掉了，吹得一物不剩，還有什么運氣啊!

四

古一民發現，像展小光這些在行政上千的人，到底和中學教書的人有些不一樣。

古老夫子替程媛媛發表論文，雖然版面費和吃喝費總共一千六百多元都是程媛媛出的，但展小光的所作所為，的確令古一民不愉快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千六百多元，對程媛媛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古一民心里清楚，這個錢是花得大了點。

也記不清是2007年幾月幾號，一個晚上，古一民拿著程媛媛給的兩千元，把展小光約到敦煌宮大酒店。本來，展小光喜歡開車，自己又是有車的，但當時他卻是打車來的。一見面，古一民就發現展小光瞇縫著眼，顯然是在哪喝了兩杯。一問，果然是這樣。

展小光來時，還帶著一個中年男子，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據展小光介紹，他是《教育改革》雜志社的蔡編輯。

蔡編輯頭發稀少，留著那種地方保護中央的發型，總是笑嘻嘻的。除了“好，好”“吃，吃”“喝，喝”的幾句應答聲，再也沒有其他什么多余的話。

他們三個吃了些飯菜，喝了一瓶酒，最后，展小光提議，找個歌廳去吼兩嗓子。古一民自然是滿口答應。

很快，古一民他們三人打車來到了百鳥朝鳳歌舞廳。三個人又碰了幾杯啤酒，古一民感到有點暈乎，還沒反映過來，展小光已經叫來了三個小姐。古一民馬上意識到是怎么回事，趕緊要求退掉一個。接下來，他們胡喊亂唱，胡鬧胡整了兩個多小時。就這樣，最后買單時，程媛媛所給的兩千元，除去給蔡編輯的版面費，只剩下了三百多元。

過后，雖然事情辦得很順利，但古一民覺得，展小光做人有點不地道。他把辦事的經過給程媛媛詳細說了一下，表示了心中的遺憾。沒想到程媛媛非常滿意，非常高興，絲毫看不出有什么不滿。最后，她還開導了古老夫子幾句，說什么現在的人就這樣，有的人提著豬頭還摸不著廟門哩。

展小光中等個，身材壯實，挺著個將軍肚。與人談笑，似乎毫無顧忌，而且言語間不時地帶著“他媽的”“你哥的”之類臟話。古一民記得，有一次，也記不清為啥事，他來到了展小光的辦公室。展小光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扔過來一包煙，還沒說兩句話，就接上了一個電話，對方顯然是一個女的。展小光先是一陣說笑，不久又跟對方調起了情，涎皮賴臉地說什么那個女的應該跟他在床上做一次瘦身運動，舒筋活絡，有百益而無一害。一個電話竟然打了將近一個小時。最后，展小光走過來，坐在古一民旁邊，嘿嘿嘿笑著罵了兩句：“他媽的，一個美容店老板，二十幾歲，長得很漂亮，就是吊起來很費事。”

古一民常常想，現在的社會真是有點怪，白道上的人往往倒似乎有點像黑道，相反，黑道上的人有時倒有點像白道。

古一民最近做的那個夢，又讓他時不時地想起他的中學同學柳劍。

柳劍生于靖西縣一個很偏僻的小山村，上高中時古一民曾和幾個同學騎自行車到他家去玩過一次。古一民清楚地記得，他們是在快過年的時候去的，從縣城出發，走了五個多小時的路。那個小山村的周圍，山環山，山繞山，到處是荒山，遍地是黃土，除了在路邊偶爾看到的荒草，就是遠遠近近稀稀落落的一些干巴巴的楊樹呀柳樹呀什么的。那時，古一民他們正年輕，好像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充滿了力量。一路上，古一民他們又說又笑，你追我趕，你唱我吼，綿延的荒山，遍地的黃土，在他們眼里倒顯得無比壯觀。而且，柳劍的家人，還有村里人，在古一民他們看來，仿佛是葛天氏之民，一個個都是那么樸實善良，那么熱情好客。

唉，一晃二十幾年過去了。想到這里，古一民不覺發出一聲感嘆。

柳劍個頭適中，身體似乎有點單薄，現在已經是過了四十的人，但胡須很少，面皮白凈，平時愛皺眉頭，說話間總會帶上那么一點玩世不恭的口氣。

古一民的這個同學，雖然大學畢業，而且在銀行干了將近二十年，看起來有些文弱之氣，但是，社會上三教九流、白道黑道的人物，跟他打交道的竟然那么多。

誰都知道，柳劍的月工資也就是一千多一些，但他花起錢來從不心疼，非名酒不喝，非好煙不抽。這段時間，帶著這個女人，過段時間，又換成另一個。古一民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柳劍大把大把的錢是從哪兒弄來的，他平常的生活究竟是怎么開銷的。

古一民他們都知道，柳劍有個特殊的愛好，就是賭博。隔三岔五的，他們總會聽到柳劍賭博的事情，不是這次贏了八千，就是那次輸了幾萬。而且，柳劍輸錢后的那種痛苦表情，古一民是記憶猶新的。“唉，他媽的，這次輸慘了，賬拉大了!”柳劍曾經多次在古一民跟前這樣唉聲嘆氣。出于對老同學的關心，古一民不知深入淺出地勸過他多少回，但每到最后，柳劍都會瞥他一眼，好像賭氣似地說道：“不讓賭，你讓我去干啥?”

去年，有一天柳劍帶著一個中年男子來拜訪古一民。據柳劍介紹，這個男子名叫肖銀江，是柳劍同村一塊長大的，關系很好。接下來，古一民進一步了解到，這個姓肖的是個無業游民，以賭博為生。柳劍說，肖銀江在做六合彩，經常跑云南，而且還去過緬甸，規模做得很大。古一民聽起來覺得有點玄。

肖銀江留著八字胡，面目清瘦，看上去既沉穩，又不失精干。后來，古一民才弄明白了，柳劍帶他來，是想借一下古一民的筆記本電腦，說是隨時得和緬甸那邊的下手聯系，網吧又不敢去，先借用一段時間。柳劍還與古一民私下強調，說不用擔心，沒啥事，老肖為人很仗義，不會虧待古一民。

后來，肖銀江用了一個月的電腦，果然給古一民付了五百塊錢的酬金，而且還請古一民吃了兩次飯。開始，古一民說什么也不要，但看肖銀江為人沉默寡言，把錢一把塞到古一民的手里，說了聲“都是哥們，客氣啥”，便不再多說話，古一民也再不好推辭。

更讓古一民深感驚奇的是，他從柳劍嘴里得知，這個肖銀江以前竟然販過假煙假酒，辦過印刷廠，還進過兩次監獄，而他的老婆竟是北京大學的畢業生，他的兒子現正在一所知名大學上學。一天，說話間柳劍白了古一民一眼，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這個老肖!老肖會背的唐詩宋詞，說不定比你會背的還多哩。你沒見過他的字吧?他的一筆字寫得也不錯。”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前幾天—個晚上，古老夫子坐在洗手間里看《紅樓夢》，看了一會，覺得有點困，但時間尚早，他還不想睡，就點起了一支煙，慢慢地抽起來。突然，他心里嘀咕道：“我夢見的那兩個男子，怎么有點像柳劍和肖銀江?”隨即，他下意識地念叨了一聲：“吹——土——根——”不覺自個兒又嘿嘿笑了兩聲。

五

最近，古一民的思緒時不時總會飄到過去的年代，想起他老家的一些人和事情。

記得他母親講過，古一民大姐十歲的時候，由于家里太困難，供不起學費，便輟學回家了。古一民大姐輟學后，便參加了生產隊的勞動。有一次拔麥子，古一民大姐畢竟還是個孩子，手里沒啥勁，所以拔掉的麥子土根很大。隊長知道了，二話沒說，從后面走過來，從衣服領子上提起古一民大姐，朝后面一下子扔到幾步遠的地方，讓她把麥子的土根弄干凈。為這事，古一民母親還哭著跟那個隊長大吵了一架。

那時，古一民老家水地少，旱地多。旱地的麥子得用手拔，農村人是很講究摔土根的。土根小，麥捆就會輕，垛起來就會輕松得多；土根大，麥捆自然就重，垛起來就會很吃力。這個隊長，你過來說說也就行了，畢竟是一個孩子嘛，有必要那么粗暴嗎?想到這里，古一民心里也有些來氣。

其實，農村人待人處事，往往有些簡單，不像大城市里那么復雜。就說古一民父親吧，在古一民小時候拔麥子時，拔下的麥子如果土根大，就會大罵古一民：“你吃屎長大的嗎，勁都到哪去了?”那時，拔麥子摔土根的事，的確給古一民幼小的心靈帶來過深深的痛苦。

古一民大學畢業不久，就談了一個名叫甄淑琴的女朋友。甄淑琴雖然在大學學的是物理專業，但非常愛好文學，畢業后，她自學了中文系的各門課程，筆記做了厚厚一摞。與此同時，甄淑琴還寫起了小說、詩歌，后來，竟然還發表了那么幾首詩。

甄淑琴一米六幾的個頭，一頭長長的披肩發，烏黑發亮，給人一種飄逸感。她雖然人長得漂亮，但又是個少見的急性子，雞毛蒜皮的事，她一旦急起來，仿佛要出人命似的。古一民記得很清楚，有一次，甄淑琴做好了飯，等古一民下課后一塊吃，可是等呀等呀，就是不見古一民的影子。甄淑琴便像捉小雞的一只老鷹一般，迅速撲到古一民宿舍一看，才知古一民自己已弄著吃了。甄淑琴大感悲傷，又哭又鬧，說什么古一民心里根本就沒她這個人，直把個古一民整得灰不溜秋，無所適從。

有一年暑假，古一民跟著甄淑琴去了她家。當時，正趕上莊稼成熟，古一民雖然體力不行，最怕干農活，但這次算是初來岳丈家，不得不硬著頭皮踴躍表現一下。甄淑琴家住在靖西縣很偏僻的一個小山村，她家種的地全是旱地，但那年莊稼長得還不錯。古一民最怕拔麥子，一來自從上大學后很少干農活，手皮越來越嫩，二來他從小最怕拔麥子摔不凈土根。所以，古一民主動要求捆麥子。凡是有農村生活經歷的人都知道，收旱地的莊稼要比水地的辛苦得多，一方面拔麥子比割麥子費事，另一方面旱地的麥子土根大，不管是拔還是捆，和水地比起來，又臟又累。古一民頭頂烈日，揮汗如雨，十多天下來，他這個還沒有訂婚的女婿，已經有那么幾分農民相了。記得有一天晚上回家，古一民剛要洗臉，突然，甄淑琴大聲喊道：“古一民，先不要洗!”一邊喊，一邊嘻嘻嘻笑著，拿著一面鏡子跑過來，讓古一民照鏡子。古一民一照，不覺捧腹大笑起來。這時，甄淑琴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當時，古一民一邊大笑著，一邊從牙縫里擠出兩句話：“這哪里是人啊?純粹是一件剛剛出土的文物嘛!”古一民這才發現，比起甄淑琴家的農活來，他家的那些農活簡直是太輕松了。

本來，甄淑琴跟古一民都生于農村，長于農村，又都是大學畢業的，而且甄淑琴愛好文學，可以說，他們之間的共同之處太多了。然而，古一民怎么也沒想到，他和甄淑琴愛情的航船剛剛起航，就莫名其妙地沉沒了。唉，人世間的事，真是難以預料。每當古一民和甄淑琴那段戀愛故事如輕煙如薄霧在古一民的心頭漫過時，古一民仿佛有一種心空澄明般的頓悟感。

“吹——土——根——”

古一民所做的這個夢，是他農村生活經歷在潛意識中的一種積淀呢，還是長期以來他的思想意識中形成的宿命論在夢中的一次反映呢?古一民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六

近來，黛麗和程媛媛發現，古一民越來越愛沉思，越來越愛發呆。她們還多次看到，古一民獨自一人坐在那兒，口里時不時地念念有詞，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

一會兒，古一民心想，要是自己在哪兒有一塊地，自耕自作，自食其力，做一個純粹的農民，簡簡單單地過日子，多好啊!過一陣子，他又想，要是自己有那么幾只羊，每天到山頭去放羊，看看藍天，吹吹山風，餓了吃一點，渴了喝一口，這又是多么愜意的一種生活啊!這樣想著，古一民仿佛覺得，他上大學，來大城市工作倒好像成了他此生的一種錯誤選擇似的。

有一天晚上，古一民獨自一人，來到黃河邊漫步，無數道燈光映人河水，使黃河顯得那么幽暗、靜謐。突然，他心里生出一個念頭來：要是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慢慢地沉入其中，那是一種多么清靜自在的享受啊!想到這里，仿佛有一種瓊漿玉液灌入古一民的心里，他感到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涼舒服。

后來，也不知是哪一天晚上，古一民看電視，不知不覺，有一個講抑郁癥患者的專題節目吸引了他的眼球。這個節目講，抑郁癥患者的內心是極為孤獨的，在他們心靈的荒野上，沒有陽光，沒有藍天，有的只是陰霧沉沉的壓抑感。患有抑郁癥的人，他們的內心極為敏感，極為脆弱，可以說，他們的生命，簡直就像一張薄薄的紙，隨時都會有破損的危險。看到這里，古一民心里一驚，隨即一個可怕的念頭冒出來，自己莫不是患上了什么抑郁癥吧?這樣想著，古一民又微微一笑，笑自己的胡思亂想，笑自己簡直有些神經質。

記得那天下午，前進中學的領導突然通知，說是全校教師在周末參加市教育局主辦的為期兩天的培訓活動，內容是教師心理健康講座。“又要占去周末的休息時間，越培訓心里越有病，還健康個啥呀!”古一民聽到這個消息時，嘴里嘀咕了幾句。

星期六早晨，古一民和其他老師一樣，準時來聽教師心理健康講座。講課的女老師看上去很年輕，似乎還不到三十歲，高高的個頭，圓圓的臉蛋，長長的披肩發。講課過程中，這個老師說，中學老師是心理疾病的高危人群。古一民聽到這里，跟旁邊的老師開了一句玩笑：“我們天天在教育學生，沒想到我們竟然都是心理病患者，哈哈!”

說什么古老夫子也不會想到，課間休息時，黛麗和程媛媛跟那個心理學老師交流，竟然對她講了古一民的那個夢以及他最近各種各樣的反常情形。心理學老師的分析判斷是，可能是由于工作或生活壓力的緣故，對他的心理造成不良影響，古一民的狀況應該屬輕度抑郁癥。最后，心理學老師建議，讓古一民以后多參加室外運動，多參加社交活動，多跟人交談。

禮拜一早晨升完國旗，古一民回到辦公室，坐下來剛要現出那種沉思的呆相，黛麗和程媛媛走過來，笑嘻嘻地說道：“古老師，又在想你那‘吹土根’的夢吧?走，跟我們鍛煉去!”古一民剛要拒絕，程媛媛不由分說，一把把他拽起來，連拉帶推，很快把他弄到了操場。

這時，微風迎面拂來，一輪紅日從操場東頭的天空冉冉升起，將溫煦的紅光灑遍了操場的每個角落。古一民心里突然感到一陣無比的清爽。于是，他跟隨著黛麗和程媛媛跑了幾圈，又活動了一下胳膊腰腿，最后，渾身上下，感到非常舒服。

回到辦公室后，古一民情不自禁地感嘆了一句：“好久沒有運動了，鍛煉了一下，感覺還真的不錯!”程媛媛一本正經地嗔道：“再不要想你那個什么‘吹土根’了，以后多跟我們去跑步，多想想‘曬太陽’，不，要像和尚念‘阿彌陀佛’一樣，把你那個‘吹土根’換成‘曬太陽’，口里多念念‘曬太陽’三個字。”說著，程媛媛做了一個“扎西德勒”的動作，惹得辦公室其他老師都哈哈哈大笑起來。

“好!以后聽程美人的，‘曬——太——陽——’嗯，不錯，‘曬——太——陽——”’古一民嘿嘿嘿笑著答道。

后來，古一民跟著黛麗、程媛媛她們每天早晨去鍛煉。過了十來天，古一民的確有了很大的變化，連他兒子都發現了。“爸爸，你這幾天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一天，古一民兒子這樣說。“是嗎，狗蛋?怎么個不一樣?”古一民笑著問道。“你好像不再發呆了。”“我的狗蛋真聰明，你說得一點沒錯。從現在起，我要做一個快樂的爸爸，你也要做一個快樂的兒子，好嗎?”古老夫子對著兒子，憨憨地、親親地一笑。“好啊!”兒子也嘻嘻地笑著答道。

責任編輯 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