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1972年12月出生于新疆南部地區,有10余年的詩歌及散文寫作經歷。在《天涯》、《人民文學》、《十月》、《芳草》、《詩刊》、《紅巖》、《山花》、《青年文學》等刊物發表詩歌及散文作品。作品入選《2008文學中國》、《21世紀十年獨立詩人選》、《狂想的旅程:中國女詩人詩選》等各種文學選本。出版個人散文專著《奎依巴格記憶》(2004年 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歷史人文隨筆集《洪荒之花》(2006年 新疆人民出版社)。歷史人文隨筆集《西域的美人時代》(2010年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長篇歷史小說《樓蘭》(2010年 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長篇風俗小說《驚玉記》(貴州出版集團 貴州人民出版社)。2007年參加中國作家協會《詩刊》社第23屆青春詩會;2008年就讀北京魯迅文學院第八屆(青年作家)高研班。現居烏魯木齊。
獻 出
我從不向八月獻出夜晚
就像苔蘚獻出渦紋
蜜蜂獻出它的毒針
連同整個夏天的白日夢
我不向墳墓獻出陰影
這些墳墓曾是許多影子的言辭
聲音布滿法術
現在它們全都化為它的兒女
我不向衰老的靈魂獻出暮色
當時光吹到膝下
增加詞語的黑暗
要允許它離開幽暗的長廊
——我也不向天空獻出一只鳥
不獻出蜜蜂與花朵的葬禮
不獻出黑色泥濘讓它從腳趾縫朝悲哀打開
甚至不以我更黑的肋骨
向拾荒人獻出分幣
可是若我全都獻出
我將改變什么
最后我沒能獻出的是身上的榮譽衣衫
它有四個角落
正在襤褸的胸口上與我形影相依
哀嘆某種美好的——
某種美好的事物
就像過早凸現的光 恰好
相逢了落日——
速朽的光焰在疾馳
好像力量就要失去 只剩下一個
顫抖的 尚沒生育的子宮
我在這里
生活
這神秘的質問者啊
它昏濁著 并無覺察
自己正投身于一道陰影 如陷入一場昏迷
命運的胸衣就這樣被裹緊了
而我在這里
我一直在這里
凝神于事物內部的核心
遲疑地看清它 成為它們
成為這不死的 卑微的形體
和來不及命名的萬事萬物
春風引
我想 我曾愛過這一切
愛過平淡中顯現著的奇跡——
比如這個白晝
正接近黃昏的低緩
雀鳥的啼鳴 高一聲 低一聲
到處擠滿了長長的白色聲調 夢中也是
但是 這奇跡是抽象的
它來自于不可琢磨的世界盡頭
一路拍打著灰燼
而它的上方是無用的翅羽
在一些可能的時辰里我與它同行
朝著無名的 戴荊冠的人
他通曉一切卻只留下哀嘆
卻最終容納了真理
現在 風張開了更清晰的金色弦弓
驚擾了一場雪事中
沉睡的豹子
粗糙的手指 又亮了一寸
不僅僅是你在命名萬物
不僅僅是你在命名萬物
世間萬物不過只是此刻的投影——
當世道人心
不過是一場無用的知識 和一場徒然的圍獵
在這樣的一個欲念含混的黑夜
不會再有無名者的酣睡
也不會再有它的早晨
病中書
仿佛世間萬物都彼此相異
照亮了各自的寂寞
仿佛我的身體在塵土之上
而靈魂正四面敞開
仿佛愛情亦有著膨漲的孤寂 像遲開的水
曾經溫馨的部分已經散盡
仿佛恐懼像暗器 振蕩出古老的波紋
奇跡也無法安慰
仿佛厄運躍過冬季消瘦的月份
我看見它 正用陌生的沙漠牽引大海
仿佛無夢的人 更像是夢游者
步入藍孔雀,流水和精靈的虛谷
仿佛“活著”是詩人空談過的一個真理
只有到別處去死 橋頭人才看不見橋下人
仿佛遠方的僧侶 回頭一笑
五月的嗓音 融化在黎明
仿佛此刻 我作為遺囑 作為夜里寫下的字
作為一年中最后的饑餓 我只要紙和失眠
我從不在詩中談起大海
我從不在詩中談起大海
大海周遭片刻未停的喘息
那些波浪
它潮濕又焦急
我從不在詩中談起大海
它每一次的起伏都帶來陰影
帶來無盡的忘卻,孤單與垂暮
有如一個巨大的愛憎
弧度中的力量 在薄霧中閃光
我從不在詩中談起大海
不談起它曾以極度的謙遜
澆灌我
洶涌的死供給我更沉的血液
我從不在詩中談起大海
我的一生和它的一生
所有的蓬勃和衰敗 不發出聲音
攜帶著信仰轟鳴
最后它分泌著鋸齒形的碎影
與我在光線中一起陷落
萬物有著自身隱遁的道路
萬物有著自身隱遁的道路——
云的陰影
泉水噴向天空的遺跡
快車的汽笛在草木內部鳴響
河流的脊背裸露出
舌尖上一粒細沙
——現在 我加入到它們的形體
以燈火后面的陰影
以被巖石磨損后的咸澀音調
和一整座傾斜的水池
我收集萬物陳舊的傷口
消失在每一個單獨的事物中
其實萬物都有著自身隱遁的道路
不向任何人道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