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湖南人,1975年5月出生,2008年開始在紙刊發表文字。有詩歌曾獲“曹禺杯”全國詩歌大賽三等獎,“風電杯全國詩賽”二等獎,“濠江秋韻”全國詩歌大賽二等獎等各類獎項。
故鄉之冢
北方以北
每一顆星星都是寂寞的孩子
它們燒著骨頭尋找故鄉
故鄉很遠,在北斗星的墓地
那兒豎起的石碑
記載著年少春暖花開的牧歌
一群人在途中,丟失了少年
一群人的胡子,白了滄桑
一群人的目光薄了,穿不透大雁的嘶鳴
撿一個有屋頂的字就此住下吧
我說的是家。一群人
他們喝烈酒唱民謠,沾著月光寫另一個字
冢
野 蘭
我一直以為,她們只是春天的花朵
后來看見她們不錯過夏秋冬,更無視氣候
漂搖在城市。
說到城市
不過是天橋、花園和十字路口
路過她們土壤的行人,老遠就能聞到那些花朵
來不及褪去的稚嫩的香。但無一例外
都得丟下口袋里些許鈔票
我曾經走在大街,硬是讓一束白蘭抱著腿開了
坐火車時,這些固執的花朵,開在你身邊一直不走
她們并不肥沃。像狂風里的草
不開在鄉間田野,也無力出入豪華別墅
是我見過最不起眼的植物
這些無人收拾的花朵
開著開著,就野了
我假裝不是女子
不發呆,不看著悲情劇流淚
不傷春,不被春傷
不讓兩粒米砌在一米自釀的陽光里
不蘸著月光寫詩
不俯在一滴露珠里尋找桃花的舊語
不讓風吹走發梢上的流年
不接受一個女子
丟失水晶鞋的懺悔
姐妹之鄉村綠茶
你一定不相信,我早就認識你
握住一只質樸的陶杯,就好像握著你的手
多么親切、寧靜
滿山的綠全在你的臉上透出來
春天是和煦的、明媚的
村莊坐落在一片茶葉上
與世無爭
那么多桃花招搖走過
梨花白蝴蝶蘭的小嘴唇,粉嘟嘟勾勒天空
你戴綠絲巾,在青磚藍瓦的鄉間小屋
靜靜地與一杯水交談
列車穿過隧道
一大截光明突然敗退
烏云和曖昧都變得明目張膽
風景被隔離,首先是鋼筋混凝土
然后是車窗玻璃
然后是自己
豎起骨架,聽體內呼嘯而過的時光
無一絲退路
巴掌大的車廂,我們別無選擇
人世也不大,生命不大
一個人的內心也不大
十個手指掰不出黑暗的深度與長度
列車穿過隧道,車廂潮濕
有一個人在玻璃上畫押自己的名字
突然落淚
穿花格子裙的女孩
她就坐在我身邊,和裙格子里的花朵
一樣安靜。連嘴角懸掛的陽光
都是安靜的。我不說話
只是偷偷地注視她
想像她是我的親生的女兒
是兒子的妹妹,他爸爸的心肝
是在他爺爺奶奶身上打滾的小祖宗
我不驚動她淺淺的笑
任她將陽光從掉牙的門洞,漏到我身上
哦,我的小棉襖。
兒 童
若是以前,將他們比成蝴蝶與花朵
我會說“真俗,沒一點新意”
今天我站在兒童節的舞臺下
不得不承認,再也找不出任何詞語
比它們更貼近,更靈動
它們是神奇的
是名詞、動詞、形容詞的綜合體
你看,蝴蝶翩翩飛,花兒朵朵開
多么絢爛!我坐在木質的椅子,春光盛大
照得我瞇起了眼睛
災難之后
不見了!
天空淡泊的藍,梔子花與世無爭的香
童音搓成的秋千架
不見了
山的青,水的秀
大地上風輕云淡的安寧
都不見了
一只鳥飛來,巢不見了
一個人歸來,家不見了
大風掩飾不了漫天悲傷,也不見了
后來,悲傷不見了
鳥也不見了
人也不見了
還有誰,能見到此后滿世的荒涼
秘 密
要將陽光一點一點移走
讓它不動聲色,沉到古井里去
從此波瀾不驚
要在井邊布滿青苔
讓它變得荒涼,沉寂
除了我,再也無人靠近
要用棉被掖住夜色
掖住夢的小嘴,明月照下來
一如白天,透明、寧靜
誰也不知道,你在我內心的角落
隱藏多年,時光不說破
我也不說破
一蔸包菜
多么想完整地愛你
一葉裹一葉
愛到謹慎、卑微
這些,你是看不見的
你目光堅硬,輕易擊碎我的柔嫩
刀刃從身體上滾過去
全是流淚的碎屑
你是看不見的
你忙于灶火,調料和辣椒
忙于精心燒制一道包菜咖哩燴
這有什么要緊呢?
我終于可以在你的舌尖細細輾轉。終于可以
占領你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