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夢,曾用筆名蕭雅。生于上世紀六十年代。現就職于河北省一高校。有詩歌發表在《詩選刊》、《詩林》、《詩潮》、《詩歌月刊》、《北京文學》、《作品》、《長春》、《綠風》、《山花》、《延河》、《現代青年》、美國《長青藤》等多種報刊雜志。有詩歌入選《09年度詩歌散文精選》、《2009/2010中國詩歌年代大展特別專號》、2010年《詩歌月刊》“女詩人作品專號”、《新世紀文學選刊》、《中國詩歌二十一世紀十年精品選編》、《2010年愛情詩選》等多種選本。
硬骨頭
不是因為人到中年 我才骨頭堅硬
那么多年過去來了 我一直以為
只要把影子稍微放大 我就是一棵
頂天立地的楊樹 可如今我已不靠硬骨頭
打拼江山 我要在剩余的日子里
讓自己變得安靜 柔軟
我要把刀槍劍戟一一放下 只對親愛的人
露出一口白牙 它是我從青春留下來的
最美的物件 這恰好可以檢驗
我身體里鈣質的流量 如果含量適中
我也要代替別人服藥 那么多幼兒缺鐵缺鋅
連我外甥女的藏獒 也得了典型的軟骨病
我不懂正骨術 蜿蜒術
這些遭人厭惡的壞毛病 我不懂
等大地回暖 再與春風相遇
布谷鳥沒日沒夜地叫著 我穿著懷古的
花棉襖 想起一個叫李清照的女人
可今天黃花尚好 不曾錯亂
我喜歡
我喜歡看秋風 被你關在門外的
樣子 我喜歡用你的手指
接近我的手指
我喜歡 你一伸手
就摟住我的肩膀 這秋天里
水到渠成的安排
我喜歡 看大片大片的葉子
堅持在樹上唱歌 不止是綠和
安放
我喜歡 你一叫我
我就綠得發燙 但永遠
不妖也不冶
如此返回
請你 把我帶出黑色路口
如果繞道而行 請你把別離
也順便捎給我 我們一起為苦難送行
在無法逾越的中秋之夜 拋下
尋求亡靈的人 拋下他們不肯放手的
愛與恨 你內心的糾葛 不忍
一個人 不可同時涉入
兩條河流 要拋開鐵銹 暗疾
理想者的偽飾 用曠世的欲想和輕功
畫出女人腳踝上的黑痣 和
心房里的暗紅
請你 把我中年的身體
帶回青年 讓大半個月亮沿著
你的軌跡升起來 不是夏天帶走暖
是秋風吹落的樹影 眼淚比溪水還冷
夢境比別離還涼
請你 用敲擊鍵盤的手指
敲出塵世的福音 你說
“沉與浮 都將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可他們 在我的河流中忽左忽右
仿佛只有如此 才能獲得文字所需要的
尊嚴和速度
蛇形的身體
夜晚是茶色的 偶爾
也清澄 一壺沸水溢上臺面
滿屋子都是你我的香氣
你讓我用咀嚼的方式 贊美水
我就看見普洱的紅唇 和她蛇形的身體
“越久遠越醇香” 幽遠 寧靜
在現代詞眼里 她無疑代表了相思
和不安定的美學
與其說我愛上了這個色系
不如說 我愛上我所沒有的
你的況味 如果此刻
我能讓一朵菊花浮上來 會不會
更符合里爾克的邏輯?
我們總是 一再地出走
夢游 宣泄
仰望彼此的天空
水與火的孩子
水開心的時候 總會平躺
用柔軟的手指撫摸 扁平的腹部
“這個不爭氣的家伙” 她想
還是火候不夠 上次分別的時候
他沒留下只言片語
“寒冬過去就是春天” 這訊息
源自一個少婦博客 看來
她一定也是期待火焰的人 蜜月過去了
還沒懷上身孕
“明天一定會春風浩蕩” 玫瑰
越開越紅 仿佛等不及下輩子托生
有時她喜歡把平躺改成側臥 享受被火舌
一點點 精工細雕的過程
要是有個孩子多好 她想
有一所 足夠三人居住的房子
房前小溪 整夜被春風舉在手里
月半彎 心也半彎
原諒世界所有的不好
天空是藍的 我有浮萍之美
黑色之美 我彎轉 扭曲
開藏青色小花 我把紅的綠的紫的
有型的 無形的 一切可觸可感的都喚做惡魔
我開始迷戀幻象 和黑白相間的血
有時 我把血速轉換成車速
不停地奔向有你的地方 不停地
用無色的鉛筆給你寫信 以你喜歡的方式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 翻過
你的窗臺和寺院
我就想這樣 悄無聲息地
隱藏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 上身是蛇
下身是水 在你半明半暗的身體里
游遍千山萬水 多好啊
我是真的應該返青了
在秋天和春天之間 我就是
掌管季節的女巫 喜歡迷心術和
千里眼 我總在夜里出行
白日里輪回 在大愛與大恨之間
我的愛總要比恨多一份明亮
有時 我甚至毫無緣由地
原諒了想像中的蝗蟲 暴雨 飛機迷途
火車出軌 我不忍因為暈染
就否認菊花的香味 也不忍
因為一片樹葉落土為塵 就試圖阻止
另外兩片樹葉相遇
淪 陷
他不說愛我 只用路邊的槐葉
撥弄我裙邊的風云 有一天
他自駕車路過我門口 故意把輪胎弄得亂七八糟
看上去像寫詩的人 故意調亂了語式
可他還是不說愛我 只把我一首詩
從石縫里抽出來 在太陽底下又燒又烤
他不說愛我 他總是不許我說出
朝朝暮暮 或朝秦暮楚
世事難料 我已過了相信誓言的年齡
但我還是相信 絕塵之后的光艷
就像懷抱穗大粒滿的玉米 仿佛
一松手 就來不及愛了
他不說愛我 這是我能讀到的
最沉悶的詩句 他讓我忘記
樓群之外 一切空洞的事物
都可能是假設的 只有人類的冥想里
可以把情愛與平仄聯系起來 如果
冥想是閉合的 冥想
就一定是淪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