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遙恐怕是中醫行業的第一個六西格瑪黑帶,這位曾經在惠普工作了十余年的IT精英,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從事中醫行業的工作。
在當歸中醫學堂上過幾節中醫育兒課程后,姚遙開始對多年的工作產生了動搖,在忍痛告別多年一同奮戰的同事們、花了數月說服自己的家人后,她開始了和當歸學堂的發起人李永明一同艱苦創業的日子。后者同樣是從IT行業轉行的。
像姚遙、李永明這樣的“跨界”人才,在幾年間的中醫行業已經屢見不鮮。影響最為廣泛的是前鳳凰衛視主持人、百度高管梁冬,他不僅自己投身中醫,組建的創業團隊也極盡“混搭”之能事:有在奔馳中國做了九年客戶體驗及經銷商培訓的經理、在西醫院從業超過十年的公司骨干,更有精通藥材的中藥飲片行業某知名公司的高管。而從事投資銀行多年的京朋匯(原三艾堂)創始人邱琳,則因中醫給了她第二個兒子,也開始不遺余力地發展中醫事業。
“現在,不缺有人把錢砸到中醫身上,也不缺媒體的宣傳,還差什么?差的是人。”出身中醫世家的御源堂負責人徐文波如此評價目前民營中醫行業的發展。這位日本巖手醫科大學訪問研究員、科班出身的中醫人才,對目前中醫行業發展的頑疾深有感觸。中醫行業多年來在這種怪圈中循環:年輕中醫道行不夠賺不到錢,越來越少有人愿意進入這個行業,中醫診所收益不好,沒錢雇優秀的管理人才,沒有好的管理人才,中醫診所更難良好運營。
同樣出身中醫世家的孔令謙,年輕時就是因為“坐不住”,賺不到錢,而選擇棄醫從商的。近幾年,因為“只有從醫才能看到爸爸的笑臉”,才再度投身中醫行業。
這個時代,中醫勢必需要經歷一場改革。多年來,我們用西醫的體制發展醫學,而中醫這一傳統的智慧卻在這種體制下日漸式微。中醫需要在職業屬性、商業模式、傳播模式,甚至技術上,進行一次全面的革新,才能符合這個時代對于中醫這一古老智慧的要求。只有解決了中醫的商業化問題,才有可能真正推動中醫的發展。
“周杰倫唱一首歌,讓許多人都知道了《本草綱目》和幾味藥材,靠傳統思路已經不能推動中醫的發展了。”徐文波說。她的哥哥、著名醫師徐文兵,也在尋求多方面的探索,這是值得期待的。畢竟,他在企業和娛樂名人中有著很高的聲譽,報名參加他課程的人,已經排到了明年。
被中醫救過“命”的來救中醫的命
近年興起的民營中醫堂的創始人,除了中醫世家出身外,多半是被中醫救過“命”的外行人。
2009年,李永明感覺容易疲憊,晚上盜汗并且偶有胸悶的感覺,,但他當時去醫院檢查時,無論掛什么科,都被告知身體沒問題,被稱為亞健康。于是,他通過朋友找到中醫名家徐文兵。徐說李永明算是病的不算輕了,滿肚子都是結。經過徐文兵和羅大倫兩位醫師的調整,李永明不光肚子里的結沒有了,連的腰圍也小了兩寸,但是體重卻沒有明顯變化。
兆麟堂的韓潔也是在高燒不退的情況下,被老中醫魯兆麟的幾味藥下去,挽救了生命。從此,她當起了魯老的跟班,并“棄商從醫”開辦了診所。梁冬是體味到中醫的博大精深后,解決了自己的痛風問題。姚遙則是通過中醫“拯救”了自己雙胞胎兒子的健康。
“為什么一個說我沒問題,一個說我病得很嚴重?”李永明被西醫和中醫兩種截然不同的判斷困惑了。于是,他看《黃帝內經》,看徐文兵等專家的各種書籍。看了很多中醫的書之后,李永明突然意識到:中醫不只是醫,而是認識世界、認識生命、認識規律的理論體系,而且特別美。李永明對中醫的癡迷,一如他說這句話時臉上的陶醉。他當時想做與中醫相關的事,可是不知道該怎么做。
這股中醫熱潮,在梁冬看來非常符合常理。“在中國古代,是個知識分子都學醫,蘇東坡、歐陽修、張之洞、李鴻章都是懂醫的。”他告訴我們,來正安上課的學生中,一半都是傳媒工作者。
“現在最悲哀的是,傳統中醫是什么樣,大家都不清楚”。徐文波覺得,現在把傳統中醫弄明白八九分的人都不多,更別談傳承了。她認為這是現代人的悲哀,而不是古人的悲哀,在這種形勢下沒有一個大師,不可能像過去那樣的人,哪門都很精,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甚至在“望聞問切”上我們的感覺都在退化。
中醫需要各路人士用智慧解決發展的問題。
到企業去“治未病”更符合中醫邏輯
孔令謙的故事,特別能夠反映中醫職業興衰的變遷。他是四大名醫孔伯華嫡孫,是孔伯華中醫世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
但孔令謙從小對中醫的興趣完全在于虛榮:幾個七八歲的孩子在一起玩,別的孩子會說“你爺爺見過毛主席”、“你爺爺跟主席合影了”。但是父親讓孔令謙讀醫書,他卻是百般推辭。因為天生坐不住的性格,父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讓孔令謙到宣武中醫院跟著四伯父學習。但是實在是太清貧了,因為文革耽誤了學習,孔令謙比一般的同學都要大,成家也早,總要跟家里要生活費,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當有一個去那時的王牌IT公司上班的機會時,孔令謙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開中醫。
如果不能解決中醫人才的吃飯和發展問題,中醫的人才和發展就會面臨越來越大的問題。李永明覺得,現在一部分人自覺自愿地來做一些事情,但是一定要用商業的手段,否則就無法維持下去。“不管難不難,我就先踏出一只腳來做。”李說。
中醫要想在商業上獲得成功,必須走出象牙塔,中醫不止能解決疑難雜癥,更是治“未病”,解決亞健康的法寶。而這正是中醫最擅長的領域,也是“二兩撥千金”解決中醫商業化的問題。
事實上,已經有更多的受眾愈發體味到中醫的妙處。民間中醫太極正骨陳啟鋒的工作室常有很多企業家來拜訪。他們對陳說:“像我們這樣的互聯網公司,沒有什么固定資產,最大的資產就是員工。我一個月給他們薪水少的開一兩萬、多的開四五萬,如果他病倒了,我損失太大了。”陳啟鋒被各路企業家們請到公司講課、教授正骨操,最遠的地方到過新疆。這使得陳啟鋒這樣的民間中醫也能夠找到商業模式。
受到陳啟鋒影響的還有《給你一個億》主持人樊登,看到家人因中醫調養好身體后,他開始大力推廣陳啟鋒的正骨操。身為博士的樊登,還是IBM領導力講師,也是多所大學的老師,在企業講課結束后,都會教學生們練習這套操。
京朋匯(原三艾堂)創始人邱琳,給我們講了另外一個故事。聯想在印度的總裁,在京朋匯接受按摩師的治療后,在聯想印度3000人的大會上,花20分鐘講述了這種“神奇”的中醫療法。他告訴聯想員工們,誰干出了成績,他就帶誰“去中國體驗”。
事實上,在國外,中醫的市場價值早已高過西醫了。御源堂負責人徐文波告訴我們,在美國、日本,很多人的病西醫的方法治不了,看中醫的話都要自費,但是大家為什么還是愿意看中醫?因為能夠解決實際問題。
在國外,一個針灸師施針,一次約為200美元,而在中國,扎一次4塊錢,對于醫生來說感覺完全不一樣。很多中國醫生在國外沒辦法做西醫,只能想盡辦法用中醫提高療效,會看很多書,學很多東西,加之商業利益的刺激,他們的水平往往會比國內的中醫高。
如今這些民營的中醫機構,因為圈子小,都互相認識,也是很好的關系。他們認為應該重新站出來、聯合起來,真正按中醫學科的特性去探索一個適合學科發展的管理模式和形式。
雖然在各個中醫館跳槽的情況時有出現,但大家的關系并沒有因此變得緊張。
徐文波認為進入中醫行業的人能夠發揮各自特長,大家應該聯手起來為中醫行業做一些事情。就如同她與哥哥徐文兵在同一屋檐下,一個管理著御源堂,治療病人、研究中醫專業,一個開辦厚樸中醫學堂,將更多精力傾注在中醫文化的傳授和傳播上。兩人各自為政,也不時互相交流、互相扶持一把,所做的都是為中醫發展添磚加瓦的事情。
對于中醫商業模式的發展,徐文波有一套自己的總結:用職業培訓傳承中醫、用現代科技帶動中醫、用連鎖管理發展中醫、用國際推廣弘揚中醫。她認為,中醫最符合現在的“5P醫學模式”。“5P”即預防性(Preventive)、預測性(Predictive)、個體化(Personalized)、參與性(Participatory)和健康促進(Promotion)。
現在,京朋匯有11項專利技術,都是在治療方法上面,所以他們現在屬于高科技企業。邱琳認為,作為一個醫療機構,他們就是憑中醫里面一個一個的方法和成果在運營。“如果沒有一點自己的東西,不可能走得長、走得久。”
新中醫不改革就不能振興
“我希望投入中醫事業的年輕人都是很時尚的,他們出身中醫科班、熱愛中國傳統文化、寫寫小楷、喝喝茶、精通外語、父母健在、劫富濟貧、收入可觀。”徐文波好像是在按照她的模子來制定“新中醫”的要求,但她說她還遠未達到,比如說寫小楷、天文、地理。
當我們問她,為什么一定要求父母健在時,徐文波說,如果自己沒有學透的話,父母身體能好嗎?我們覺得這樣的人一定難找,但她認為,一定會越來越多的。
其實,說得一口流利的外語、寫得一手漂亮的小楷,真的沒有絕對的必要,這些都過于理想化,徐文波覺得中醫大夫最主要的是會看病,而且要樂于普及中醫,還要會看化驗單。
在日本工作多年的徐文波在思想上走在時代前沿,她覺得中醫作為一種職業必須要重新定義。對于大部分的年輕人來說,他們都希望能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同時滿足自己對物質的追求。中醫職業必須滿足他們的需要,才能在人才輸入上有更多的保障,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么是“沒出路”人的選擇,要么是“貴族”的選擇。
而對于如何達到這一目的。御源堂負責人徐文波和李永明的思路多少有點異曲同工,他們都想培養媽媽們對中醫的了解和熱情。“只有媽媽看到中醫大夫很牛、挺滋潤的、茶也懂、車也有、老去國外旅游、病也看得好,才會培養孩子當中醫全科醫生。如果像現在這樣很多中醫診所都哆哆嗦嗦的、診所又小又臟、藥房也那么破、指甲也不剪,你愿意讓他當嗎?”徐文波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兆麟堂的韓韓潔希望能夠盡快找到經營人才,這樣她就可以有時間幫魯兆麟老師抄抄方子,在協助魯老師工作的同時,學習一些知識,當好跟班。她覺得真正的師傳,就是鞍前馬后地伺候著,從老師的一言一行中體會全然的精髓。現在,她的兒子在中醫大學讀大二,將來有望傳承中醫衣缽。
徐文波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想著弘揚中醫。她認為,中醫是一種能量,生生滅滅,卻不會完全消亡。徐文波的哥哥徐文兵告訴她,人有愿望、有能力,就多做一點,沒有能力就少做一點。徐文波自己的理想,是做御源堂的學術交流會,她希望大家聯手起來,發揮各自的特長,借助科技的力量,包括網絡教學等等。
什么樣的東西能獲得追捧?就是要把傳統中醫用大家理解的語言闡述出來。徐文波很推崇歌手周杰倫宣傳傳統文化的方式,一首《本草綱目》讓多少年輕人記住了那么多專業的藥名?她覺得這就是符合時代需要的中醫傳播方式,這樣的傳播者越多越好。梁冬做的也是同樣的事。他曾說,他不會當大夫,但是會更多地推廣中醫。
要懂得最民族的東西,同時要具備與世界交流的能力,這就是對國學、中醫頂尖人才的評判標準。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真正地去傳承,并懂得如何在這個世界上去發揚這些東西。這些也是時代的要求。
“看我抓一把中藥服下一帖驕傲……這些老祖宗的辛苦我們一定不能輸。”周杰倫在《本草綱目》中這樣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