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倫敦

費德勒最精彩的出手和最后的出手都留在了網前，他的美好愿望也一起留在了那里，諾瓦克充滿野性的反手一擊打碎了羅杰嚴謹有序的世界，這里一直是費德勒的安全港，但今天那座宮殿變成了一間為他授課的教室。

空白石碑

這絕對是一場良性戰爭，堅持到最后的兩個人一起制造了O2球場令人窒息的2小時14分鐘，一共191分的得分，德約科維奇贏得了96分，費德勒拿到95分。人們希望能夠探尋到任何一方心碎的征兆，但結果卻令所有人感到失望，即使在費德勒開場連贏九分的情況下。德約科維奇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讓每一分的歸屬盡可能地漫長，“他希望盡快結束每一球，但是我想辦法把很多球打回，讓他更多地進入到多拍拉鋸，這是我的目標之一。”讓瑞士人最終失去耐心的長回合拉鋸開始不斷出現，而他的指南針似乎沒能為他找到合理的逃脫方向。

費德勒最精彩的出手和最后的出手都留在了網前，他的美好愿望也一起留在了那里，諾瓦克充滿野性的反手一擊打碎了羅杰嚴謹有序的世界，這里一直是費德勒的安全港，但今天那座宮殿變成了一間為他授課的教室。幾乎每年的這個時段他都將匕首插進別人的心臟，現在輪到他來為自己處理冒血的傷口。

人們試圖用熟悉的印跡來描述他的腳步，比如2003或者2008，那是同樣只贏得一座大滿貫的年份，但這僅僅是數字上的契合。在費德勒的網球世界里，你很難真正找到一組52周的數據可以用來對比這一年：這個即將湊夠365天的時間軸里不存在只讓費德勒贏下4局的納達爾，沒有火槍手杯和全滿貫，卻多出了一枚奧運會銀牌。于是，當羅杰以兩盤均是完美開局卻收獲失利的方式離開倫敦的時候，他留下一個空白的石碑，這使得所有的評論家都感受到文字的難度。人們很難為瑞士人打出低于90分的數字，畢竟溫布爾登和世界第一的光芒太過耀眼，但德約科維奇的怒吼又在山頂投下了陰影——他被世界第一又甩開了700分。

質疑者將矛頭對準了費德勒城堡在2012年最薄弱的一面盾牌，從今年美網結束到總決賽的“秋季賽季”中他交出了12勝4負的答卷，在七次面對世界前十的較量中贏得三場勝利。這一時段75%的勝率在瑞士人擁有總決賽賽程的十一個賽季中僅僅高于2009年的66.7%，三年前費德勒在美網過后的12場比賽中輸掉了4場，這兩個賽季也是費德勒十一年來僅有的兩次在“后大滿貫賽季”顆粒無收，這樣的數據發生在費德勒職業生涯中極具意義的完成全滿貫的2009年和奪取溫網并重返世界第一的2012年，就如同華麗的晚禮服下卻搭配了一只尺碼完全不合適的鞋子，這才是令人驚異的現象。

變換的邏輯

我們不妨將擁有費德勒身影的十一年總決賽乃至秋季賽季的霧氣撥開，也許人們會發現在不同的年份中數據被涂抹上了各種色彩，而這些歡喜或悲傷的面目與費德勒在天空之上的翅膀顫動密切相關。在費德勒從2004到2007的四年統治期中，以總決賽為終點的秋季賽季完全成為過去九個月的續演，瑞士人分別用10勝0負、10勝1負、22連勝和16勝3負的成績繼續著由他制定規則的游戲，他接受了時任世界前十球員的23次攻擊，只讓岡薩雷斯得手了一次，即便納爾班迪安曾在上海制造出一聲巨響，但并不足以讓費德勒陷入未來的苦惱。

但在2008年費德勒交出世界第一之后，男子網壇的“結束時間”開始從總決賽提前到了美網，從2008到2011年，世界第一的位置成為三個人的輪換游戲，而賽季最佳球員的評定已經不再需要參考總決賽的成績單，納達爾在法網和溫網背靠背奪冠、費德勒完成全滿貫以及德約科維奇獲得的三座大滿貫冠軍似乎更容易成為真理。對于在大滿貫賽場掌控一切的贏家而言，美網后的時段似乎更像是新一年的預演，納達爾在2009年結束總決賽時做出了這樣的總結：“這項賽事讓我知道如何努力才能打得更好，以及如何在明年打出更出色的開局，我看清了前進的方向。”費德勒先后栽倒在德爾波特羅和達維登科的手里，狂奔了一年的納達爾和德約科維奇接二連三地在這個時段消失，人們下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卻是在澳網決賽。而對于賽季的失意者來說，他們迫切需要這兩個月的時間來彌補之前遭受的創傷，所以人們看到了穆雷和費德勒在2011年是如何在這里挽救自己的賽季的。過去兩年壟斷總決賽并在這一時段分別打出21勝2負和17連勝的瑞士人一直在扮演這樣的角色，年終總決賽的冠軍成了大滿貫蛋糕之外的最佳甜食。而這里同樣是提升滿足感的“加油站”，某種意義上說，這適用于有資格來到這里的任何一位球員，即使你不斷地在半決賽揮霍賽點，或是連續七次輸給同一個對手。

但2012的總決賽卻再次完成了輪回，它擺脫了2004——2007年以及2008——2011年的固定思維，和2003年乃至更早的邏輯實現接軌，這項只有世界排名前八位或者大滿貫冠軍才能入圍的賽事重新找回了屬于它的存在感，自1970年以來第四次發生在世界第一與第二之間的決賽讓引發最大爭議的“賽季最佳球員”的選擇題終于有了答案，某種意義上，它解決了四個大滿貫都沒能破解的一道難題：在四大滿貫分屬四人的前提下，由于你無法評判哪個大滿貫的價值更高，那么只能靠著“1+1=2”的數學法則用總決賽的冠軍來決定“金球獎”的頒發。帕特·卡什在接受Tennis Space采訪時曾表明他的觀點：德約科維奇和穆雷誰能在總決賽奪冠，準就能夠成為賽季最佳。德約科維奇在全年最為重要的五項賽事中闖入了四個決賽并贏得了澳網和總決賽，這讓他突破了分別收獲溫網和美網的費德勒與穆雷的包圍，“祝賀諾瓦克今天的勝利，我已經竭盡所能。”費德勒的態度無疑是對塞爾維亞人冠軍成色的最佳注釋，“我有點懊惱，可是當這一天結束時這些都變得不重要了，為了繼續向前，你需要從各個方面獲得動力。每天早上起床，在世界各地穿梭，訓練、拉伸、應對其他瑣事，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需要一些原因來告訴自己為什么要做這些。我覺得自己做到了，我可以在球場上享受一切，輸球并不意味著你沒有得到快樂。”羅杰無需擔憂他在這項賽事的紀錄，這場失利的火苗還無法達到燒毀勛章的溫度，在現役球員中，離他最近的德約科維奇最快也需要四年后才能追上他。

與歲月同行

這場決賽的失利對于費德勒而言似乎只是被絆了一跤，他的外套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但無法破壞瑞士人的堅硬內核，這項賽事就如同溫布爾登一樣，所有人對于羅杰的畏懼讓他們剛剛走進中央球場就已經以0比1落后。這是他連續參加總決賽的第十一個年份，他的六個冠軍是分別擊敗了六位不同的選手，從阿加西、休伊特、布雷克到費雷爾、納達爾和特松加，如果算上在兩次決賽中擊敗他的納爾班迪安和德約科維奇，費德勒從杰出到偉大的見證者幾乎包含了三個時代最杰出的球員。

費德勒在擊敗蒂普薩勒維奇后得到了追平倫德爾總決賽紀錄的第40場勝利，而瑞士人對于十一年前這個數字起點的記憶依舊準確：“能夠獲得參賽資格我已經非常興奮，我和費雷羅打了一場很棒的比賽。對我來說，那是意義重大的時刻，我希望能做到最好，贏得更多的分數提升我的排名，我也確實做到了。”“如果把費德勒看作一位畫家，那作品《蒙娜麗莎》之于他，就是2007年上海大師杯上對陣費雷爾的那場決賽。那是一場近乎完美的比賽。”ATP《DEUCE》雜志如此評價費德勒直落三盤擊敗費雷爾的比賽，“我對那場比賽仍記憶猶新，那是我迄今為止最出色的比賽之一，能在已經度過了一個美妙賽季的情況下加冕，感覺太棒了。比賽中我能在需要時隨時打出反手直線球，幾乎像在場上滑行一樣自由移動。”

無論是在休斯敦和薩芬完成20：18的搶七局，還是2005年送給高迪奧的兩枚鴨蛋，這一切都很難掩蓋四年前的彈坑，但曲折是所有通向偉大的必然情節，如果沒有2008年小組賽的情節，費德勒的總決賽經歷肯定不會如此動人，七個賽點向人們證明了神有時也是只能打三場比賽的，其實這才是神的標準像，他的電量也存在只剩一格的窘境，他的后背在某一刻也會背叛主人的意志，他也許有個沒落的過去，但他確信一定擁有可以奮斗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