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確海洋的價值，才能更好地愛護

明確海洋的價值，才能更好地愛護

李京梅，中國海洋大學經濟學院國際經濟與貿易系教授，系副主任。主要研究方向為環境與貿易、海洋經濟、海洋環境資源可持續利用的經濟管理等。

海洋世界：您是如何理解“海洋可持續發展”理念的？

李京梅：可持續發展的思想，中國古代早已有之。傳統的天人合一的理念本身就蘊含著人與自然的對立統一關系。我認為，海洋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問題仍然是如何權衡效率和公平（包括代內和代際公平），即在當代我們開發利用海洋資源，例如大規模捕撈、圍填海以獲取經濟收益的同時，如何避免出現“殺雞取卵”、“竭澤而漁”、剝奪下代人的發展空間等問題；即在兼顧資源使用的代際公平的基礎上實現經濟增長。

海洋世界：在發展經濟和保護環境之間一直存在一種矛盾與沖突，從經濟學的角度講，能否建立一些準則來調整這種矛盾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

李京梅：我覺得應當建立以下可持續性準則：1.評估海洋資源和生態功能的經濟價值，且評估應該是動態的，及時反映資源的有用性和稀缺性；2.保護重要不可再生的海洋資源；3.避免不可逆的生態損害，把可再生資源的利用限制在可持續產出的范圍內；4.進行海洋經濟增長的綠色國民經濟核算。

海洋世界：從經濟學的角度看，人類為何會對海洋持一種忽視的態度？

李京梅：從經濟學角度看，海洋“興漁鹽之利，行舟楫之便”，為國民的生產和生活提供了包括生物、礦產、航道港口、海水、旅游等多種重要資源。這種支持不被人類重視，是因為海洋提供產品或服務屬于公共物品，進一步導致海洋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免費使用。公共物品是與私人物品相對而言的，具有非排他性和非競爭性。海洋系統生態服務，盡管具有生命支持、環境凈化等功能性、效用性，但是服務功能的開放性、整體性、動態性，使海洋生態服務的產權難以界定，沒有市場價格。資源或生態服務的無價或低價等于授意人們隨意無償地使用資源。

海洋世界：那么，也是從經濟學的角度，如何能從制度上解決人類對海洋的忽視問題？

李京梅：我覺得，只有明確生態系統服務功能的價值，使人們使用資源或服務的成本通過市場表現出來，并建立相應的約束機制，例如生態補償機制，引導海洋資源的開發利用向有利于經濟、社會和環境協調及可持續發展的方向演化。

海洋世界：您認為，當前中國海洋經濟發展中存在的非可持續的問題有哪些？

李京梅：過去30年，中國在發展海洋經濟過程中，基本上沿襲了以規模擴張為主的外延式增長模式，使得生態環境問題呈現出異于發達國家傳統的海洋生態環境問題特征，表現出明顯的系統性、區域性和復合性。

海洋世界：您能具體就某一方面談一下這些問題嗎？

李京梅：比如，就這個“區域性”來說吧，我國經濟發展較快、人口密度較大的海灣如遼東灣、渤海灣、萊州灣、杭州灣等海域，海洋污染就十分嚴重；就這個“復合性”來說吧，圍填海造地除了占用灘涂或海域資源，使許多重要的經濟魚、蝦、蟹、貝類、水禽鳥類等生息、繁衍場所消失，還會減少海域的納潮量、減弱海水自凈能力，江河入海口的圍海造地還會壅塞河道，影響排洪，衍生洪災。

海洋世界：從經濟學角度看，您覺得造成以上非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問題是什么？

李京梅：從表面看，海洋資源環境等問題是由于我國近年來工業化、城鎮化進程加快等驅動因素所致，其實質是，現有資源價格政策不合理，海洋資源價值被低估，海洋生態損害無法進行市場表達，導致資源低效配置的結果。海洋世界：您覺得中國是一個海洋資源大國嗎？李京梅：從絕對量來說，我國是海洋大國。但是，除以巨大的人口基數，我國也是海洋小國。中國的人均海域不到世界人均的十分之一；人均占有面積排在世界第122位；海洋資源只有世界人均的三十分之一；人均大陸架盆地的面積只有世界平均的四十分之一；大陸架油氣資源人均不足世界的二分之一。

海洋世界：中國這個海洋資源絕對量的大國，如何在未來發展中走可持續的道路？請您從經濟學的角度上給一些建議？

李京梅：我覺得要加強以下這些工作或制度的建設。首先，要繼續完善海域使用金制度；其次，要建立生態補償機制。在各種海洋開發活動中需考慮和評估生態環境成本；再次，修訂海洋功能區劃；最后，進行生態修復的計劃。

海洋世界：生態補償機制具體是怎樣的？

李京梅：比如說，國家要針對重大海洋工程（包括圍填海工程）、海上溢油等重點問題，開展生態損害補償/賠償、生態建設補償的示范，發揮利益調控的引導和約束作用，最大限度地滿足海洋開發實現海洋經濟增長的同時，保護好海岸帶資源環境。

海洋世界：生態補償機制就是賠償一定數額的金錢嗎？

李京梅：生態補償的形式除了貨幣補償外，第二種方式為資源或生境修復，即要求資源損害者將受損的資源修復到基線狀態。為了監督管理用海方的生態修復，可建立生態補償保證金制。

海洋世界：為什么要修訂海洋功能區劃？

李京梅：近年來，國務院陸續批準了山東、浙江和廣東進行海洋經濟發展的試點，區域經濟發展布局進一步向海延伸，可能引發新的海洋空間資源利用沖突和生態環境破壞。因此基于海洋資源和環境的承載能力和海洋生態系統服務價值評估的基礎上，對已有的海洋功能區劃進行修訂，指導海洋空間內的經濟活動的優化布局，實現海洋資源可持續利用。

海洋世界：具體說一下如何建立生態修復計劃？

李京梅：具體來說，把生態修復計劃融入海域使用權許可證的審批過程中，要求企業在申請時就對生態修復進行詳細規劃，并交納保證金。如果用海方完成生態修復，保證金全額返還；反之，保證金自動轉為生態補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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