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勝過空喊

李富永

一年一度的春運又開始了。對于望眼欲穿歸鄉路的游子們來說，相信這兩年他們一直有一個美好的期待：今年應該是一道分水嶺：春運車票供不應求的難題，將首次在今年得到“極大的緩解”。

因為這是近一兩年來鐵路各級官員曾經分別多次在全國兩會等公開場合上描繪過的美好藍圖。

可是，如果旅客注意到近日現任鐵道部部長盛光祖在鐵路系統的春運電視會議上的講話，就會發現，曾經描繪的這個美好的藍圖，實行起來原來是這么難。

因為據報道，在會上，盛光祖分析說，今年鐵路春運全國鐵路將發送旅客兩億三千五百萬人，日均五百八十八萬人。而目前鐵路額定日均客座能力僅三百八十二萬一千座，需求與能力之間有二百多萬的缺口。因此“旅客需求與鐵路運能的矛盾仍然非常突出”。

既然有二百多萬的缺口，二百多萬人買不到票，我認為這就不是“極大的緩解”，所以我說那個藍圖是畫餅充饑，是空中樓閣。因為劉志軍規劃的龐大的高鐵網絡，根本不可能在今年全部建成，無視多數國民收入尚處第三世界水平的現實，置融資短腿于不顧，脫離實際強行全面上馬的昂貴高鐵，目前已經陷入了寅吃卯糧資金斷頓的窘境，許多工程干了不到一半，錢就花完了，后續的資金又跟不上，施工隊只好撤離，成了半拉子工程，成了爛尾高鐵。

即使不缺錢，但虛夸的“國產化”和不斷壓縮工期草率施工，誰又能保證甬溫線7·23特大事故中那樣的隱患僅僅在甬溫線一處存在？投放到甬溫線的國產信號機，本身存在嚴重缺陷，連試驗都不做，就暢通無阻投入客運專線，該亮紅燈偏亮綠燈，造成列車追尾相撞。這樣建成的高鐵網絡，誰還敢坐？

“極大緩解”與“巨大缺口”相比，前者是美好的藍圖，但卻虛幻；后者有點令人沮喪，但卻是鐵的現實。對于廣大國人而言，究竟是凌空醉舞美好、還是腳踏實地安全？不到一定時候，不經過殘酷現實的現身說法，公眾還真難做出正確的判斷選擇。

根據我的記憶，曾經許諾“極大緩解”時，不僅說的人信，而且聽的人也信，說者豪情萬丈風光無限，聽者春意盎然浮想聯翩，遠不是后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時那樣的窘境可比。網上幾乎看不到有什么異議。雖然整個社會也不是鴉雀無聲沒有質疑，但畢竟在對高鐵的美好期待下，整個社會尤其是各地政府被帶進了一個桃花源般的境地，對高鐵美好藍圖的向往，無疑助長了全社會一起瘋狂。

以“解決春運”為誘餌討換公眾對高鐵的盲目期待，實際上麻醉了公眾對高鐵大躍進的警惕。春運中有那么多民工，讓他們坐昂貴的高鐵顯然并不現實。而“極大緩解”的許諾之后，如果落實不了，對公眾傷害更大。

所以，告訴公眾實情，即便是沮喪的窘境，有助于避免公眾因過高的期待落空而遭受挫敗感。由于客流量超過平時數倍，春運難題永遠也解決不了。不光中國沒有這個能力，發達國家如美國，據知情者介紹，到了圣誕節也一樣一票難求。如果按春運的需求建設交通，將造成平時能力閑置和巨大的浪費，最終還是納稅人買單。但這個話似乎一直沒人敢說。似乎說出來就顯得政府無能。怎么會呢？全是錯覺。讓旅客知道供需之間巨大落差，有助于他們避開高峰合理選擇出行時間。這才是為他們負責。親人團聚，何必非要在春節這一兩天、傷痕累累擠回家？

既然如此，春運中旅客的艱難，也需要報道，這不是什么壞事。讓他們了解路上的荊棘風雨，這不是渲染悲情，而是告知實情，至少比一味地鼓動他們“有錢沒錢，回家過年”要科學，比宣傳“騎摩托車沒什么不好”、鼓動他們危險地長途旅行更要負責任。

【原載2012年1月12日《中華工商時報·社評》標題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