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謊表

靜夜花

“喂，凱子，我是大剛。聽說你升官了，祝賀你。”

這天中午，朱凱正皺眉沉思，突然接到鐵哥們劉大剛從國外打來的越洋電話。

升官？朱凱搖頭訕笑。小心謹慎地奮斗了三年，最近才由科員被提拔為副科長。在這個編制龐大的單位里，副科長多如牛毛。許是聽到了朱凱的嘆息聲，劉大剛哈哈大笑著說：“要想升得快，就要準確揣摩領導的意圖。對了，我們公司新研制出一種測謊手表，并配備心理分析儀和顯示器，準確率達百分之百，目前正打算推向市場。看在哥兒們份上，我給你快遞一只，一定會對你大有幫助。”測謊手表？如果戴上它真能知道領導的心思，那開展工作就有方向了，朱凱想。

三天后，朱凱果真收到了一份特快專遞。打開一看，卻像一只普通手表。這東西，真那么神奇？朱凱猶猶豫豫戴上，出門上班。

剛到單位，迎面碰上科員小王。小王點頭哈腰：“朱科長，祝賀你高升。”

“謝……”朱凱“謝”字剛說一半，測謊表突然發出一陣蜂鳴，表盤上跳出了一行字，是小王在罵他：“就你那兩把刷子也能當科長，真是怪事！”

朱凱沒吱聲，拉著臉走進了辦公室。剛剛坐定，主管領導就笑呵呵走來：“小朱啊，這次你能得到提升，說明你表現好，有能力。只要你放開手腳好好干，我這個位子早晚都是你的。”聽著領導的話，小朱心里甭提多感動了。可該死的測謊表緊接著響起。他用余光一掃，寫的卻是：“哼，你要敢蹬鼻子上臉，有你好果子吃！”

自從戴上測謊表，朱凱天天如坐針氈。上街買菜，商販熱情得不得了：“這菜新鮮，三塊錢一斤。”測謊表卻顯示：“買吧買吧，你這傻瓜要不買，明天菜就爛了！”他狠狠地瞪一眼商販，空手回家。路上，碰到一個殘疾人乞討。朱凱看他可憐，掏出兩塊錢放進乞丐的破碗里。乞丐連聲說：“謝謝，好心有好報。”乞丐總不會說謊了吧？可測謊表還是響了：“就給兩元？你小子也忒摳了吧？”

這表不能戴了，再戴下去，好人都會被折磨瘋！朱凱正要摘表，內勤打來電話，說系統內要召開民主測評會。朱凱轉念一想：再戴最后一回，看看大家對我到底是啥印象。

朱凱走進會議室時，三十多個副科長，十幾個正科長，大大小小的領導已全部就位。大家微笑著互相點頭打招呼，卻沒人說話。不一會兒，負責測評活動的何處長到了。說來也真湊巧，朱凱的手機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嗡嗡”地響了。是老婆打來的。朱凱怕老婆，領結婚證那天就約法三章，其中一條是：電話必須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接受查崗。朱凱歉意地沖同事笑笑，嘴唇貼到手機上，小聲說：“我正開會呢，有事快說。”

“老公，我媽病了，我去看她。今晚晚點回家。”老婆的話剛說完，測謊表不失時機地響了，顯示為：“我去參加同學聚會，編個瞎話是怕你吃醋。”一想到老婆同學聚會中有她的初戀情人，朱凱動了氣，憤憤地想：“去吧去吧，去會你的老情人吧！”可礙于同事在場，只好說：“行，行，你去吧。”孰料，老婆突然破口大罵：“你個小肚雞腸的玩意，我就是去會情人，你管不著！”

動靜格外響亮，就連何處長都聽到了。被罵得一頭霧水的朱凱尷尬萬分，慌忙關了機。何處長沖朱凱善意笑笑，清清嗓子說：“在座的各位都是難得的人才，個個聰明能干……”話音未落，會議室里突然蜂鳴聲四起。

朱凱納悶四望，只見所有的人都在低頭看表。左邊的王科長，右面的李科長，還有自己的測謊表上竟然蹦出的是同一行字：“分明是一群蠢才，真懷疑他們是怎么坐到這兒來的！”

一時間，朱凱腦袋里亂成了糨糊，連測評會是怎么結束的都記不清了。一邁進家門，他就氣鼓鼓地撥通哥兒們大剛的電話，不等質問，卻聽大剛興奮地說：“凱子，測謊表的銷路非常不錯。昨天登陸你們城市不到三小時，十幾萬只就被瘋搶一空。對了，在銷售現場，我好像看到你老婆了……”

“何止我老婆，還有我同事和領導呢。今后，我干脆當啞巴吧！”朱凱狠狠地摔了測謊表……

【原載2011年12月11日《新民晚報·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