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阿蕆

我說我有好多朋友。阿款說他只有一個朋友，并說此生一友足矣。我不以為然。他便跟我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10多年前的故事。

阿款是村里的出納。他和阿盟兩個人一向很合得來，經常互相串門。一次阿款在房間里點鈔票，阿盟跟往常一樣，無所顧忌地坐在阿款的床沿抽煙。阿款把一疊一百塊頭的鈔票點好了，置于桌角。恰好這時，門外有人急切地招呼，阿款連忙跑出去應酬，片刻，回轉。又片刻，阿盟起身告辭。

阿盟走后，阿款將那疊鈔票再數一遍，居然少了一張！一數再數，就是少了一張。阿款情急，拿出現金日記賬一筆筆核對，正好差一百元。他當了十年出納，向來仔細，向來沒有這種差錯。細細翻找床跟、桌底，未獲。阿款生疑，他剛才走出房門只有阿盟在場，等他轉回，阿盟又匆匆告辭，思來疑去，難道這錢是阿盟拿走不成？

入夜，他輾轉反側。妻問其故，他將失錢之疑告之。妻進一步證實，說是兩天前，阿盟曾向她借一百塊錢買化肥，她說家里沒鈔票，而集體的鈔票得問支書，問主任……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妻子不管阿款反對，催丈夫明天一塊去問問看。

翌日清晨，夫妻倆踏進阿盟家的門，吐出來意。阿盟紅著臉，一口承應：錢是拿了，用掉了。并說你夫妻倆等片刻，等我去借來還你。

一袋煙功夫，阿盟借來了一百塊錢，遞到他們夫妻倆手中。念在多年朋友份上，阿款也不再讓妻子說什么，拿了錢，拉了妻子回家。

自此，阿款和阿盟沒了情分，不再串門，不再說話，朋友不是朋友。

阿款的故事說到這里，頓了頓，不說了。交個真正的朋友實在太難！

可是阿款點了一支煙，頓了頓，又說開了——這個故事沒有完。

此事過去大約一年以后，阿款搬動那張桌子，居然有一張一百元滑落地上！阿款夫妻便想起了一年以前，想起了阿盟，非常納悶、奇怪。入夜，輾轉反側。阿款不管妻子反對，催妻子明天一塊去問問看！

阿盟還是紅著臉，說：錢確實是沒拿。一年前你夫妻倆來問我，我沒拿，可在場的除了我，還能有誰呢？不要因為一百元傷了朋友間和氣。何況朋友一場，不就是一百塊錢么？我就認了。好啦，事情已經過去了。朋友還是朋友。朋友總歸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