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非

不到一個世紀以前,對于婚姻這件人生大事,大多數中國人幾乎沒有自己的選擇,而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小時候填履歷表,里面有一欄叫“出身”,我當時不懂是什么意思,家里人告訴我應該填“干部”。雖然當時我并不清楚“干部”的確切含義和這個出身意味著什么,但是仍然感覺到一種小得意。
后來,我知道了所謂的“出身”的真實含義,我為我童年無知的得意感到羞愧,因為那時中國人的身份是無法選擇的。
過去,我們的命運似乎也沒有太多的選擇——你爺爺是農民,決定了你爸爸是農民;你是農民,決定了你兒子、孫子都是農民,你家祖祖輩輩、世世代代就是農民。
恩格斯曾經說:“以財產的不平等取代出身的不平等是人類歷史的一次偉大進步。”我想,原因就在于財產是可以通過個人的主觀努力而獲取,而出身則是無法選擇的,所以有選擇就意味著進步和幸福感的增加。
在我的童年,中國人的生活幾乎都沒有什么選擇。人們拿著差不多的收入,住著差不多大的房子,用著差不多一樣的交通工具,吃著差不多的食物,穿著差不多款式和顏色的衣服,留著差不多的發型——剃光頭的只有兩種人:病人和犯人。那個年代是物質和精神匱乏的年代,也可以表述為選擇匱乏的年代。
讓我們再回到《非誠勿擾》。
我小時候,剛有電視機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什么頻道可選擇。現在你家遙控器可選多少臺節目,恐怕沒幾個人說得清。現在電視觀眾的幸福感,很大程度上來自于討厭哪個主持人立馬可以用遙控器“槍斃”他。
《非誠勿擾》在當下的中國走紅,正是因為滿足了人們對選擇婚姻的訴求,但是稍有判斷能力的人都會發現,相親的媒體平臺實在太多了,為什么只有《非誠勿擾》形成了這樣的社會影響·
我認為,每一期《非誠勿擾》展示的,不僅僅是24個單身的美女和5個來征婚的男人,而是通過這一群形形色色的普通征婚者,展示了當下中國年輕人的生存現狀和命運,進而呈現出整個時代發展的印跡和宏大社會背景。
《非誠勿擾》舞臺上男女嘉賓展示和討論的內容幾乎涵蓋今天中國老百姓生活的所有方面,從某種意義上說,《非誠勿擾》是一幅當下中國市民社會的《清明上河圖》。
我不認為人們喜歡看《非誠勿擾》僅僅是為了看美女或者是看我和黃菡、樂嘉斗嘴。這個舞臺上,在兩個年輕人是否愿意牽手的背后是他們生活態度、生活方式乃至人生觀、價值觀的選擇。我們幾乎在每一期節目中都能看到不同話題引發的討論,這個節目的價值正是在于這種討論,而不是結論。盡管我們3個人都有一點好為人師的壞毛病,但是我們在盡最大努力使《非誠勿擾》在實現服務功能的同時,呈現出不同的價值觀和人生觀,讓年輕人在這里發出真實可信的聲音,在他們在面對選擇的時候傾聽自己和別人的真實答案而非標準答案。
因為,人生本來就沒有標準答案。
“自由選擇”和“真實表達”,我認為是幸福生活的兩個重要人文要素。
《非誠勿擾》核心的人文精神或許就在于此:每個來到這里的人,可以自由選擇在異性和公眾面前展示怎樣的自我。公眾喜愛并關注這個節目也不僅僅是因為可以圍觀別人的愛情,而是在真實表達渠道相對稀缺的當下,可以在關照別人命運的同時帶入自己的價值判斷和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