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的五百塊

候鳥

春節前夕，舒曉佳在財務室會計那里領到500元節假補貼，剛走出門，同事鄭姐就跟了過來：“哎呀，手頭正好有急用，你這錢借我用幾天吧。”

鄭姐向來少語厚道，從沒求過誰什么。舒曉佳爽快地把錢給了她。

本來想著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借點小錢救急沒什么，可是，一晃兩個月過去了，鄭姐沒還錢，也沒有一句要還錢的話，好像沒發生過這事似的，舒曉佳漸漸不痛快了，心想：鄭姐看上去挺實在一個人，不像是借錢不還的人，可能是忘了吧。去問鄭姐要吧，又怕被人笑話惦記小錢，不要吧，又哪甘心500塊錢打水漂？那可是自己孩子一個月的口糧錢呢。

鄭姐忘了，那自己就旁敲擊側提醒提醒她吧。舒曉佳故意在她面前哭窮，說兄弟做生意賠了要救濟如何如何，說孩子保姆錢漲了如何如何，她的潛臺詞是：你看我家也不富裕，欠我的錢趕緊還吧。

哪知鄭姐就假惺惺地關切幾句，壓根不提還錢的事。

舒曉佳又在同事面前別有深意地說哪里哪里的人，借錢不還遭人罵，以后借錢一定要看人。鄭姐就在旁邊，可她還是渾然不覺。

看來她是真忘了，舒曉佳只好找個一群同事聊天興致正高的時機，開玩笑地說：“鄭姐，快還我500塊，我都要窮死啦，現在利息可是漲了。”舒曉佳的口吻半真半假，眼睛卻緊盯著鄭姐。鄭姐面色極不自然，說：“呵呵，你還會窮嗎？兩口子將近一萬塊的工資。”

鄭姐說完就匆匆逃離聊天人群，舒曉佳看出來了，她明顯是在賴賬，真是知人知面難知心啊！當時借錢給她時沒要欠條，也沒有第三人在場，舒曉佳空口無憑。何況就算有欠條有第三人，就為區區500塊錢跟同事較勁，臉面上真過不去。

500塊錢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送”人了？舒曉佳越想心里越糾結，對鄭姐諸多不滿也只能壓在心里，總不能落個斤斤計較小心眼的惡名。

閑時跟老公聊天，嘮叨起這事，老公說：“現在這樣欠賬不還的人多得去了，都說欠賬的是債主的老子，這種人虱子多了不怕癢，才不會在乎你那幾百大毛。”

老公說起他一個朋友被親戚借去好幾萬塊，久拖未還，幾次打電話相催，到最后人家連電話都不接了，找上門去要，親戚居然說：“我就是沒錢，好歹親戚一場，你不要逼人太甚。”這倒好，好心借了錢倒落了個不是人。還有個人借了朋友一萬塊，想著關系好不必要借條，沒想到朋友出車禍死了，面對哭天搶地的朋友父母，那人實在不忍心雪上加霜，不知道這錢怎么開口要，就是要了沒借條能討得回來嗎？

“真是借錢容易還錢難啊。”老公的話讓舒曉佳更糾結了，看來那500塊錢她真是拿不回來了。

其實舒曉佳挺想直接問鄭姐要的，如果是幾千塊大數目倒也好辦，可偏偏才500塊，她好歹是一個月薪不低、有頭有臉的白領，這可怎么開口？這事壓在她心里像喉嚨卡著了東西，極不舒服，她看到鄭姐就心里來氣，迎面遇到打招呼也裝不出親切來。

5月，鄭姐的女兒結婚，邀請了舒曉佳，按說三年前舒曉佳結婚、一年前生孩子時，她都隨了禮，舒曉佳接了喜帖也應該回禮才對，可想到那被“黑”走的500塊錢，舒曉佳硬著心腸沒去赴宴，當然禮金也沒有給。

這些小疙瘩大家嘴上不明說，心里都清楚得很，舒曉佳和鄭姐生分得像陌生人了。

有一天，天氣晴好，舒曉佳收拾衣柜里的衣服出去大曬，從一件許久未穿的運動衣口袋里翻出一張票來，那是張黃山風景區上山纜車票，那時她剛結婚沒多久，單位組織全體職員在黃山風景區搞旅游活動。舒曉佳隨手把票扔進垃圾筒，猛然間，她想起了一件塵封了很久的往事：

那天在風景區，幾個爬不動的女人要坐纜車，纜車錢是自費的，舒曉佳身上當時沒帶錢，急忙向同事借，是鄭姐借給她的錢，鄭姐還說：“一百不夠吧，多拿些去，反正我身上帶的錢多……”

舒曉佳猛然清醒，真是該死，這事怎么就給忘了呢？而且忘得干干凈凈！當時鄭姐借自己的正是500塊啊。想想自己從剛結婚到孩子到處跑都已經過去兩三年了，那500塊錢壓在鄭姐心里這么長時間，她該多糾結啊！她肯定跟自己一樣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要，所以才找借口反借錢，唉！將心比心，也算用心良苦，鄭姐家不算富裕，就算富裕，也不該別人對她借錢不還。

舒曉佳等不及收拾一床亂糟糟的衣服，趕緊給鄭姐打電話想說明歉意，猶豫了一下又改成短信：“鄭姐！太不好意思，我上回在黃山欠你500塊，現在才想起來。您女兒結婚時我家里有事沒趕上，她生孩子時一定隨個大禮。”

鄭姐很快回復：“這么久的事我都忘了，正好春節時我借了你500塊，最近孩子結婚手頭緊沒來得及還，就兩兩相抵了吧。”

舒曉佳長舒了口氣，狠狠警告自己：今后，欠人錢不論多少一定要記住，一定要還，不然大家都糾結。■

（責編：湯加?搖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