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師打賭

張瑋

于小寶是學校里有名的問題學生，他爸爸和媽媽離異了，法院把他判給了爸爸，而他爸爸又常年在外打工，一年才回家一次。平日里，他只和奶奶生活在一塊，奶奶年齡大了，又管教不了他，這就使得于小寶的野性越來越大。

一開始，于小寶對學習還有點興趣，在班里，學習還能勉強跟上趟，但后來，他對學習逐漸厭煩起來，什么科目都不想學，什么作業都不想做。每到上課，于小寶就在書桌底下擺弄電子游戲機，或是呼呼睡大覺。倘若哪位老師說他，于小寶就會和這位老師白眼：“我愿怎么就怎么，你管得著嗎？”老師們很生氣，把于小寶的奶奶叫來，奶奶數落于小寶一通，于小寶是左耳進右耳出，以后仍然我行我素。后來，連老師也沒了轍，上課就由他做去吧，反正只要不搗亂課堂就行。

偏偏在這個時候，于小寶的班里調來了一位年輕美貌的女班主任王英。王英對于小寶要求很嚴，上課不認真聽講就罰站，完不成作業放了學就留到辦公室里去補寫。但這些措施對野性很大的于小寶根本不起作用，于小寶的抵觸情緒相當大，曾放出話來，要給王英一點顏色看看。

這天，于小寶因為昨天晚上的作業一點都沒做，放學后又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里去補寫作業。還沒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里面傳出了激烈的爭吵聲：“對于小寶這樣頑劣的學生，你根本就不該再費工夫了！你說說，你每天把他留在辦公室里，什么都不做，下了班還要陪著他，你這樣做值得嗎？他是那塊料嗎？這些天下來，你看看有什么效果，純粹是白白浪費工夫！”于小寶聽得出，說話的是王英老師的男朋友夏海，夏海也教于小寶，只不過他教的是副科生物。接下來，就聽王英老師反駁說：“你不管，我不管，難道讓這個孩子毀了不成？我就不信，他能是塊頑石！”后來也沒聽清兩人又說了什么，就聽夏海怒氣沖沖地吼一句：“散就散，誰稀罕誰！”說著，就見他把門框“咣當”一推，從屋里沖了出來，陰沉著一張難看的臉，氣沖沖地走了。看到站在門外的于小寶，他鼻孔里更是“哼”了一聲，以表達對他的不滿。看到這種情形，于小寶不敢進辦公室了，扭頭躲了回去。

第二天，于小寶剛進班里，就聽有同學在議論：“知道嗎？咱班的王英老師和她對象夏海老師吹了。”“可不，我親眼看到他們倆，見了面就像陌生人似的，誰都陰沉著一張臉，不搭理對方。”“唉，真可惜！要知道，他們可是在大學里談了三年戀愛的。”“聽說他們吹的原因是因為咱班……”接下來的聲音聽不到了，好像是有意在回避于小寶。于小寶的心里頭打起了小鼓，仿佛第一次有了那種沉甸甸的感覺。

下午放學后，他不等王英老師叫他，就主動去了辦公室。王英老師果然有些悲傷憂郁，臉上沒有了往日微笑開朗的模樣。于小寶想，是呀，失戀了，誰能有個好心情，更何況是談了三年的戀人呢！更讓于小寶想不到的是，對這事，王英老師一點都沒隱瞞，看到于小寶要做作業了，便直言不諱地告訴他：“于小寶，你說說，你整天破罐子破摔，一點都不追求進步，你知道嗎，老師為了你，和對象夏老師都吹了，你再不用心改進，你……你真對不起老師呀你……”王英老師似乎說不下去了。于小寶知道，此刻，王英老師心里一定很難受。他低著頭，仿佛第一次沒有了和老師犟嘴的勇氣，甚至連直視老師的底氣都沒有了。

沉默了好一會，于小寶終于把心里醞釀了很久的一個想法說了出來：“老師，如果我從今往后改好了，你還能和夏老師和好嗎？”他停了停，看看王英老師，又補充說：“我知道，夏老師是個好人，咱班里許多人都愿聽他的課呢。”“你能改好？”王英老師瞪著睫毛長長的大眼睛，仿佛不相信似的追問了一句。“能！”于小寶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我和你打賭，如果你們和好了，我改不好，我就一頭在墻上撞死！”王英老師連忙說：“哎，于小寶，你可別發這樣的毒誓，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的，老師可擔當不起，連飯碗也保不住的。不過既然你把話說到這里，老師也就和你打這個賭，只要你能轉變好了，老師無論如何也要和那個夏老師和好起來，哪怕他的心再硬，我也會讓他轉變過來。”說到這里，王英老師停了停，又特意說了一句：“于小寶，我還告訴你，如果你真能轉變好了，我會在全市最好的‘大富豪酒店里宴請你一次，到時候，叫上那個夏老師，怎么樣？”聽王英老師這么一說，于小寶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王英老師的邀請和挑戰。

第二天早晨，于小寶比平時提前半個小時到了學校，這可是破天荒的呀。要知道，以前，不到上課時間，于小寶是不會到校的。有許多時候，晨讀快下課了，于小寶才拖拖拉拉走來。校長看見了，問：“于小寶，太陽曬紅屁股了吧？”于小寶也不搭腔，仍然拖拖拉拉地走，校長就無奈地搖一搖頭。

王英老師到教室里來巡視，看到了于小寶，意味深長地笑笑，沖于小寶點點頭，走了。

作文課上，王英老師囑咐于小寶好好寫作文，于小寶寫了兩頁紙作文，雖然抄襲的成分占了大多數，而且字仍然很難看，但讓教語文的趙老師仍然感到很意外、很驚喜，他在作文后面批注道：有進步，可喜可賀！繼續努力！于小寶看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多長時間了，他都沒有受到過老師的贊揚了。他把作文本合起來后，忍不住又打開，把那批語又看了一遍。

下午上體育課，于小寶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邊。按說，學習不怎么好的同學都愛練體育，都喜歡上體育課，但于小寶卻不，于小寶一到體育課上就逃，因為于小寶不喜歡體育課上那些按部就班的活動內容。于小寶常常借上體育課之機，到附近的網吧里去開心。不過，他今天卻是個例外。他磨磨蹭蹭向操場走的時候，偶爾向辦公室的方向瞧了一眼，突然，他發現，辦公室玻璃窗后邊有一雙熟悉的眼睛，在向他這邊張望，那眼睛隔著玻璃仿佛在告訴他：“千萬別忘了和老師的那個約定……”于小寶不再有什么想法了，只得把步子邁得大些，跟上前邊的隊伍。

放學的時候，王英老師到班里來布置完作業，她看著班里的同學收拾書包，就走到于小寶的身后，特意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用說，于小寶就明白了，這是在提醒他，別忘了背書包。因為以前，他回家是從不拿書包的。不過，今天的于小寶，回家不光把書包帶回去了，而且書包里還帶回了一幅用毛筆書寫的條幅，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這樣幾個字：我和老師有個約定。不用說，這是王英老師的手書了。而且她還特意囑咐于小寶，回到家，就把它貼在書桌上方。于小寶照做了，嘿，還別說，這條幅還真管用。本來，于小寶是沒心思寫作業的，他想看電視，但他看了那手書，只好硬著頭皮去寫作業，把奶奶都搞得怪怪的，探過身子來看于小寶寫作業，并且嘴里還不住地嘮叨：“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第二天，王英老師叫于小寶到黑板上去解題，按往常，于小寶總是磨磨蹭蹭不想去。可今天……盡管那腳步慢得像蝸牛，于小寶還是一步一步地走上講臺。但于小寶第一步就把題解錯了，不過，王英老師既沒有批評他，也沒有讓他下去，而是耐心細致地指導他把錯題改了過來。第二步，第三步依然是這樣……于小寶走下講臺的時候，原先低著的頭不知咋的，就抬了起來，甚至還大膽地迎接了講臺底下那些直視他的目光，他用自己的目光告訴他們，老師也讓他到黑板上解題了。

就在這個階段，王英老師又給于小寶調了位子，把他調到班里最美麗最有才氣的女生施美麗旁邊。施美麗是從省城轉學來的，高挑的個子，白皙的皮膚，兩只眼睛水靈靈的，一說話就帶著一種甜甜的笑容。她總是穿著很時新、很漂亮的衣服，渾身上下給人以鮮亮的感覺。能和這樣的女生坐在一桌，于小寶知道，這是王英老師在高抬他。

有一次，于小寶趁沒人的時候，忍不住問王英：“王老師，您不要光照顧我，您的情況咋樣了？”王英老師神秘地笑笑：“正在向好的方向轉變，還差火候，就看你的了。”于小寶就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夏老師再回到王老師的身邊，否則，他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