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老無所依

鄭鍵

從元旦開始，春節、情人節、清明節、母親節、中秋節，剛過的重陽節，將要過的圣誕節……土洋結合，中西合璧，加上商家的推波助瀾，變得愈演愈烈，總之，一個現代國人的生活，既脫不開傳統文化的籠罩，又沐浴著西式洋節的時髦，半推半就著一年年在“節日”的周而復始中度過。每個節日，都只是在那么幾天里，既是新聞的主角、網議的熱點，又當仁不讓地成為商家促銷的重要噱頭。一旦過了這段時間，它就會立刻淡出，讓位給新的話題。

或許，重陽節也會是這個命運。哪怕在節日當天，似乎所有的歌舞都在頌贊老人的奉獻，所有的鮮花和禮物都在歡笑中送進養老院。

但有一條新聞令人格外震驚：中國目前人口老齡化形勢嚴峻，據預測，到2050年，每三個中國人將有一人年齡在六十歲或以上！中國已經步入老齡社會。往大里說，老齡化社會將涉及經濟、政治、文化、醫療等多個問題，但從小處著眼，人人都會老去，如果不趁早關注老齡化話題，以后真能像歌中所唱：“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埋在，在這春天里”那么浪漫嗎？

老了，靠什么生活？調研顯示，截至2010年，我國以養老金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老年人只有24.1%。而且，我國城鄉之間的老年人收入來源差異巨大。城市老年人中，有66.3%的老年人主要依靠離退休養老金生活，但在農村，能夠依靠養老金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老年人僅為4.6%。這意味著，在農村里，老人能不能生活得有尊嚴，或者僅僅是能不能吃飽穿暖，幾乎完全依賴于兒女是否孝順。近日就有一則農村老人養育五個子女卻無人愿意贍養的新聞爆出。姑且不論做子女的如何昧著良心不贍養父母，什么時候，不論城鄉的老人，都能有一份足夠自己生活的養老金？

老了，會有人來看我嗎？曾經，一首《常回家看看》唱出人們心聲，新老年法擬規定“經常探望父母”引發重重熱議。如今，網上一句“以前養個兒子叫狗剩，現在養個小狗叫兒子”的感慨又讓人唏噓不已。年輕人出去打拼天地，老人在家中望眼欲穿，或許并不期望兒女功成名就，只是等著報一聲平安，問一聲好。但即使這樣簡單的要求，很多人也做不到。有人為在外地工作的年輕人辯解，年假有限，路途遙遠，常去探望老人并不現實。有專家預言，“空巢家庭”將是二十一世紀我國城市，甚至是許多農村地區老年人家庭的主要模式。獨生子女時代，“空巢老人”如何養老，如何獲取精神上的慰藉，感受人情的溫暖？

老了，還能照常生活嗎？一般人都希望老了以后，還能和年輕時一樣生活自如。或者旅游、畫畫、學音樂……完成年輕時想完成而沒有時間完成的夢想。那么，看看陡峭如壁卻沒有安裝電梯的地鐵樓梯，老邁的腿腳，能穩穩當當地走下去嗎？超市價簽上的字跡細如蚊足，老花的眼睛，能清清楚楚地認出來嗎？樓群里的綠地和花園日漸稀少，小區路面被汽車擠占成羊腸小道，只怕以后想隨便活動筋骨，都沒有足夠的空間。還有屢禁不止的針對“銀發族”的保健品推銷、一日游圈套，花樣不斷翻新的電信詐騙，等我們老了的時候，可有足夠的心力跟他們斗智斗勇？

每一個人都會老去，希望重陽節所引出的老年話題一直留在人們的視野。

【“雜文專版擷英”欄目作品選自2012年10月11日、9月28日、10月25日《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