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千年古鎮

陳律葳

古鎮對于我而言，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或許是向往中古世紀的生活吧。那個時代的建筑、服飾和生活方式，皆原始、簡單、質樸，更貼近人心。也是這些特質，讓我決定退休之后要選個古鎮安居下來，學做古人，明心見性，頤養天年。眼看著大陸各大城市皆變成了一片片水泥叢林，失去了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特色，心中的失落與遺憾，甚至那一點怒意，始終無法釋懷。

相比而言，歐洲各國對古鎮的完好保存，真有天壤之別。我曾造訪過一個法國南方古鎮，名叫Eze Village，各種譯法都有，我們姑且叫它埃茲小鎮吧。

埃茲小鎮位于法國著名的藍色海岸城市尼斯以東，矗立在岸邊600米高的巖石峭壁上，有著非常特殊的地貌，被稱為“鷲巢村”。它于中世紀由Eze家族建立，至今已歷千年。因位于海岸邊的山頂處，所以成為兵家必爭之地，曾先后被土耳其人、西班牙人占據。意大利的薩瓦王室也曾統治過這里，并在山頂修建了城堡。18世紀初，它被法國路易十四的軍隊攻陷，編入普羅旺斯郡，現已成為法國南部的一個著名旅游景點。

整個村鎮沿著斜坡緩緩而上，全是石板路，又生出許多小岔路來，每個路口都長得很像，如同迷宮一樣。我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幾趟，卻總是走不出去，老在小路里繞著。這種地型和我家鄉臺灣一個名叫九份小鎮的北部山城有點類似，特別迷人。

不過，在地中海初夏的陽光和海風里，即便迷路，你也絕不會心煩氣燥的，反而會想再慢慢逛一次，看看是否遺漏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拾級而上，近山巔處有座小咖啡館，露天座沿峭壁而立，可遠眺大海，也能俯瞰山腳，讓人有種遠離塵囂、遺世獨立的感覺，但卻不覺得蒼涼，靜極美極。

最頂處原是城堡廢墟，現改為五星級飯店，需要門票才能入內觀看。酒店中有一個異國花園，栽種著來自南美洲和非洲的400多種仙人掌科植物，有的比人還高兩三倍，非常壯觀。在這樣的蔚藍海岸線上，卻有著罕見的沙漠植物，讓人有種很特別的錯置感。旁邊還有個看起來頗有年份的小教堂，站在教堂邊向下望，便是俯瞰古鎮的最佳視角。

歐洲的古鎮都不太經人工修飾，因為都是私人產權，修不修全看個人意愿，不會像國內的古鎮一樣，整齊劃一，失去個別之美。這里的石屋都是紅瓦，但一門一窗卻都不同，或圓或方或三角型，細看都是件藝術品。門口吊著的招牌都經過特別設計，很有藝術感。

屋內冬暖夏涼，墻壁凹凸不平，像極原始山洞。它可能是個畫廊，展示著攝影作品或普羅旺斯的村景小畫；也可能是一家手工香皂和精油店，濃郁又優雅的氣味充滿整個房間，讓人覺得只應天上聞；或者是一間巧克力屋，粒粒可愛的巧克力球讓人垂涎三尺；又或是一家小咖啡館，香氣四溢。

這些石屋，雖經幾世紀的風化，卻仍堅固如初，毫無破損之相。任誰都會幻想，若能擁有這樣一棟石屋，該會是一件多么棒的事。可以做點小生意，也可以當個畫家或作家，每天從窗戶眺望大海，由著自己的心境，寫生或寫作。

聽說歐洲的許多文學家和藝術家都很喜愛這個山城古鎮，其中就有德國哲學家尼采。據說他1883年到1886年之間多次在這里居住，有條下山小道因此被命名為“尼采步道”。 可惜那天因時間關系，我沒能親自去走一趟。

那天我走著走著，來到一間小石屋前，被屋里一個穿麻布長衫的女人給抓住了眼球。那是一個五六十歲的法國女人，氣質優雅，臉上有種淡定之氣，讓我不得不邁步進屋看一看。哦，原來是間個人畫室，展示著她的作品，雖是油畫，卻有種水墨畫般的感覺。其中有一幅作品，約一米五高，上面只有一些黑點，就像用毛筆甩上去的，但構圖中卻展現著哲理般的意趣，我不知不覺中凝望了許久。

這時，女主人走了過來，問我喜歡這作品嗎，我點點頭，努力用英文表達自己心里的感覺：畫者應該有種灑脫、出世的內心世界，寧靜致遠。女主人微笑點頭，表示認同，還問我從哪里來，學過畫嗎……我只記得當時被她眉宇之間的氣質——讓我想起法國影星凱瑟琳·德納芙——吸引住了，發了好長的呆。

在我看來，歐洲各國的女人各有特點：法國女性的女人味最濃，臉部線條柔和纖細，氣質優雅，性情比較溫順；英國女人有著天生的貴族氣質，帶點驕傲，臉部輪廓比較狹小細瘦，高鼻，雙眼犀利；德國女人高大健美，有的甚至粗獷得像個男人；意大利女人豪爽熱情，濃眉大眼，艷麗非常；西班牙女人個頭較小，但熱情奔放的程度完全不輸意大利女人。再看中國女性，從北而南，各有各的美和特質，但我個人最欣賞北京女人的氣質和四川姑娘的敢愛敢恨性格。

傍晚時分一到，胃腸就開始活躍起來，我心里想著，在這個特殊的地方，一定得吃一頓難忘的美食。埃茲鎮因位于山巔上，石板路又不寬，海鮮等食材無法靠車輛運送上來，都是靠人力搬提的。

隨意走進一家餐館，無意中看到菜單上一道特別的菜名——紅酒燉兔肉。聽說兔肉在法國屬頂級特餐，不是每家餐廳都供應的家常菜。雖然我極愛護小動物，但終究抵不過美食的誘惑，開了大戒，在這個秀麗的山巔上，有生以來首次嘗到兔肉。原來兔肉嚼起來非常勁道，很像鵝肉的感覺，加上紅酒和特殊的法式醬料，味道頗有層次感，再三細品，真是人間美味。

身處藍色海岸，令人流連忘返的當然還有湛藍的海水。那種藍不是普通的藍，是藍到你內心最深處的藍，是讓你見過一次便永生難忘的藍。摩納哥城、尼斯、戛納等地，都是藍色海岸邊的名城，也是旅游勝地，但我覺得這些地方都已變得極為商業化。如果你想要尋找的是一個擁有特殊地貌和原始風情的古鎮，那么千萬別忘記造訪埃茲古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