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出必踐”與“言出必賤”

曾經讀到以創作兒童小說聞名的作家秦文君寫的一則故事：她還是小女孩時，有個男生向她借2元錢，在當時，這相當于她兩個月的零花錢，她有些猶豫，因為那個男生家很窮。她的為難令那個男生很難堪，他低下頭，說那錢有急用，又說保證5天后歸還。她無法拒絕，只得把錢借給了他。

第5天，男生竟沒來上學。整個白天，她都在心里責怪他不守信用。

夜里快要睡覺時，她忽然聽到窗外有人叫她。打開窗，只見窗外站著那個男生，他的臉上淌著汗，手緊緊地攥成拳頭，擱在窗臺上，然后突然松開，手心里像開了花似的展開了2元錢的紙幣。

她驚喜地叫起來，他也快活地笑了，仿佛他們共同辦成了一件事：讓一塊懸著的石頭落了地。

后來她才知道，他當時借錢是急著給患低血糖的母親買葡萄糖。為了如期歸還借款，他天天夜里到一座橋下幫菜農推菜，到了第5天拂曉，他終于攢足了2元錢。但他困極了，就倒在橋洞中睡著了，沒料到竟酣睡了一個白天和黃昏，醒來后他就向她家狂奔。

那是她和那個男生的唯一一次交往，但那次交往留下的震撼卻是綿長深切的。以后再看到“優秀”、“守信用”之類的字眼，她總會想到他。

那個男生后來果然成就了一番事業，也許他早已忘了那次交往，可她總覺得那是他走向成功的源頭。

類似的經歷我也有過，只是結局不那么美好：

早年在鄉下插隊，有一位在我所在的生產隊蹲點的干部買東西時差2元錢，向正好路過的我借，說好第二天他再來隊上時就還我。第二天我眼巴巴地看見他來了，他卻像從來沒發生過這件事一樣。我只有耐著性子等，可是一直到一個多月后他結束蹲點離開生產隊，他見過我無數次，卻再也沒有提過那2元錢的事。我當時每個月的收入只有10元錢，先要寄5元給我在省城街道工廠做工、撫養著未成年弟弟妹妹的母親，留在我手里過日子的只有5元錢。2元錢，也就是我每個月生活費的40%。

這件事給我的深刻教訓就是，自己千萬別做這種給別人造成難言的痛苦的人。不要輕易向人求助，如果萬不得已欠下了人情，那回報和履行承諾就是人生最大的事！

生活中這樣的例子我們常常見到：有的人口頭上答應你，但根本不放在心上；有的人心里許諾你，但從不掛在嘴邊；有的人為你辦成了大事，但你不知道；有的人總說要幫助你，但從不見行動。時常對人許諾的人往往不能兌現，很少許諾的人一旦許諾，大都言必信、行必果。

一般人是這樣，有重要社會影響的人更是這樣。有人指出，政治家與政客最大的區別可能是：政治家言出必踐，政客言出必賤。“言出必踐”就是嚴肅地履行對民眾的承諾，并為之承擔責任；“言出必賤”則是把事關民生的表態當做脫口秀，只為娛人耳目，毫無責任可言。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種把承諾當兒戲、最終徹底毀滅了自身信譽的事，在現實生活中居然一再發生。一個在消費者中有重大影響力的企業，居然在信誓旦旦重建信譽幾年之后，又一次出現不可原諒的質量事故。在同一個地方兩次失足，怎一句“對不起”了得？！

（林楊摘自《羊城晚報》2012年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