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駱駝·鯨

郝明義

工作的人，按資歷的深淺，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階段：進入社會不久的新人、中層干部與高層主管。

在這三個階段工作的人，可以比擬為三種動物。

剛進入社會不久的新人，像是一只鳥——剛剛孵化，開始學習飛翔的小鳥。

小鳥面對廣闊的天地，好處是機會無窮，可以無限地展翅，但是小鳥也要明確自己到底要如何成長。

小鳥的優勢，就是還沒有被環境、習慣、條件所局限或制約，所以各種新奇的嘗試與可能都在雙翼之下。你可以選擇成為家鳥，駐足別人的屋檐下；你也可以選擇成為林鳥，生活在茂密的森林里；你還可以選擇成為候鳥，隨季節的變化而周游各地。

但是，你也要小心，太多新奇的選擇會讓你眼花繚亂。或者，你選擇成為一種與你的體力和素質都不適合的鳥；或者，你不停地變換自己生存的方式，最后忘了自己是一只什么樣的鳥；或者，你選擇方便的、離人群很近的覓食方式，結果成為別人彈弓下的獵物。

工作了一段時間，成為公司或組織里的中堅骨干之后，你成了一只駱駝。

這段時間，你大致已經在工作崗位上積累了足夠的經驗與能力，因此，你的公司、你的上司愿意信任你、使用你，一再把沉重的工作負擔交付下來，讓你承擔。生活中，你大致已經成了家，或許已經為人父、為人母，有你的家庭責任要盡。駱駝不能像小鳥那樣飛翔，甚至，即使有變動的機會出現，你也已經不敢輕易嘗試。

駱駝只能在茫茫的沙漠中行走。上司，像是沙漠中頭頂的烈日；屬下，像是腳下滾燙的沙子。兩相煎熬，你只能忍辱負重地行走，默默地行走。

駱駝的優勢，在于平穩，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風險。你的本職工作，大多已經駕輕就熟。不但熟，還是全公司里最熟的——新進的下屬，沒有你了解；比你資深的上司，可能已經離開這個崗位太久，沒有你記得清楚——你是一個可以被依賴的中堅骨干。

駱駝的風險，也在于平穩，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機會。漫漫黃沙，一望無際。你被托付了重任，所以一切都理所應當。甚至，加在你身上的重擔太多，以至于連你的身影也被淹沒了。你不但是一只駱駝，還是一只被遺忘的駱駝。偶爾，在夜里坐在地上休息的時候，你望著天邊的流星會許個愿，希望擺脫這個宿命。

駱駝羨慕的，可能是另一種動物——鯨。

有幸從中堅骨干更上一層樓，成為一個公司或組織的高層決策者、領導者，那就成了一頭鯨，一下子從枯燥無際的沙漠，躍入廣闊自由的大海。

長風萬里，別人祝賀你；海天無際，你期許自己。

眼界與境界，都大不相同。

你解除了壓在背上的重擔，可以在海洋中恣意快活。

然而，進入了海洋，你就要接受海洋的一切。陽光燦爛的日子是你的，狂風暴雨的日子也是你的。最重要的是，你要永遠前進，不能停歇。你沒有上岸休息的權利——鯨上了岸就擱淺了，是要死掉的。

這三種動物，各有自己不同的機會與風險，只看你自己怎么看待。

（牛小寶摘自《短篇小說·美文版》2011年12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