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淺
爸爸是一名貨車司機。那年,他離開了我和媽媽,在武漢和經營一家汽車旅館的帶著孩子的離異老板娘結了婚。從此,我很少再見到爸爸。
我得知噩耗時,距離那場車禍已過了兩個多月。我前往武漢看他,他吃了一驚:“清清,你怎么來了?”他的頭發還沒長出來,腦袋左側有一道疤痕。我突然很心酸,心中的那些恨意淡化了。
他手忙腳亂地讓我坐。一個小男孩兒從屋里跑出來,他忙對我說:“這是成成。”又讓成成叫“姐姐”。他東拉西扯地打聽我的近況,我問他不用去旅館照看嗎?他頓了一下說:“成成的舅舅說旅館是成成媽媽的婚前財產,所以不能由我來接管。”我頗為意外,問他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說:“暫時先在武漢待著吧,成成還小。”你打算一直照顧成成?我有些驚愕,他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如果有一天媽媽不要我了,你會要我嗎?”前思后想半天后,我終于問他。“你媽怎么會不要你呢?”他滿臉是笑。
在武漢待了幾天后,爸爸說他要出去找工作。那天,爸爸回來后突然問我:“你和媽媽吵架了?你媽給我打電話了。”
我半天才說:“我媽要出國了。”“出國挺好的啊,你在國外上大學多好呀。”爸爸竟沒有一點不舍,原來他和媽媽一樣,毫不關心我是否愿意。半夜,我聽到他和媽媽打電話:“清清是人,不是皮球可以踢來踢去。”我心里一震,他也不想要我嗎?我決定第二天就走。
他出門后,我一個人去了火車站。我告訴成成,我去買冰淇淋一會兒就回來。
我有很多事沒告訴他,比如,媽媽要嫁給一個老外,那個老外還有三個孩子,我無法想象和他們生活一起;更何況,我的英語很爛。
到家,茶幾上一層灰。顯然,這些日子媽媽并沒回家。那一刻,我決定誰也不原諒。電話響了,是爸爸的號碼,我沒有接。電話固執地響了好幾次,一會兒,短信聲響起:你在哪兒?接一下電話好嗎?爸爸快急瘋了。我給他回了電話,我說,我恨你們。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門鈴響了,我打開門,竟看到了爸爸和成成。爸爸神情嚴肅地問我:“一個季節只買一件新衣服,一個星期只吃一次肉,會不會覺得委屈?”我懵了。他笑著說:“如果不覺得委屈,就跟我回武漢吧。”我號啕大哭,爸爸揉揉我的頭發:“傻孩子,爸爸怎么會不要你呢?爸爸是怕你跟著我委屈……”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和媽媽通的電話是這樣的:媽想讓爸爸照顧我,爸氣她沒有責任心,所以才說,清清是人,不是皮球。他最后和媽說的是:她是我女兒,我當然會養她。
第二天,我們一起回了武漢。我知道,他還是我爸,一直沒有變。
司志政摘自《家庭之友·愛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