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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生產和傳播與文學原生態場域聯系之視野——以郭沫若與鄧初民主編之《唯民周刊》等為中心

2012-06-09 02:09:34孫玉石
郭沫若學刊 2012年4期

孫玉石

(北京大學 中文系,北京大學 100091)

多年來的文學史研究,包括郭沫若在內的許多著名作家的生平思想與創作研究,已經形成一種較為普遍的規范化理論和思維模式:以歷史分期為貫穿線索,以主要作家、流派群體以及各種創作現象的歷史考察和審美評騭,構建各自有別而又大體相似的言說。資料搜閱,理論分析,作家評述,流派思潮論說,似乎均已進入一種大體穩定而取舍略異的言說。這種文學歷史研究經典化過程的優點,在課堂教學和了解歷史中,適應讀者的需要。但僅僅如此,對于我們更深入地更鮮活地了解歷史,揭示歷史的豐富性,卻是遠遠不夠的。

作為學術研究的多樣思考,要突破這種歷史敘述方式,最重要的是需要走近歷史原生態的情境。如何通過歷史資料的搜閱,不僅要看作家寫出來的文學文本,還要走近刊載這些文學文本的原發性的期刊雜志,進入作品發表當時的歷史情境。讓更多歷史資料和歷史細節,由注釋的條目、理論的附庸,走上學術言說的前臺。這樣才能夠更深一步弄清楚“文學生產”的實在過程,弄清這一過程中那些充滿新鮮氣息和歷史氛圍的文學發生原生態的景象,弄清那些作家創作與編輯者刊用過程以及由此文學生產“合謀”而產生的許多令人難忘的歷史細節,那些在許多不起眼的“小文本”背后所隱藏的更具人情與趣味的人生和文學產生過程中發生的豐富多彩的“大文本”世界。

一、郭沫若《葉挺將軍的詩》一文與鄧初民在《唯民周刊》的發表

葉挺將軍1942年于獄中寫成的一首新詩,后來被稱為《囚歌》①,它的文學文本與詩稿手跡,是由郭沫若的一篇散文《葉挺將軍的詩》,在鄧初民主編的《唯民周刊》②上,首先發表出來的。1946年3月,鄧初民籌辦《唯民周刊》創刊號的時候,親自向郭沫若約稿,郭沫若便將自己剛剛寫好的這篇文字,交給他首次發表了。得到派人取回稿件,鄧初民讀了之后,深知這份稿子內容的珍貴和分量。他拿著郭老那篇“懷念兼注釋的短文”,“我‘在電火光中反復讀著這首詩’,也復讀著這篇文,我激動了,我激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了。”于是,他自己也立即動手,特意寫了一篇《讀上文后附記》,與郭老的文章一起,迅即在1946年4月6日出版的《唯民周刊》創刊號上刊出了。

葉挺將軍的詩

那是新四軍事變的第二年(一九四二),希夷被囚在陪都郊外的某一地點。秋季快要完的時候了,他的夫人由廣東攜帶著一位八歲的女兒揚眉來看他,他們在獄中曾經會過幾次面。我在這時卻也得到了極可寶貴的一些意外的收獲。

十一月十六日,希夷夫人帶著揚眉到賴家橋的寓所來訪問我們,她把希夷手制的一枚“文虎章”送給我,作為他給我祝壽的禮物。那是由香煙罐的圓紙片制成的,正面正中用鋼筆橫寫著“文虎章”三個字,周圍環繞“壽強簫伯納,駿逸人中龍”十個字。背面寫著“祝沫若兄五十大慶,葉挺”。在這之上,希夷夫人用紅絲線來訂上了佩綬,還用紅墨水來加上了邊沿。

這樣一個寶貴的禮物,實在是使我懷著深厚的謝意和感激。我感激得涔著了眼淚。

不久我們從鄉下搬進了城,又從希夷夫人手里得到希夷給我的一封信,信里面還附有一首詩。“沫若兄:

在囚禁中與內子第二次聚會,澈夜長談二十四小時,曾說及十五日將往祝郭沫若兄五十大慶,戲以香煙罐內圓紙片制一‘文虎章’,上寫‘壽強簫伯納,駿逸人中龍’兩句以祝。別后自思,不如改為下二句為佳:

壽比簫伯納,

功追高爾基。

葉挺 三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在渝郊紅爐廠囚室中。”

“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

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

一個聲音高叫著:

——爬出來呵,給爾自由!

我渴望著自由,但也深知道:

人的軀體哪能由狗的洞子爬出!

我只能期待著,那一天

地下的火沖騰

把這活棺材和我一齊燒掉,

我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

得到永生。

六面碰壁居士 三十一,十一,二十一。”

這里燃燒著無限的憤激,但也輻著明澈的光輝,要這才是真正的詩。假使有青年朋友要學寫詩的話,我希望他就從這樣的詩里學。我敬仰希夷,事實上他就是我的一位精神上的老師。他有峻烈的正義感使他對于橫逆永不屈服,而同時又有透辟的人生觀使他自己超越在一切的苦難之上。五年的囚禁生活,假使沒有這樣的精神是不能夠忍耐的。假使沒有這樣的精神,一個人不被軟化,成為人格破產者,也要被癱化,成為精神病患者。然而希夷征服了這一切,現在果真是“地下的火沖騰,把活棺材燒掉”,而他“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了。”

他的詩是用生命和血寫成的,他的詩就是他自己。

(一九四六年三月四日,希夷(在五年——原刊無此三字)囚禁之后恢復自由,晚上在中共代表團看了他回來,又在電火光中反復讀著他這首詩。)③

讀上文后附記

友人又讓我編一個副刊,就是這個《唯民周刊》,我日夜擔心著沒有好稿子,會在奔騰的物價中,糟踏油墨紙張。這就只有糾纏著幾位大師,尤起其是像“壽強簫伯納,功追高爾基”的郭沫若先生,我越求得急,他越應得緩,僅笑笑地向我說:“我只有一首詩,一首舊詩。”隔日遇于“味腴”,他說:“我的詩稿擺在案頭,你不來取,被看見的人強拿去了。”我說:“不行”,他又笑笑地說:“我那里還有一首葉挺將軍的詩,準給你。”今日是齊稿日期了,我派人到郭先生處取稿,倒不錯,取回來的正是葉挺將軍的詩,但郭先生做了一篇懷念兼注釋的短文,把詩嵌在中間,我“在電火光中反復讀著這首詩”,也反復讀著這篇文,我激動了,我激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了。

這首詩是用生命和血寫成的,這篇文也包含有深厚的友情,崇高的人格,生命和血在內,我要套郭先生的話說:假使有青年朋友要學做人的話,我希望他就從這樣的人里學。有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詩,這樣的文,假若這樣的詩與文,真是“不朽”的話,正因為這樣的人是“不朽”的。究竟詩文是易學的;難學的倒是在做人。此“詩”“文”稿的頭頁紙上角,附有下列一行字:

“初老:以此奉正,用后,請將原稿擲還。(沫)”

原稿是用藍墨水寫的,間有多處涂改,足見決非草率成章,且為作者親筆,何忍給排字房胡亂污損,當即囑吾助手吳伯就君照抄一份付排,謹以原稿奉還郭先生,并綴數言以致深厚之謝意。

一九四六,四,一,于半山。④

郭沫若在這篇短文中,談及了他與葉挺將軍之間深厚的友情,更用十分凝煉而準確的文字,對于葉挺將軍的崇高堅韌的精神品格,他用生命和血寫成的獄中詩作,作了極為欽佩贊詡精辟到位的評價。“這里燃燒著無限的憤激,但也輻著明澈的光輝,要這才是真正的詩。”“事實上他就是我的一位精神上的老師。他有峻烈的正義感使他對于橫逆永不屈服,而同時又有透辟的人生觀使他自己超越在一切的苦難之上。”“他的詩是用生命和血寫成的,他的詩就是他自己。”在自20年代以來的新詩評論文字中,郭沫若對于一個人和他的一首詩,給予如此之高的推崇評價,幾乎是沒有過的。葉挺將軍一生和他的這首獄中詩,確實可以無愧地說是真的“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了。”

對于郭沫若這篇短文,編者鄧初民特別寫下的讀后《附記》,對于他向郭沫若約稿過程的生動描繪,對于拿到這篇“懷念兼注釋的短文”之后的意外驚喜,對于自己“在電火光中反復讀著這首詩”,也反復讀著這篇文的時刻,所獲得的“激動”之情和所致深厚謝意,均寫得真切生動,躍然紙上。“這首詩是用生命和血寫成的,這篇文也包含有深厚的友情,崇高的人格,生命和血在內”。他在這里面還傳達了這樣一番作詩與做人關系的哲理:“有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詩,這樣的文,假若這樣的詩與文,真是‘不朽’的話,正因為這樣的人是‘不朽’的。究竟詩文是易學的;難學的倒是在做人。”

在這樣一個從約稿到刊發的實例中,我們找到了在文學生產過程中,作家創造才華的發揮與編者誠摯的慧眼催生這樣的良性互動,所可能產生出來的文學作品發生與接受之間最佳效果的或一種令人能深思的可能性。它留給后人的,是與最佳作品發生所伴隨而來的一種具有“不朽”性的文學生產鮮活過程的歷史記憶。

二、“四八”空難后葉挺、郭沫若之詩與文的再傳播

鄧初民刊發郭沫若文及葉挺獄中詩作的《唯民周刊》創刊號出版的兩天之后,即1946年4月8日,王若飛、博古、葉挺和妻子、女兒等一行十三人乘飛機前往延安途中,因飛機于大霧中墜毀,機上人員,均不幸遇難。十一日午后,新華社的報道證實王若飛、葉挺等機上人員全部身亡。噩耗傳來,重慶、延安等各地友人,均悲痛萬分。如其他傳媒一樣,《唯民周刊》及其相關刊物,也發表了一些報道和悼念文字。

這里特別應該關注的是,在1946年4月20日重慶《唯民周刊》第1卷第3期上,刊登了鄧初民撰寫的這樣一篇深情悼念文章。該篇全文是:

沉痛的悼念

鄧初民

四月八日下午六時,在陶行知、李公樸兩先生邀宴的會談中,知道本日午前中共朋友王若飛、秦邦憲、鄧發、葉挺、葉挺夫人及其愛女幼子,還有黃齊生老先生等一共十三人飛延,尚無平安抵延消息,便頗為焦慮;直到九、十兩日,從各方派機偵察,仍無結果,兇多吉少,大家都這么想著,但究竟現在吉兇寞卜,疑信參半的心情中,尚有一線希望可以聊自慰藉,十一日午后我從化龍橋返寓,隨手翻開《新民》晚刊,載有新華社消息,證實那一群我們的友人,始終致力獻身人民事業的中國人民的友人,確已在晉西北興縣黑茶山全部遇難,我不禁失聲而噓了!

自然,這絕不是由于個人間的私交,而是由于這是民族國家不能補償的損失,是民主和平事業、全國人民利益不可補償的損失,友其在這民主和平事業前途十分艱險崎嶇的時候。論私交:鄧發先生我并不認識,秦邦憲先生此次來渝才認識,黃齊生老先生,只于前年(一九四四)見過一次面(那時他還沒有去延安),葉挺將軍也不算很熟,就是王若飛先生住渝兩年當中我見面多,認識熟一點,不過我對于這一群朋友為人民服務的忠誠、勇敢、堅決的偉大精神,有其是那種臨大節大難而不茍的“做人”精神的敬佩崇仰,是超過任何私交常情的。

我對于若飛先生的印象,深深同意他們一位同志悼念的幾句話:“他在人民的敵人的面前是那樣鐵面無情的;他和革命的同志在一起時又是多么慈祥的長者”。……“在若飛同志身上,就這樣很明顯的表現了一個革命者的偉大的分明的愛與憎。”這是一點不錯的。不過我更覺得他沉著、堅定、勇敢、坦白:不茍且、無成見,更無私見。在駐渝兩年多的歲月中,雖時時在驚濤駭浪中,他只是把穩團結民主之舵前進,在日寇投降以后的八閱月中,他為全中國人民乃至全世界人士都要求著的和平、團結。民主、統一的基本方針所努的力,所嘔的心血,可以說只次于恩來先生。

在要就是抗戰,那就還能生存;要就是不抵抗,那就只有亡國的歷史重要關頭;要就是民主和平,那就是人民的幸福;要就是內戰獨裁,那就是人民的災難的里是重要關頭;過去我們對于抗戰有功,現在我們對于民主和平事業有貢獻的人,都一樣寄與深厚的同情與無限的尊敬,這里沒有什么黨派之見,這樣的人一旦遭遇非常之難成為中國民主和平事業之偉大的殉難者,天下人那能不同聲一哭啊!

我對于葉挺將軍的深刻認識,可以說只有由于最近郭沫若先生所著《葉挺將軍的詩》一文(全文已見本刊創刊號),郭先生在這篇文里說他這首詩是“用生命和血寫出來的”,這首詩就是葉挺將軍自己,就是他整個人格的表現。這是一點不錯的。他無辜的謫在牢中五年多,他在失掉自由的長時期中,受著以高官厚祿毀損他“做人”的隨時誘惑,在他的命運之前,魔鬼為他擺著做狗即高官厚祿而生,做人即繫獄沉冤而死的兩條路。他終于不屈不撓,毅然決然走了做人道路。他以“燃燒著無限憤激,幅射著明澈的光輝”的詩句向魔鬼們這樣宣言:

“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

為狗爬出的洞敞開著,

一個聲音高叫著:

——爬出來啊,給爾自由!

我渴望著自由,但也深知道:

人的軀體那能由狗的洞子爬出。

我只能期待著,那一天

地下的火沖騰,

把這活棺材和我一齊燒掉,

我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

得到永生⑤。”

這確實是一篇宣言,是一篇人權宣言,是一篇為人類爭自由的宣言。但他自己情愿不要自由——不要狗的自由,卻寧愿去死——愿為沒有自由的人們去死,他期待著那一天,地下的自由之火沖騰,把這活棺材(監禁他的牢獄)和他一齊燒掉。那時,他是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的。

本年三月四日,他于囚禁五年多之后,民主的潮流,人民的力量,終于在要求“釋放政治犯”的口號下,恢復了他的自由,郭先生于他那篇文章的末尾,很興奮的引用葉挺將軍的詩句說:“現在果真是‘地下的火沖騰,把火棺材燒掉’,而他‘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了。”啊,天下真就有這么奇怪!葉挺將軍的詩,郭沫若先生的文,不料竟成了不祥的讖語,而葉挺將軍及其夫人愛女幼子的遭難,也就成了插在我心上永遠不能拔去的一根刺。

不過自不幸的是這讖語只做了一半,葉挺將軍是“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了”,但“活棺材”并沒有燒掉,囚禁葉挺將軍的監牢——活棺材,還囚禁著不少爭民主爭自由的無辜之人,此外所有印刷紙張被控制,所有來往郵電被檢扣,所有水路交通被封鎖,所有集會結社被禁阻,所有學術娛樂性質晚會被搗亂,所有人民的報童報館被毆打,而深夜搜查機關住宅,拘捕學生工作人員,動輒有人失足落水,無故失蹤等等,何一非拘禁、埋葬人的活棺材!?不自由的地方,不民主的地方,都是滿布著活棺材的地方,這一不自由不民主的中國,這一活棺材,必須被燒掉,而還沒有燒掉,我們還是“期待著,那一天,地下的火沖騰”,如果希臘哲人赫拉克利特說得不錯,萬物的根須,都是具體的物質,而具體的物質,就是永恒的活生生的地火,那么,地下的自由之火是還要沖騰起來,把這“活棺材”燒掉的,我們期待著吧!

一九四六,四,十五,于陪都。

與《唯民周刊》創刊號上發表的郭沫若文章時所寫《讀上文后附記》不同,鄧初民的這篇悼念文章,帶著更加沉痛憤怒與強烈控訴的感情,傳達了一切堅持真理和平正義的人們對于“四八”殉難的那些于“民主和平事業有貢獻的人”,寄予深厚的同情與無限的尊敬,對于這樣的人遭遇異常之禍成為中國民主和平事業之“偉大的殉難者”,表示了天下人“同聲一哭”的深刻悲痛。特別是再度談及到經他之手,在《唯民周刊》上剛剛發表的郭沫若《葉挺將軍的詩》一文的時候,他引述了郭文中對葉挺的人和詩的高度評價,并對于葉挺將軍詩中所飽含堅守人的生命尊嚴,捍衛人權至尚的普遍性價值意義,進行了帶有更高升華性的褒揚。他斷言說:“這確實是一篇宣言,是一篇人權宣言,是一篇為人類爭自由的宣言。”鄧初民并由此出發,面對當世黑暗的社會現實,十分尖銳地闡述了葉挺的詩和他的死,在當下整個民族反對專制獨裁,爭取民主自由斗爭中,所具有的輝煌價值和現實意義,冒著自身生命的危險,發出了如此大膽激烈的抗爭與預言性的戰斗呼聲:

葉挺將軍是“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了”,但“活棺材”并沒有燒掉,囚禁葉挺將軍的監牢——活棺材,還囚禁著不少爭民主爭自由的無辜之人,此外所有印刷紙張被控制,所有來往郵電被檢扣,所有水路交通被封鎖,所有集會結社被禁阻,所有學術娛樂性質晚會被搗亂,所有人民的報童報館被毆打,而深夜搜查機關住宅,拘捕學生工作人員,動輒有人失足落水,無故失蹤等等,何一非拘禁、埋葬人的活棺材!?不自由的地方,不民主的地方,都是滿布著活棺材的地方,這一不自由不民主的中國,這一活棺材,必須被燒掉,而還沒有燒掉,我們還是“期待著,那一天,地下的火沖騰”,如果希臘哲人赫拉克利特說得不錯,萬物的根須,都是具體的物質,而具體的物質,就是永恒的活生生的地火,那么,地下的自由之火是還要沖騰起來,把這“活棺材”

燒掉的,我們期待著吧!

由于偶發的特殊事件,引發的鄧初民和他主編的《唯民周刊》對于郭沫若文章和葉挺獄中詩作的文本重讀與“再闡釋”,這些文學生產過程中的歷史資訊,為我們研究郭沫若一篇有很強特殊性的文學作品發生期中的傳播與接受過程,這一文章在閱讀接受中所獲得漸進深化的理解認知和意義升華,提供了一份典型珍貴的歷史文本。

這里附帶談及對于郭沫若、葉挺詩文同樣反響的另一個刊物的資訊:與《唯民周刊》具有精神聯系的上海一份《消息》半周刊創辦于1946年4月7日。于1946年4月21日出版的《消息》半月刊第5期上,全篇轉載了《唯民周刊》之郭沫若的《葉挺將軍的詩》一文。刊發時,去掉了鄧初民的《讀上文后附記》,另加上一大段以“文聯社編者”署名的《按》語文字。這段文字是:

按:沫若先生此文作于葉挺將軍出獄后數日,而我們收到此文,卻已是得到葉挺將(軍)殉難的噩耗之后了。沫若復讀此文,一定會倍增悲痛,這是我們想象得到的。

葉挺將軍有雄大才略,深具正義感和無畏精神,這是終所周知的。他最使人敬服的一種美德是平日對朋友或部下非常坦白隨便,豪不拘謹。而已到最重要關頭,則必一絲不茍,而且總是把大眾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害之前。據一位曾經親身經歷了“江南一葉事變”的青年說:葉挺將軍在失去自由之前,站立山頭,指揮部下突圍,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的那種情景,給了所有的人一種巨人的感覺,差不多每一個人都覺得站在山頭的已經不是平日電葉挺將軍,而是變成了一個異常的巨人。后來,他眼看自己的優秀干部死傷殆盡,而四面的炮火卻愈圍愈緊,痛心已極。最后,決定親自去勸說對方停火,以挽救剩下的這些優秀青年的生命。部下們料想去亦無效,而且對他自己非常危險,所以都勸阻他去。但是,他的去志是堅決的。臨行前,曾經對部下說了幾句簡短的話,大意是:“大家都死完,留著我也沒用;假如他們還有一點人性,我相信能說服他們。”說完,就只身跑到對方的火線中去了。從此,他就失去了自由!我聽這一段敘述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可是,當時在自己腦中所留下的那動人的印象,那種英雄氣概,卻宛如發生在自己眼前一樣。

葉挺將軍在詩中說:“我應該在烈火和熱血中得到永生。”想不到這句話卻成了讖語。然而,葉挺將軍在中國人民的心里卻真正得到永生了!

四,一五。文聯社編者

重發郭沫若文章以及以上海進步文藝團體集體名義發表的這篇“按”文,應屬于對于郭沫若文及其評介葉挺詩的再度接受與傳播,又因帶有葉挺將軍不幸殉難之后的悼念性質,文中的內容,便于葉挺獄中詩作內容、輝煌精神及不朽價值,不再更多重復,所言簡略,而更多著重對于剛剛不幸殉難的葉挺將軍的痛悼與追懷,以及褒揚他在“皖南事變”中如何指揮部下突圍,置自身生死于度外的種種情景。文中贊揚葉挺將軍“有雄大才略,深具正義感和無畏精神”,他“平日對朋友或部下非常坦白隨便,毫不拘謹。而一到最重要關頭,則必一絲不茍,而且總是把大眾的利益放在自己的利害之前”這樣一些“最使人敬服的一種美德”。接著又以特別多的筆墨,具體描述了葉挺將軍在全軍被圍困面臨滅亡境遇時刻,自己如何不畏死亡,挺身而出,只身奔入敵陣火線,解救部隊更多戰士于生死,而他自己,卻因之身陷囹圄……,這樣令人深為感動大義凜然的犧牲精神和悲壯氣概。葉挺的這種悲壯行動與對戰士們說完一句話,只身奔向敵人火線的這一細節,所顯示出來的葉挺將軍的精神人格光輝,為歷史敘述和文學文本,留下了極為真實也極為珍貴的一筆。

文學接受中,文學文本中,所潛隱存在的原生態生活過程和細節的重要性,有時候不是在宏大歷史敘述中所能夠讀到,倒是可能在一些不甚為人所矚目的文本敘述中,偶然獲得存在和保留的機會。例如同樣是在《消息》半周刊上,于一些不為人們注意的悼念文章中,我就讀到了這樣一些文字:

據發表,機中要員計有前新四軍軍長葉挺夫婦及愛女楊眉,此行為探望其在延就學之子女,不圖遭遇不測,可謂奇禍。葉氏經歷,詩人都能道之,此次方以“第一號政治犯”之資格獲釋,即電請中共中央準予重新入黨,蘇北新四軍舊部陳毅將軍等,正電請葉氏回任領導,一時又有葉氏將赴北平,代表周恩來出任“三人小組”共方代表之說。葉氏年五十一,為粵中宿將,以彪悍善戰著,但為人溫文善,談吐有儒將風,與文豪郭沫若為生死至友,獲釋之日,郭氏聞訊趕至歡迎,二人相抱感極以致流淚。夫人美慧,儀態萬千,年四十,已有五子二女,然望之猶如三十許人也。

王若飛為中共出席政協會議代表,貴州人,年四十五,繼周恩來董必武后出任中共住渝代表,氏體軀魁梧壯碩,工舊詩而豪于飲,為延安四大酒豪之一,近年因血壓過高,遵醫囑節酒,但性之所致,仍常作豪飲。在中共政治局,王為極有力之中堅干部。抗戰前在晉綏從事革命工作,嘗為傅作義所捕,對談后驚為奇才,屢欲使之轉變,王堅拒之;一日,傅忽傳同案人到案,宣判死刑,問王有何遺言,王要求作書致家族,傅再詢有何其他要求,王沉冷后答曰:此處離昭君墓不遠,死后請為埋骨于昭君墓側,其風趣豪膽有若此。后傅作義命槍斃同案諸人,而獨釋王,蓋其時張學良楊虎城等主張團結抗戰,聞傅對中共已有接觸,欲留王以為他日轉圈之余地故也。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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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次辭呈,三年軍長,一朝革職,無期徒刑。”

這是葉挺將軍在被拘期中告郭沫若先生的幾句話。

葉將軍為世界有名之軍事家,威名遠振,婦孺皆知。且文譽斐然,為中國不可多得之儒將。襄年葉將軍率部奉政府命渡江開赴黃河北岸之際,中途遭逢襲擊,當葉將軍行軍丕嶺艱苦作戰之俄頃,又饑又累之余,忽詩性勃發,詠有舊體詩兩句:

“霧里美人云里山,臨崖立馬君試看;”

促其一同沉著困戰的錢俊瑞先生為之續成。錢先生書生參入兵列,即逢是役,雖驚危萬狀,詩性尚不惡,即續詠兩句:

“層峰直上三千尺,出押蛟龍插翅飛。”

葉將軍的詩不僅風雅而且風流。伊對于夫人的愛好和關念,是葉將軍的友人,眾所周知的,今夫人而外,且有子女各一同遭非命,不亦可慨?按錢君的續句,“出押蛟龍插翅飛”一語,真“出押”未久,即“插翅飛”行,惜乎,碧天茫茫竟一飛不返!錢君續語,竟成慘變徵兆!⑦

這些非正史所能容納屬于歷史書寫之外的“外文本”或“潛文本”一類的文字,它們的存在,將之發掘呈現出來,為我們對于郭沫若文章以及葉挺其人其詩的閱讀接受,認識的加深拓展,豐富我們理解文學文本和歷史人物的視域,促使我們如何進行多樣化文學歷史的書寫,同樣具有一種不可替代的價值。

有時候,即使是一些與文學文本看似無關緊要的歷史生活細節,也會給予人們或認識或理解生活的真實和藝術的真實,提供更加豐富的啟迪和想象。如在一篇當天寫于重慶追悼王若飛、博古、葉挺等“四八”死難烈士大會的消息報道中,如下這樣一些看似不經意的文字,于我們來說,卻頗有文學史和超越于文學史之外的意義與價值:

王若飛、博古、葉挺等的遇難,給予中共以至全國人民的打擊實在太大也太突然了!聽說毛澤東在延安五天五夜沒有闔上過眼;郭沫若在他悼詩里也悲憤地寫道:

“誰個能夠不哭呢?

除掉是法西斯魔鬼,就是巖石都要掉下眼淚。”

文中接著還敘述,在這個于1946年4月19日于重慶青年館舉行的陪都各界人士為王秦葉鄧黃諸先生遇難的追悼大會上,另一些值得注意的具體情景:

周恩來先生報告死難者的生平事略。由于過份悲痛和激動,他連嗓音都變了。上臺之后,他幾次哽咽說不出話,因為正如他所說,對于他們,他知道的太多了,他們的死去,尤其是和他相處二十余年的王若飛的死去,使他像失去了鼓勵和幫手。周恩來也提到四位美國機師,他們都是為中美合作和中國和平事業努力的,尤其是一位機長,曾經屢次送他往返渝延之間,已經服役期滿,因為熱心而自動繼續工作。最后,周先生勉勵后死者以悲痛之心增強我們團結的力量,來完成死者未竟之志。

…………

羅隆基代表中國民主同盟致詞中講到一件小事:同葉挺將軍一起遇難的十二歲愛女揚眉,在上次羅先生的眼疾康復后曾舉杯祝說:“羅伯伯,我祝你恢復光明!”這句話引起羅先生的感想,他說:“如果楊眉小朋友還在,我一定告訴她:‘如果國家社會黑暗下去,就是有眼睛的人也看不見光明的。”和平團結就是光明,內戰分裂法西斯就是黑暗。我們要想通過黑暗恢復光明,就必須停止內戰,爭取和平民主團結的實現。⑧

在這些不大為人矚目的歷史刊物上,保留的這些與文學作品相關特殊歷史事件中原生態生活細節的文字,與我們走近真實的活生生的歷史現場,理解品味郭沫若、葉挺將軍之文之詩這些文學文本的情感內涵,深入感受那個時代的特殊歷史氛圍,走進那些文學作品的原生態境遇和世界,都有很重要認識價值和歷史啟益。

三、《唯民周刊》等刊物與郭沫若文學活動的相關資訊

在我所讀到的鄧初民主編的《唯民周刊》計4卷45期的刊物上,除了前述當時影響最大的《葉挺將軍的詩》一文之外,先后還發表了郭沫若的其他幾篇作品。它們是:《走向人民文藝》(載《唯民周刊》第2卷第1期,1946年6月29日)、《人所豢畜者》(載《唯民周刊》第3卷第12期,1946年12月7日)、《關于〈美術考古一世紀〉》(載《唯民周刊》第4卷第3期,1947年1月1日)等。這些文章,有的是在別的刊物上已先發表過,這里隨即重發或轉載,有的是在此刊物上首次發表。從此也可以刊出,堅強的民主斗士鄧初民,作為長于郭沫若三歲的文化界老友,在這份當時被獨裁統治者視為眼中釘,并已擬為繼李公樸、聞一多之后施行第三個被暗殺者,他在《唯民周刊》的辦刊過程中,對于郭沫若的文學創作和學術研究,盛請約稿,刊發傳播,是怎樣的特別重視了。

除了郭沫若的郭沫若文章之外,在當時的《唯民周刊》及其他與之緊密相關的文化思想的園地上,刊發的其他作者文章和消息報道中,我們也可以看到不少有關郭沫若當時文學創作和文化活動鮮活的資訊。它們為我們了解郭沫若當時的文學創作和文化活動原生態的生產背景和文化場域,提供了很多從正史敘述和文學文本中所很難見到的鮮活信息。

《唯民周刊》籌備創刊之初,鄧初民即向郭沫若留日時期“三葉”之一的摯友戲劇作家田漢約稿。當時田漢來不及撰稿,便將自己剛寫下的日記片斷,送給刊物發表。這便是在《唯民周刊》上連續兩次刊載的《霧中散記》。田漢在這兩篇《霧中散記》里,有關于郭沫若與他來往小聚,他們交談中如何認真討論歷史劇創作構想及關于《甲申三百年祭》一文發表后重要反響的詳細記載文字。首篇《霧中散記》前為小序,后面是1946年3月22、23日的日記:

霧中散記

初民先生矚為《唯民》寫稿,謂如不暇,日記亦可。漢唱寫日記多年,桂柳戰役不幸行篋佚失于黔貴路某站,長沙以來藏書十損八九。日記文稿亦不可尋,在獨山鐵路飯店翻所剩破篋,嘗想憤至泣下。其后日記中斷殆逾一年,昨來重慶,感于友輩辛勤治學姿態,漢亦重奮勇氣,繼續做生活記錄,雖荒疏如苗,或者日常疑問藉此得就教先輩及讀者諸氏,亦至幸也。

三月二十二日 晴

…………

歸家老母等待正切,命海男邀沫若兄來,是日為予四十八母難日,老母親烹之一品鍋,極豐盛,親恩真可感也。惜沫若兄以血壓高不飲酒。

沫若尚未白頭游蘇聯時有人估計他的歲數至多三十八。后漢南明掌故盛稱李巖之偉大。其與繩妓紅娘子之關系尤富戲劇意味,勸予寫一平劇,一直寫到李言被殺,農民革命的失敗。此一血腥的歷史經驗予亦著目甚久,在南京《新民報》嘗寫《明末遺恨》,想大規模處置甲申材料,不過不是以李巖為中心而已。沫若又談及李巖與瞿大耜,謂耜雖難能可貴而僅在支持南明危局,有民族意義而已。李巖輔李自成以使其營壘旌旗煥然變色,罪惟綜稱其勸自成以均填免賦之說更有社會意義。而求之當時士大夫階層真奇峰突起。倘使吳三桂不借清兵消滅革命,其足標炳千古。

白塵來,旋文釗、慧敏、伯勛、名一、徐韜、振美、翰笙諸兄陸續攜酒果來,香煙洋蠟無不齊備,朋友們周到的設想益使人感愧。是夜來客十余人未嘗過鐵窗風味者僅兩人,從可知吾等一代斗爭何等尖銳。徐韜談新疆獄中所歷較趙丹所談又別有新材料。真使人聽了不寒而栗。

三月二十三日 晴

天氣仍好。沫若攜子女上街。即慫恿其渡江到南岸。在茶店小憩時沫若仍勸予寫李巖,謂他曾試寫話劇,但因場子限制無論如何要丟掉許多寶貴材料。不如用平劇較易處理,又謂擬寫王安石配以地主階級代言人司馬光及浪漫文人蘇東坡。又謂陳東未細查其是否屬司馬光系統人物,因其反對蔡京。但若是安石思想繼承人當更值得表揚。

歸舟中遠見南岸巖石上雕一人頭作古衣冠,面貼金,甚著目。舟中人云系古巴縣清官某在此渡河落水,后人思之為雕像于此。

…………

歸聞老母獨自一人守屋。余裝訂了兩小本子。晚遂應富少航君到新連會交誼廳聽鼓。富貴花嗓音失潤,富君代唱大西廂,無人彈三弦,富君僅以鼓板伴奏,無法休息,唱得滿頭大汗。戲后富君邀至愛倫酒敘,亞司合君亦在座。富君云系郵局工作人出身,亞君原在部隊工作。于藝事皆系玩耍出身。富君雖亦長于應付各方但無習氣,且甚謙虛,與老舍老向何容諸兄過從甚密,能接受新東西,且長恐唱壞人家美麗詞句,亦足多矣。

接著首篇日記,于二十一天后,《唯民周刊》又刊登了田漢于刊物出版前日所寫的第二篇《霧中散記》,內容全部與郭沫若所著《甲申三百年祭》一文反響及認識有關。

三月廿六日

陰。沫若送來《甲申三百年祭》,延安版。姚伯覺君所贈。姚君附函云:

“當在山東解放區初讀先生此文草稿時首先矯正了兒時所讀知的‘君非亡國之君’的胡涂觀念;其次才是李自成的得失和李巖的為人等等”。中共中央特著重學習自成之失敗教訓其虛心精神為何如耶?

原來延安《解放日報》曾把《甲申三百年祭》和蘇聯高涅楚克的劇本《前線》連續發表。中共中宣部讓總政治部曾通知各級黨委及政治部云:

“……兩文都是反對驕傲的,郭文指出李自成之敗在于進北京后忽略敵人,不講政策,脫離群眾,妄殺干部。……《前線》指出總指揮戈爾洛夫之倚老賣老,粗枝大葉,喜人奉承,壓制批評,而不去虛心向新鮮事物,向科學,向敵人,向青年知識分子學習,致在戰爭中屢犯錯誤終被撤職,而讓位于新人物歐格尼夫。這兩篇作品對我們重大意義就是要我們無論遇到何種有利形勢與實際勝利,無論自己如何功在黨國德高望重,必須永遠保持清醒與學習態度,萬萬不可沖昏頭腦,忘其所以,重蹈李自成、戈爾洛夫之覆轍”。

文藝作品,歷史考證,甚至有時可能對實際政治起偉大作用,這些便是一個好例。⑨

這里看出,重慶生活時期,郭沫若與田漢之間來往的頻繁密切,他們怎樣交流商議從李自成、李巖領導的農民起義歷史故事中,汲取于現實斗爭有意義的歷史教訓,擬想怎樣用戲劇形式表現以達到啟益現實的目的。郭沫若撰寫的《甲申三百年祭》一文,隱含有怎樣汲取農民起義失敗的歷史教訓的思考,而得到延安領導方面的高度肯定,田漢當時由此也得出了這樣關于文藝作品、歷史考證與現實斗爭關系的一種啟示與認知:“文藝作品,歷史考證,甚至有時可能對實際政治起偉大作用,這些便是一個好例。”這些文字,有利于我們回到當時文學歷史現場,去認識當時作家的文學創作意識,應該抱有怎樣一種符合當時歷史處境的更為求實客觀的理解。

1945年3月,國民黨政治部張治中下發訓令,裁撤文化工作委員會。此事引起當時進步文化界人士的強烈不滿。重慶《新華日報》等各報刊,均登了這一消息。稍后,于4月23日出版的昆明《民主周刊》,更加詳細地報道了此事件。封面標題為“陪都文化界歡宴郭沫若”,刊內的大字標題報是:“各黨派領袖及文化界歡宴郭沫若先生及最近被解散的文工會各委員”。報道中說:

本月九日下午六時,重慶各黨派領袖界及文化界人士,設宴慰問郭沫若先生及最近被解散的文化工作委員會委員會各委員,到賓主郭沫若、沈鈞儒、左舜生、章伯鈞、柳亞子、董必武、王若飛、譚平山、陶行知、張志讓、馬寅初、鄧初民、史良、沙千里、翦伯贊、侯外廬、吳藻溪、史東山、陽翰笙、于伶、吳祖光、夏衍、胡風等百余人。蔚為邇來重慶文化界的盛大集會。3月23日、4月24日《新華日報》記者報道中說:“幾年以來,該會在郭先生領導下,對于抗戰文化,貢獻宏偉,馳譽友邦朝野,這次突被解散,聞者頗感驚異。”席間,首由民主同盟代表沈鈞儒先生起立致詞,表示:“今天到會的朋友,對郭先生的道德學問都是極為欽佩的,與文化工作委員會諸先生也是多年老友,歡敘一堂,至感愉快。大家一定有許多話要說。”左舜生首先在掌聲中致詞,他說:“這次我們十幾位朋友發起這個敘會,與郭沫若先生及文化工作委員會諸先生談談感到很快樂,在這個時候,快樂本來很難得。郭先生過去的自由天地太狹,現在我們歡迎文化界的戰士回到廣大的自由天地中來”。接著侯外廬、史東山先生相繼致詞。之后,沈鈞儒先生說明黃炎培先生因病不能出席,請尚丁先生朗誦黃炎培先生近作文化詩三章:

(一)天地不滅,文化不滅,人類不絕,文化不絕。或箝之口,或奪之筆,人削其名,我騰其實。

(二)文化真美,群丑忌之。文化真善,偽善畏之。日月經天,誰能蔽之。萬古江河,誰能廢之。

(三)文化之田,實生善禾。禾之不熟,民食則那。熟灌一田,無小一勺,一勺之施,誰我與若。

朗誦完畢,又是一陣掌聲。繼由中共代表王若飛先生起立致詞,對郭先生表示慰問之忱,并表示中共要求“國民政府”派郭先生為我國代表團顧問。萬一不能實現,歡迎他到邊區解放區去。鄧初民先生接著講著一段很沉重的話,他說,“他也是被解散的文化工作者之一,書不能教,文章連寫連扣。要到前方或敵后也不可以,他今天實在沒有資格歡迎郭先生,……今天單說安慰是不夠的,要爭取各種民主自由,文章才寫得過……。”繼著,由陶行知先生致詞,他主張籌辦民主的研究院,由郭先生主持。郭先生能在國外籌辦,就在國外籌辦,不能出國,則在重慶籌辦。

這時候,郭沫若先生站起來致答詞了,他對今天的盛會表示感謝,自歉這七年來沒有什么貢獻,最后他有力的說:“在諸位先生的鼓勵下,我仍要做一個民主,文化,文藝的小兵。我就是死了在墳墓里,也要從事文化工作。”說到這里,全場爆發起熱烈的掌聲。

郭先生致了答詞后,馬寅初、柳亞子等相繼發言。馬寅初先生說:“解散文工會的是真空管”。聽眾大笑。柳亞子說:“黃鐘毀棄,瓦釜雷鳴。我們要把瓦釜毀棄,黃鐘大呂齊鳴。”

最后翦伯贊先生沉痛的提議,組織一“文化洋車隊”,由郭先生帶頭……。我們要向全世界文化界請求援助,我們快餓死了!”

時候已經是九點鐘,沈老先生鈞儒作了結語,像今天晚上一樣團結去擁護文化工作。

盛會在熱烘烘的歌聲中散去。⑩

從這些文字里,我們看到進步文化界對于郭沫若在抗戰中所做文化工作和獻身精神的真誠肯定,更看到了郭沫若為做一個民主,文化,文藝的小兵,自己所表示的“我就是死了在墳墓里,也要從事文化工作”這樣至死不渝的決心。它給我們看到了四十年代艱苦斗爭中那些民主戰士,那些科學家、文學作家和文化工作者們生活斗爭的境遇氛圍,也給我們提供了回到歷史現場深入探索郭沫若以全生命從事文學創作文化活動背后蘊藏的精神世界的閃光。

抗戰勝利,郭沫若離開重慶,前往南京上海,許多報刊雜志,也多有文字,繼續報道了他作為一位文化戰士的不屈精神和堅持文學創作的作家風貌。如在當時的一期《消息》半周刊上,就載有這樣一篇帶有全面回顧性的文字:

郭沫若的奮斗

大文豪郭沫若先生,自從抗戰那年離滬之后,足足在內地位抗戰、為民主而奮斗了九年,現在,要在五月這個值得紀念的月份,回到南京來了。

郭先生已經五十六歲了,和抗戰那年比起來,顯然老得多了,頭發還沒有白,可是稀了不少,大額角發著光,穿了一身半舊的中山裝,精神勃勃,但是談起話來,常常皺眉,似乎憂新如搗。九年間他和于立群女士之間添了三位公子,在漢口生的“漢”英,在重慶生的“蜀”英,第三個是世英,第四個不詳,看郭夫人的身材,似乎今年可以有一個“寧”英或者“海”英了。

抗戰初起的時候,郭氏和田漢夏衍胡愈之等,奔走前線勞軍,寫了不少文章,上海淪陷之后即來香港,經廣州入武漢,擔任了政治部第三廳長,武漢時代頗多作為。武漢淪陷后經長沙桂林入蜀,政局逆轉,辭三廳職務,委員長特別為他設了一個“文化工作委員會”。起初也頗做了一些工作,后來不斷有人進讒,說他的部下思想不純正,工作便受了限制,他老先生便重歸到著作方面,寫了許多輝煌的劇本,如《屈原》《虎符》《孔雀膽》《南冠草》,幾乎每個劇都收到了很大的成功。前年桂林失守,陪都爭民主浪潮勃然而起,郭氏領導文化界發表了一個要求實現民主的宣言,因此招忌,張治中下令取消了“文化工作委員會”。從此無官一身輕,他便索性把全精力傾注于文化工作了。

去年春夏之交,受蘇聯科學院之請,與丁西林同赴蘇聯,參加蘇聯科學院大會,逗留四個月。勝利前回國,政治協商會議開會,被推為無黨派賢達代表,后來在較場口事件時還挨了打,這事報上記載甚詳,不再多敘了。

郭先生身體還很健壯,演說的時候聲如洪鐘,每次在渝演說,必萬人空巷。寫起文章來,還是下筆千言,氣勢雄渾,一代文豪,畢競不凡。

郭先生到了南京之后,小作勾留,也許要來上海一行。假如政治協商還要繼續,那么恐怕還得暫住南京。?

在此同一刊物上,稍后刊發的另一篇有關文章,還報道了郭沫若與梁漱溟、章伯鈞等三位為民主奮斗的文化人士,乘一架政協專機,于擬召開政協會議的“五九”前夕,抵達上海的消息。記者對于他們三人和已先期抵滬的施復亮,每個人都分別作了訪談。關于郭沫若的一段訪談報道,全部文字是這樣的:

郭沫若先生是在錦江飯店會見的,這位大文豪依然那樣健康,爽朗,但心情似乎有點沉重。

記者問他:“聽說郭先生預備赴日迎回安娜女士嗎?”

他笑著搖頭說:“沒有這回事,上海記者的想象力太豐富了!”

郭先生談到目前時局,他說:“有些人太迷信武器了,其實美式新武器,沖勁是有的,但在中國運用,持久力卻成問題。可是他們一定要碰碰看,有什么辦法?就看對方是石頭還是棉花了。”

他又苦笑著說:“我們調停的人已經夠賣力了,黃炎培先生說得好,調停的人已喊啞了喉嚨,文章的調子也寫爛了,豈奈頑固份子卻充耳不聞,大概是被新式武器迷住心竅了。不過無論他們怎樣,內戰總無法再打下去。”

郭先生表示他來參加政協綜合小組,又非憲草委員,所以沒有去南京的必要,將暫在上海住下來,繼續干文化工作,為人民服務。”(清)?

《消息》半周刊于發表四人訪談文章中間,還刊登有每位被訪者親筆書寫的一段題語手跡。郭沫若所寫的一段題語是:“保持冷靜的頭腦,辨別事實的真相,真理所在敢以全生命趨赴之。郭沫若五月四日”。(見“附錄”)

從這些散落于報刊上的訪談題語里,看得出郭沫若當時對于那些堅持專制制度的頑固者們,迷戀新式武器的冥頑和借內戰消滅人民民主勢力的野心,自己所葆有的堅持以文學創作和文化工作為人民服務至死不渝的決心,為我們認識當時的郭沫若這個人,思考郭沫若創作諸多文學作品的藝術精魂,提供了一個活著的歷史場域和文化背景。走近這些“文化考古”式的歷史原生態現場,我們對于郭沫若及其他作家的文學史言說,才有可能會從一種被多重理論化抽象化的敘說中,突圍出來,走近一個真正活生生的繽紛多彩豐滿復雜的文學世界。

倘若有足夠資源能力和人員條件的話,是否可以在類似這樣思維方法的基礎上,匯聚更多的研究人力資源,用較長一點的時間,集體編撰出一部規模較大,學術分量更重的多卷本“郭沫若年譜長編”來。如一些西方古典繪畫大師的名畫那樣,將全貌真實與細部生動熔于一爐,嘗試在注意郭老生平活動、文學創作、理論批評、歷史考古以及甲古文研究等諸多方面成果與史跡錄入評析同時,努力關注漫長歷史生涯中社會活動與文學創作、學術成就、社會活動、媒體反應等諸多方面原始史料細部,更為豐富的呈現出來。這樣大部頭多卷本的年譜長編,既有文學史教學研究參考和學生閱讀的當下實際功用,也有保存重要文學和歷史之文獻資料的悠久學術價值。它應該編撰成為立足于“從一個人看一個世界”這樣一部中國近現代百年文學文化歷史的“類小百科全書”。

通過對于郭沫若與鄧初民主編的《唯民周刊》及其相關刊物之間所見史料梳理性質的歷史考述,同時于學術研究范式方面,也給了我另外一種啟發:對于一個作家與一些刊物之間內在聯系與互動關系的考敘,關注于文學生產與接受以及文學生態豐富性的研究,以史料搜閱、發掘與整理為基礎,經過理論思考的梳理整合,從而達到這樣的目的:以此擴大文學史研究與講授的視野,豐富對于文學文本講授理解的多樣化與趣味性,它除了自身的獨立意義之外,還會產生在文學史研究與講授在接受中,增強閱讀接受者的豐厚直感與濃郁趣味的可能性。我甚至產生了一種如此的“猜想”:它是否可能會在某種程度上,沖破多年來形成的既成的文學史編寫和講授規范,改變歷史理論敘述與史料發掘整理截然分家的各自偏于單一性質的學術研究模式,探索構建出另一番介于文學史專門著教材、歷史研究論說與史料匯輯編篡之間,而更加接近于歷史性理論研究與文學史原生態梳理相結合的學術研究范式的新的圖景來。

注釋:

①葉挺此首獄中詩,于解放后被加題為《囚歌》,先后收入于詩合集《革命烈士詩抄》(中國青年出版社,1959年4月)、《囚歌》(重慶人民出版社,1960年4月)等,此后選本、教材收入時均一直沿用此題。

②《唯民周刊》主編人鄧初民,發行人鄒趣濤。總經售:重慶中山一路206號附1號文治出版社,每星期六出版。我看到的為第1-3卷,每卷1-12期,第4卷,1-9期。

③此文收入《天地玄黃》,1947年12月上海大孚出版公司初版。括號內“希夷在五年囚禁之后”一句之“在五年”三字,原刊時無,為后來收入書中時作者所加。

④龔濟民方仁念編《郭沫若年譜》(中卷,天津人民出版社,1992增訂版),在1942年11月16日,記載了郭沫若文所敘葉挺夫人攜女兒楊眉前來賀壽并轉送葉挺親手制作的壽禮及手書一幀并附親筆抄錄其獄中詩作等事。二人所著于1988年3月北京十月出版的《郭沫若評傳》第四十五節里,又詳細敘述了葉挺出獄當晚郭沫若去紅巖村和他見面時的具體情景,和歸來之后如何在電火光中反復再讀囚歌,“因此他寫了介紹文字,第一次公開發表了這首用生命和血寫成的詩。”(見該書第354-356頁)

⑤《消息》半周刊所載原文,此處“永生”誤排為“永安”。

⑥老兵:《記失事機中的中共黨員》1946年4月25日上海《消息》半周刊第6期。

⑦高亮:《葉挺未完成的詩句》,1946年4月21日上海《消息》半周刊第5期。

⑧以美:《記重慶追悼中共失事要員大會》,1946年4月25日上海《消息》半周刊第6期。

⑨田漢:《霧中散記》,重慶《唯民周刊》第1卷第4期,1946年4月27日。此刊所發兩篇《霧中散記》后來合為一篇,收入《田漢全集》第20卷,河北山花文藝出版社,2000年12月。

⑩見昆明《民主周刊》第1卷第18期,1945年4月23日。

?蜀中客:《郭沫若的奮斗》,載上海《消息》半周刊第10期,1946年5月13日。

?《記最近飛滬的四民主戰士》,載上海《消息》半周刊第11期,1946年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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