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雯雯
吻所有的女孩
亦舒大名倪亦舒,哥哥是寫衛斯理科幻的倪匡;侄子是香港才子倪震,侄子的前女友是美人李嘉欣,后來是玉女周慧敏;弟弟是倪亦靖,25歲就讀完機械科的博士,現在是新加坡的工程院士。亦舒的其他幾個兄姐,不是出色的會計師,就是化學工程師,再或者任飛機工程師。這一家人不僅個個是人才,且奇在個個都不錯。
倪匡在散文里寫道,曾有一次去開會,碰到東南亞的同行,個個都想盡辦法托他向亦舒代為約稿,只要肯供稿,報酬在所不計。倪匡半委屈半得意地喊冤:怎么回事,難道大家都忘了我倪匡也是作家嗎?只要亦舒的稿,真是氣死人。而熟悉亦舒的讀者卻都知道——亦舒的寫作生涯,始于16歲。如今亦舒寫到16歲的少女,會加諸很多美好的字眼,像“蜜糖16歲”、“杜鵑花般的日子”。
大家都知道亦舒眼光奇高,一支筆挑剔又刻薄,贊起女孩來卻是真心實意。盡管對李嘉欣有著名評價“美則美矣,毫無靈魂”,盡管看見林青霞后竟直言“第一眼就已經愛上了她”,還有寫給章小蕙的文章,毫不顧忌眾多非議,直贊伊人“豐碩如水蜜桃”——各種各樣的女子,亦舒都愛,各種各樣的女子,亦舒亦能發掘她們的美態。
亦舒筆下叫人尊重的,是對同性始終懷有一種情意,仿佛天下的女子皆是一家,不分彼此。不論身世、遭遇、職業和人品性格,但凡是女子,就比旁人多了一份憐愛。同情弱女子,一支筆輕輕寫出淪落婦孺在社會中孤立無援的可怕境地,鼓勵讀者自尊自愛;轉過頭去又寫盡豪門盛世,幾句話淡淡道出千金小姐享盡物質背后黑暗寂寞的人情冷暖;寫家庭主婦,“狹小的廚房,額頭上亮晶晶的汗水,凌亂的小客廳,一旁啼哭的幼兒”,再挑剔的亦舒也絲毫沒有看不起;而端莊自強的女白領,亦舒則賦予了她們最大敬意,也賦予她們最大的同情和批評。
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
美國作家格特魯·德斯坦因寫過一句名言:“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而一句話是一句話。”亦舒鐘愛莎士比亞十四行詩里的玫瑰與夏天,常常在男女主人公發生愛情的關鍵時刻借主人公之口吟出“玫瑰即使換一個名字也依然芬芳”,或者在描寫到草地婚禮陽光滿地時輕輕念出“我可否將你比作一個夏日”。在亦舒眼中,妙齡的女子,都可以算是一朵玫瑰,或者盛開,或者凝露,或者帶刺,或者已經凋零。
“我叫周丹薇,牡丹的丹,薔薇的薇。”看到這句熟悉的開場白,老讀者自然要會心一笑。叫丹薇的女子,絕不負牡丹真國色的美,也帶著含露薔薇的刺。亦舒鐘愛這個名字,塑造起來相當用心,連姓氏也格外挑剔,不外乎是周、沈、朱這些含蓄大氣的字眼。周丹薇配誰?自然是家明,宋家明。連身家都想好:三十出頭的男子,高且瘦,不是核物理博士就是機械學家,在大學教書,家境好,品味佳,有豐富的情感,懂得看《紅樓夢》和聽古典音樂,戴一只江詩丹頓男表,穿巴利的平底鞋和圣羅蘭的灰色西裝。第一次看見連男主人公穿什么鞋子戴什么表都不肯輕易更改的作家。
事實上亦舒本人曾經有過一段相當挑剔且異常頹廢消沉的時期,筆下的主人公買衣服要上詩韻,香檳要喝克魯伯,真喝水的時候卻只喝皮埃爾巴黎裝礦泉水……
然而亦舒花得坦坦蕩蕩,理所應當,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她不止一次在散文里提到,自己的錢自己賺來,再千金散盡地花了去,能者多勞,多勞多得。
每一個周丹薇,最后總會度過頹廢,找到一個宋家明。而每一個宋家明,卻都會對周丹薇的任何缺點,原諒七十個七次。
永不說永不
1945年出生的亦舒,寫到現在,絲毫沒有要封筆的意思。她并不忌諱自己的年齡,也沒有打算退休。香港的《明報》每周仍有她的專欄,有她最新小說的連載。她的小說也是一版再版,銷路仍然奇佳。許多粉絲親切地叫她“師太”,喻意做人智慧到了極致,她的人生觀和愛情觀,也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女性讀者。
在許多許多的故事里,亦舒告訴女孩子們,要潔身自好,但不要過分矜持;要經濟獨立,但切莫不擇手段;做人最要緊要姿勢漂亮,否則贏了也是輸;年輕的時候一定要試一次為愛情傷心,嘗過風露立中宵。
亦舒筆下的女子,無論如何新潮,如何聰明獨立,骨子里都有浪漫懷舊的遺傳因子,會為一點點不可察覺的小事走神,走神的時候卸掉了精明的外殼,獨獨有一份嬌憨落寞的女性氣質,落在哪個倒霉的男子眼里,那個男子便立刻地愛上了對方。
亦舒的粉絲都很長情,大部分都是看了第一本小說起就深深著迷,不惜代價滿世界地找最新的來看。看了又看,不厭其煩,受其影響之大,恐怕很難有第二個作家堪比。
亦舒贊賞的一種生活態度,是得意時不忘形,失意時不落形,奮發圖強,永不言敗。把挫折當成成長的過程,永遠君子坦蕩蕩。就像亦舒本人,寫著“不入流”的言情小說,卻從不氣餒,認真寫了一輩子,一寫成名。仍舊每天五點起床筆耕不輟,永遠有存稿,故事永遠精彩,不驕不躁。她本人就是她的作品最好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