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參與的“全球城市惡作劇”

李曉青

第一次體驗即興表演的樂趣

我大學時，認識了學長阿諾，不久，他成了我的男朋友。

2005年，阿諾本科畢業，恰好學校有出國留學的名額，他很想去，卻苦于家境不好，沒有足夠的錢。我挺身而出，說：“我已經開始實習了，大不了再多打幾份工，錢的事，放心吧。”

阿諾去了美國，帶走我全部積蓄，偶爾我也會寄錢給他，可是，兩年后這家伙如同人間蒸發一般，與我失去了聯系。作為被愛情遺棄的孩子，我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竭盡所能地攢錢。2007年，我來到紐約，開始自己的求學路。

每天打三份工，奔波在學校和工作地之間，我每晚睡不到4個小時，將全身壓抑的憤怒轉換成斗志，緊張而嚴肅地生活。我一定要在紐約混出點名堂來，讓阿諾在某一天，偶爾看到有關我的消息也會震撼。

比爾是個很不錯的美國小伙子，上課時他總喜歡坐在我旁邊，而我的習慣是踩著點兒，幾乎跟導師一前一后進教室，他便有意無意地放幾本書在隔壁，為我占座位。漸漸地，我們熟悉起來，比爾對我說：“知道嗎？你笑起來很漂亮，但是，你太少笑了，小心別人誤會你是高速運轉的機器人。”

“我才不怕誰的誤會，我要成名，有很多錢，要出人頭地，你懂嗎？”比爾樂了，他告訴我，“成名有很多種方法，當服務生和洗盤子也永遠不會發財，與其如此辛苦地活著，不如空出點時間來，放身體和心情一個假。”

周末，我被比爾硬拉著走進地鐵站。當時，正值美國的初冬，我穿毛衣都有些冷，可是，地鐵里或坐或站有不少只穿一條短褲的男女，有的女孩居然以丁字褲示人，露著雪白的臀和大腿，太扎眼了吧。其他人都跟我一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唯獨比爾嘴角露出一抹復雜而玩味的微笑。

地鐵駛出三站地，短褲人群呼啦全都下了車，一行人有說有笑向出口走去，卻被迎面走來的胖警察叫住，說他們影響市容，特別是穿丁字褲的小姐，需要去警局喝茶。

正當這位警察與短褲人群交涉時，比爾沖到他面前，表現出很著急的樣子。“警察先生，請您快幫幫忙，我和妻子剛下地鐵，就發現女兒不見了，您看，就在那個位置。”說著，暗示我帶著警察往相反的方向走，我用余光看到比爾攤開手，向外一推，這群人便悄悄朝四下散去。隨即，比爾來到我身邊，對警察說：“親愛的，孩子找到了。不用再麻煩先生。”這位老美回過神才知道自己上當，正要對我們發火，只聽比爾一聲“跑”，我倆就箭一樣沖到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把胖胖的警察遠遠丟在后面。確定到了安全地帶，比爾和我坐下來，四目相對，放聲大笑。

開始“城市惡作劇”策劃生涯

原來，比爾竟是紐約著名的即興表演劇場UCB劇場的策劃和宣傳負責人，他利用業余時間，和老師查理一起，教授普通人即興表演。他們有網站，有自己的團隊，有專業的攝像師、錄音師、影片剪輯師。不定期發布活動預告，通知成員活動的時間、地點、需要準備的道具、穿著的服裝，等等。

“我們都是本著‘有創意，無惡意的宗旨，玩無害的惡作劇。娛樂自己和別人，為生活增加樂趣。不帶有破壞性，而且參與的人必須保持若無其事的嚴肅表情。”比爾夸我很有表演天賦，希望我能參與他們。我尷尬地笑道：“其實，那種短褲，在我們中國是穿不出門的。你應該知道，中國人很保守。”“噢，當然。你完全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節目來玩，或者自己策劃，只要你的IDEA夠搞笑，能給別人帶來樂趣，制造驚喜。”

聽了比爾的話，我的確有點想要玩一玩的欲望，但是，生活中的瑣事和經濟上的壓力已經讓我應接不暇，哪里還有這份情趣。

這天，我正在服裝店當sales，突然，走進來十幾個光著膀子的小伙兒，他們呈一字排開，齊刷刷地說：“您好，我們要買上衣。”店里就三個姑娘，幫這個選完又幫那個選，可把我們忙壞了。好不容易給他們都配齊了西裝襯衣和領帶，看上去都像模像樣了，誰料那些人竟跳起脫衣舞，讓健碩的胸肌在姑娘們眼前展現，逗得我們快要笑破肚皮。

聽著另兩位姑娘對他們的高度評價，我恍然意識到，緊張的生活里太缺少快樂，我是這樣，很多人也如此。而比爾做的事，正是通過這種看似最無聊，最低智商的事件，將人們帶到無憂無慮的快樂境地。

我開始關注即興表演相關的一切，并通過比爾的介紹加入了UCB。一個偶然的機會，在瀏覽網站的時候，我看到個帖子，是寫自己的男上司如何色迷迷地看女同事，而那些女孩子又是如何厭惡和無奈地逃開。后面有許多跟帖，也都是描述個別色狼級男同事的，我頓時心生一個念頭，何不捉弄他們一下。我在那篇文章后面留言，說明自己的想法，請女孩子跟我聯系，提供色男的工作單位和姓名，具體行動聽我通知。

第一次策劃這種活動，真有點手忙腳亂，幸好準備充分。我把十幾個女孩提供的工作單位進行統計，安排每兩個公司距離近的互換，利用午休時間去給“色狼”送花。

“請問布拉爾先生在嗎？噢！親愛的布拉爾，我愛你，非常非常愛你。請接受我最真摯的祝福！”穿著深紅色超短裙套裝的米麗斯溫婉而多情地說。

布拉爾兩眼盯著這位摩登女郎，興奮得不知所措，恨不得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時，米麗斯微笑著將花放到布拉爾手里。“謝謝您，這束花加上您太太托我講的話一共900美元。”由于當著同事們的面，布拉爾不好意思把接受的東西退回去，他的臉從歡喜轉為心疼，特別不情愿地拿出支票本，為這天價的花兒買了單，也為自己的好色繳足了學費。

女孩子大都笑嘻嘻地拿了錢回來向我炫耀，只有一位沒有成功，嘟著嘴兒生氣，我笑著勸她，“這次不行，我們下次再來。”大家知道我兼職從事惡作劇策劃，紛紛表示愿意加入。比爾笑著對我說：“你已經首戰告捷，我代表UCB通知你試用期過關！”

讓城市惡作劇走向全球

2008年6月，我跟比爾組織大家玩“時間停止”，他負責指揮，我負責拍照。首先大家對表，然后自行其是，待約定時間到，兩百多人幾乎同一秒鐘定格在原地不動。整整5分鐘，吃冰淇淋的女生，拍球的男孩，下樓梯的情侶，喝水的男士……每個人都像中了魔法，讓旁觀者摸不著頭腦。時間一到，會員們同時“解凍”，紛紛作鳥獸散。

而這位黑人哥們，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差點摔成照片，引來無數旁觀者。無奈，我和比爾跑去扶他，他站起來沖大家做個鬼臉，然后若無其事地消失在人流中，讓圍觀人群先是不解，之后又發出熱鬧的笑聲。

8月份開始，我們真正把活動推向了全世界，從紐約、舊金山、波士頓及明尼阿波里斯一直蔓延到了倫敦、羅馬、維也納，甚至東京和新加坡等亞洲大城市。根據各國時間的不同，我們采用不同經緯度的同一時刻，用短信通知活動開始，許多國家數百人突然聚集在一地，政府會怕，甚至會派警察維持治安，但是，看過我們成員的無厘頭惡作劇如短片般演出，連那些老練的警察也笑到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