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

遠足是對自己的一個善意提醒

一些無謂的旅途，當時并未去計較它的意義，只在多年以后在某個時光婉轉(zhuǎn)的角落開始熠熠生輝。

從麗江趕往香格里拉的那條路，背后是雪山，右側(cè)是長江，漫無邊際的山脈在眼前移動過去。那段旅程，一路從荒涼走到荒涼，沿途可見一些土坯烏瓦的房子，一棟一棟散落在山間路旁。天空仿佛呈現(xiàn)某種幽怨的藍，青煙一般的云朵從這個山頭升起，然后毫無著落地在悠遠的天空散落開來，蔓延至另一座山頭。

時值冬季，收割后的田地正裸露出原本的色彩，偶有枯黃的蘆葦落入眼簾，雪片一般地在風中招搖著。牛羊散養(yǎng)在江邊的草甸上，遠近的村民背著籮筐在集市上出售藥材或者是蔬菜，面孔黝黑，服飾艷麗。

抵達長江上游的一個小鎮(zhèn)已是中午，金黃色的玉米在日光的照射下泛著點點星光，成熟的柿子在樹梢搖搖欲墜。遠處蒼翠的山脈以逼仄的姿勢綿延不絕。那個地方，除了山，還是山。巍峨的山，青黛的山，綠得似乎是隨時要傾瀉下來的瀑布。

黝黑的少數(shù)民族婦女把粗黑的辮子解散開來洗凈，在日光下晾曬，那些淳樸的氣息撲面而來。我這個不速之客仿佛從另外一個星球兀自闖入，她給我一個微笑，我措手不及地想伸手去觸，卻如同這高原的日光，須臾便融化。

午餐是在小鎮(zhèn)的一個旅館里吃的，一條魚、一個湯外加一個蔬菜。吃完在火塘邊烤火，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外面日光溫暖明亮，里面卻依然需要生火取暖。火塘邊，左右全是聽不懂的語言，他們打量我的目光始終有些探究和疑惑。多年以后我竟然想不起來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模樣。

而后又出發(fā)。車輛在不知道盡頭的瀝青公路上前行，一路靜默。開車的少數(shù)民族男子的銀色耳環(huán)在傍晚的落日余暉里一閃一閃地泛出耀眼的光澤。他跟我說普通話，只是言語不多。

而后沉沉睡去。我只是一個來自遠方的女子，而一路去到的遠方既不是終點也不是目標。只是這樣漫無目的地行走。只是這樣一段旅途，心中的靜默與茫然對抗，前路茫茫，并不知曉去向何方。

一個人的旅行也許是艱苦的，但其中的意義在于你可以不斷思考，也可以不用思考。不思考的時候就在顛簸的車上靠著窗睡著，思考的時候就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幕一幕從眼前劃過，恍若夢境。

我在這里，又去往哪里？

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來歷，旅途中認識的人會相互微笑，而后分開，各自天涯，如同花朵，散落以后便不知下落。

一個人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了滿足圍觀者的好奇，而是在不斷前行的路途中去看清那些在時光里逐漸消逝的年華。成年以后其實很少有這樣放任自己的機會，只任自己在途中放逐，如同一段浮木在時光婉轉(zhuǎn)的小溪流里隨波逐流，沒有目的，亦不知道何處可以抵達。

一些臉龐，來不及記憶，便消失不見；一些流離的時光，并無從找尋，便悄然遁跡。不為抵達的目的，只為途經(jīng)的過程，似乎便是獨自旅行的意義。

編輯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