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溫暖

孫道榮

和朋友走進地鐵。夜半，車廂里空蕩蕩的，幾乎沒什么乘客。我找了個雙排座位，坐下。喊朋友也過來坐，朋友笑著搖搖頭，徑直走到車窗邊，仰頭看著什么。

以為朋友是看站名呢，我也好奇地走過去。車窗上方，貼著一張漂亮的張貼畫，密密麻麻寫的全是韓文，一個字也不認識。朋友指著張貼畫告訴我，是個地鐵故事。朋友看著看著，忽然“撲哧”一聲樂了。朋友翻譯給我聽，這是一個年輕的媽媽寫的故事。她說每天都和兒子一起坐地鐵，兒子去上學，她去上班。兒子的學校近一點，所以，總是先下車。有一天，她感冒了，身體不大舒服，但一大早，她還是堅持坐地鐵去上班。早晨的地鐵上，擠滿了乘客。她有點昏昏欲睡。恍惚中，地鐵停了下來，兒子搖晃著她，喊她下車，原來已經到站了。她和兒子一起走下車的時候，才猛然發覺，怎么兒子也跟著自己下了車，難道兒子坐過了站？兒子對她說，他看到她身體不好，擔心她坐過了站，想想上學的時間還來得及，所以，到站的時候就沒有下車，而是陪著媽媽一起坐到了她要下的站。她寫道，幸虧兒子陪著她，不然還真迷迷糊糊坐過了站。兒子一直將她送到地鐵出口，才轉身返回地鐵站，往回坐。她說，那一刻，她發現兒子長大了，有兒子的照顧，真好。

這個簡單的故事，讓我的心，也怦然一動。朋友告訴我，首爾的地鐵上，以前貼滿了廣告，本來坐地鐵就又擁擠又沉悶，十分無聊，加上滿眼都是花花綠綠的廣告，更是讓人心煩意亂。他剛來首爾留學的時候，每次坐地鐵，也都是閉目養神，或者聽聽手機音樂。忽然有一天，地鐵的車廂上，不知道是誰張貼了一個紙條，講的是一個小故事。故事一點也不曲折，但卻很快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很多人圍著觀看，不時有人露出會心的微笑。從那以后，朋友留意到，車廂上不斷地張貼出一些新的紙條，每一張紙條，講的都是一個簡單而溫暖的故事，全是乘客自己寫的，張貼上去的。有意思的是，地鐵公司不但沒有像對待牛皮癬一樣，將這些紙條撕掉，而是順應民意，開展了一個名為“說故事”的活動，向所有乘客征集有意思的故事，然后，選取一些故事制成精致的張貼畫，貼在地鐵車廂上，供乘客閱讀。這個活動很快得到了乘客的積極響應，一年時間，他們就征集到了幾千個故事，很多人都將自己的小故事寫出來，與大家分享。這些平凡故事，成了枯燥、乏味的地鐵車廂里，一道美麗的風景。

不知不覺，我們到站了。我們走下車，地鐵很快又消失在黑洞洞的隧道里。那些小故事，還在我的腦海里回蕩。我曾經無數次坐過地鐵、火車、飛機和公交車，旅程總是漫長而枯燥，而事實上，它們也可以變得有趣而溫暖，只需要一段小小的故事，你的，我的，或者他的，人生從來都不應是孤單的。

（石銳生薦自《南方日報》）

責編：我不是雨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