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最恨的那個人

蔡中鋒

有一天深夜，我在一家酒店喝了半斤多白酒，然后步行回家。

正當我走到半路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高聲叫喊：“救命啊！救命！”

我醉眼蒙朧地搜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呼救聲是從不遠處的一個下水道口里發出來的。

我知道，我們這兒的下水道有兩米多深，口小，里面卻非常寬大，一個人如果掉進去，沒有外面的人幫助是根本出不來的。

于是我忙往那兒跑，準備去救這位失足者。

正在這時，我聽到下水道里面的那個人又高聲叫道：“快點救我出來啊！我是咱縣的張副縣長，你如果救我出去，我什么事都能給你辦成！”

什么？你是張副縣長？就是那個貪污受賄包二奶的張副縣長？那我不能救！堅決、堅決地不能救！于是我立即繞過下水道口，向家的方向走去。

走過去幾十米，我又有些猶豫了，雖然我很不情愿，但咱不能見死不救啊！

大約又聽到了我的腳步聲，那個人又在下面大聲地呼救：“快來救救我啊！我是咱縣金元建筑公司的王老板，如果您救我上去，我給你一套200平的新住房！”

什么？你是王老板？你就是那個野蠻拆遷、逼死人命的王老板？那我更、更不能救！絕對、絕對地不能救。于是我掉頭又往回走。

走過去幾十米，我又折了回來，雖然我更不情愿，但咱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啊！

等我走到下水道口邊的時候，下面的那個人更加急切地呼叫：“我是咱西關醫院的李院長，下面的水已經淹到我脖子上了，您快點救我出去吧，救我上去后，我什么病都能給你看好！”

什么？什么？你又成了李院長了？你真的是那個唯利是圖、見死不救的李院長啊！那我說什么也不會救你！嘿嘿，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啊！

我正幸災樂禍地吹著口哨，大踏步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下水道里面的那人聲音微弱地在喊叫：“我是平民小區門口賣菜的老趙呀，快來救救我啊！再不救我就不行了！”

什么？你是老趙啊！我說聲音咋覺得有點熟呢，昨天買菜時你還多給我一個土豆呢！你可是咱老百姓最離不開的人，你可不能死啊！

于是我飛也似的趕回下水道口，先讓自己趴在地面上，然后伸下手臂，抓住老趙的手，輕輕地一用力，就將瘦弱的老趙給拽了出來。

看著渾身濕漉漉、凍得直發抖的老趙，我一陣子猛熊：“我說老趙啊老趙，你也真是的，掉下下水道就直接說你是老趙就行了唄，還一個勁地在那兒瞎編個啥！再編下去你就沒命了，知道不！”

老趙也很委屈地說：“他們三個可都是我們縣的大名人啊！我這樣做本來是想快點兒讓人把我救上來的，哪里知道這三位這么招人恨呢！”

我問老趙：“你說你一個大活人，怎么會掉進去下水道里去的啊？”

老趙說：“我這不是喝了點酒嘛，剛才在路上，我對一個人吹噓說我是咱縣拆遷辦的孫主任，結果就被那個人一腳給踹了下來！”

（古月深薦自《微型小說月刊》）

責編：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