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竹
關于在性上男人與女人相比哪個更快樂,古希臘人好像早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宙斯的好色誰都知道,甚至歐洲那個名字(Europe)都與他的風流史有關,但他不知道男人和女人在性上哪個更快樂,便去詢問特瑞西亞斯——這個人先后做過女人、男人。他告訴宙斯,在性上女人更快樂一些。赫拉因為他透露了這個天機而弄瞎了他的眼睛,宙斯為了補償他,賦予了他預知未來的能力。
從另外一個與人類的性多少相關的希臘神話故事中,我們知道古希臘人早早就發現人類中存在一種人,他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既是男人又是女人,說直白一些,他們是陰陽人、雙性人、雌雄同體者。赫馬佛洛狄忒斯原是一位俊美的青年,一次,他穿越一片森林時,在一處湖邊停下來觀看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湖中水仙薩耳瑪西斯看到他后,瘋狂地愛上了他。愛到什么程度?愛到寧愿和他合二為一,于是人類的首個雙性人出現了。
在加拿大女作家凱瑟琳?溫特的筆下,雙性人隱秘的內心世界和獨特的生活經歷有了新的全景展示。《安娜貝爾》就是這樣一本將雙性人作為主人公的小說。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性之煩惱”是從青春期開始的,而對于韋恩這樣的另類,他(她)的困惑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了。首先感到困惑的是他(她)的父母特萊德韋和簡辛塔,他們無法從第一性征的角度給這個上帝賜予他們的禮物進行性別定位。也許是因為韋恩更為明顯的男性性征,也許是因為醫生的建議,特萊德韋從一開始就把韋恩定位成一個男孩;而簡辛塔雖然隱隱覺得自己孩子的身體里隱藏著一個女孩,但卻屈從于自己的丈夫,盡管她時時困惑與內疚著。而托馬辛娜,這個與韋恩父母同守秘密的女人,把自己對死去女兒安娜貝爾的思念寄托在了韋恩——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的身上;韋恩對于她而言,就是重生的安娜貝爾。
你完全可以想象到這種性別角色的混亂定位給韋恩帶來的困惑和傷害。他(她)從小開始吃雄性激素,一切向女孩發展的傾向和趨勢(TA在很小的時候就迷戀上了花樣游泳,并渴望得到一件自己的泳衣)都受到了扼制。即使是青春期開始時,韋恩已經漸顯的女性第二性征也沒有改變特萊德韋想要把韋恩培養成一個像他一樣的男子漢的意志。他甚至及時地給韋恩上了一堂性知識課,想引起韋恩作為一個男孩對性的好奇,但他不知道韋恩體驗到的卻是作為一個女孩的感覺。
韋恩成年之后所遭遇的凌辱,雖然對他(她)的傷害是最大的,但也促使他(她)痛下決心完成了自己性別定位的最后一躍。
雖然凱瑟琳?溫特的《安娜貝爾》是一本與人類的性密切相關的小說,但它并沒有以性為噱頭,而是一本非常嚴肅的關于“尋找自我”以及“自我實現”的小說。這是一本非常獨特的書,不僅在于它的主人公是一個異于常人的雙性人,還在于這本小說沒有涉及道德上的離經叛道,幾乎處處可見每個人作為個體的掙扎。它沒有提供新鮮的文本實驗,如果不是書中不時出現的那些現代用品,你甚至可以把它當成一本19世紀的小說來讀。但凱瑟琳?溫特獨特的筆法為我們營造出了一個我們所不熟悉的外部世界(拉布拉多廣袤無垠、荒涼孤寂的土地)與心靈世界(韋恩復雜的內心世界以及每個人無奈著的內心世界)。
只要曾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茫過,你就會在這本小說里找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