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中秋。月,像天空跳動的心臟,今夜格外顯豁閃亮。脈脈清輝如江南煙雨,絲絲縷縷地浸潤著大地;又似淡雅凝脂,輕輕柔柔地為萬物鍍上了銀白。精巧的石橋,轉角的河道,迂回的幽徑,隱匿的鳥巢,蒼蒼的蒹葭,飄香的桂樹……一切都在皓月的裙擺之下輕歌曼舞。
忽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像顫抖的雙手搖碎了我眼前的詩情畫意:“孫女兒,吃個月餅。”我甩甩頭嘟嚷著:“不吃不吃,你吃就好。”記憶中,吃月餅只是個任務,就像老師布置的作業不得不完成。奶奶立刻有些不歡喜:“小時候你很喜歡吃月餅呢,有一次你把掉在地上的月餅屑都撿著吃了。”
啥?她怎么還對這些糗事念念不忘?真搞不懂健忘的老人為何對有些事情甚至是細節,記憶力永遠是最好的。倘不是這樣,她怎么可以記住你出生當天的樣子、你嘟嘴的樣子、你捂嘴偷笑的樣子、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這些畫面就像鋼筋嵌在混凝土里一樣,于她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了!,
我翻翻眼皮,玩著手指,自言自語道:“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我本來就是為了完成你的任務嘛。”奶奶似乎沒聽見。短暫的沉寂后,她打破了尷尬的局面:“你是吃五仁的呢,還是豆沙的?也有哈密瓜味的。哦,對啦!我記得你喜歡牛肉味的。我這兒都有……”我煩躁地甩甩手回頭看’她——奶奶雙手托著各種月餅,恭敬且虔誠的模樣,將我的不滿立刻噎住了。
我無奈地笑了,因為今天是中秋,因為眼前這個可愛的老人。于是,我心平氣和地看著她,輕輕地說:“奶奶,我呆會兒再吃吧。你看今晚的月兒多圓哪!”她竟像個天真的孩子,抬頭認真地看了看,又揉揉渾濁的雙眼,莞爾一笑。
隆隆的摩托聲穿過朦朧的月色,呼嘯而至。是爸爸!還未待車熄火,奶奶就走過去對他噓寒問暖,然后挑出一個大月餅,剝了包裝紙,塞給爸爸。他啥也不說接過來就吃,奶奶抿著嘴笑,嗔怪爸爸別噎著。我悄悄拉拉爸爸的衣角:“你不是不愛吃月餅嗎?怎么,舌頭改興趣啦?”你這孩子,“這可是長輩的心意,只要能讓他們高興,我們何樂而不為呢?得叫老人家稱心才是。”我驀地啞口無言了。
賞月時,我破天荒地啃了一塊月餅,奶奶笑得合不攏嘴,還忙不迭地給我倒水。我們靠在一起話家常,一起數落過去的日子。桂花的清香散在空氣里,沁人心脾。如水的月光傾瀉在臉頰上,留存著月兒淺淺又暖暖的溫度,宛如一個溫柔而甜蜜的夢。
今夜月兒圓。只要心如明月地對待身邊的人,哪天月兒不圓呢?
(指導教師 王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