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多是羞于典賣的,然而上世紀初的西南聯(lián)大的教授們,卻幾乎都有過這樣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
當時文學系的聞一多先生白天給學生上課,晚上在批改完作業(yè)后,再于妻兒的鼾聲中,強打精神,加班干點自己的“私活”。治印賣錢!活兒多忙不過來時。累得不行。而生意不上門的時候,又急得不行,因為下鍋之米沒有著落。
雖說治印很辛苦。但上街吆喝叫賣與之相比則更顯凄愴。
社會學系的費孝通先生在學校門前賣過大碗茶,甚至一位外語系的著名教授去大街上叫賣自己夫人的泳衣。至于典當家中本就不多的生活用品就更是司空見慣了,幾乎每個教授都這樣做過。
典賣這些東西對先生們斯文的打擊可想而知,然而還不是最要命的。因為他們還有書在,那是他們賴以安身立命的寶貝。可是,這些精神的寄托最后仍然抵不過盤中之餐的力量,不少教授還是忍著錐心刺骨的疼痛典賣了自己視若生命的藏書。
法律系費青教授長期患病,日子極為困難。只得請求學校收購他珍藏多年的德、英、漢文的藏書。
杜甫研究專家蕭滌非先生,也被迫賣掉了珍藏多年的心愛書籍。為此,他痛苦地寫道:“憶昔購置初,錙銖較書賈。既去而復返,往往三至五。今也戛然去,更依誰為主。衣食有妻兒,舉步正艱難。”當年自己買書時討價還價,錙銖必較。實在舍不得又往而復返,好容易積攢上這些珍寶:又被迫賣掉,除了無奈就是辛酸。
史學專家吳晗先生,愛他的的明史書籍如癡如癖。可是生活要花錢,夫人要治病,只好剜肉一般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書籍,賣給清華大學圖書館。為此,吳晗心疼了好多年。
朱自清先生艱難無措時,也走了這條路,他請好友俞平伯出售自己留在北平家里的藏書。要知當年他為了買這些書。曾把父親為他結婚時做的一件皮大衣賣掉,倘若不是山窮水盡,他怎么會有這個念頭呢?其心之苦,其心之痛,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就連一代大師陳寅恪。也曾為生活所迫,靠賣書來購煤過冬。
然而,即使生活這樣艱苦,他們的骨氣卻一點也沒有見少。1942年10月,聯(lián)大25位名教授。競集體拒絕教育部發(fā)給他們的特別辦公費,堅決要和其他同仁一樣,風雨同舟,共渡難關。
這種“剛毅堅卓”的精神,無疑是聯(lián)大這些”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的教授們留下的一筆極為寶貴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