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熊 帥
機場熱難消
□ 本刊記者 熊 帥

因航線數量和航班密度增加,首都機場飛機滑行道需經常修繕。圖/郭鐵
高調投資10億元、一擲千金建機場的貴州茅臺集團,最近又火了一把。
據報道,近日,貴州貴陽龍洞堡國際機場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掛牌成立,貴州茅臺集團有限公司成為其第二大股東,正式進軍航空業。
來自官方的資料顯示,茅臺集團將出資現金10.7億元,與貴州省機場集團、盤江集團、甕福集團、水礦集團、開磷集團、貴陽軌道等公司,共同承擔貴陽機場未來的營運、規劃、建設和商業資源的開發業務。
茅臺此舉,無疑昭示著在它未來的非主營業務中,航空板塊已成為“千億計劃”的重要一環。
“茅臺都投資民航了,你還等什么?”在一些證券咨詢公司,《民生周刊》記者看到了類似的標語。“零點研究”的李姓策略分析師介紹,茅臺此舉并非隨性而為,很多投資者都看好中國民航的發展前景,認為當前是民航業發展的大好時機。
“在穩增長的背景下,民航機場項目成為最先被國家發改委放行和審批的項目。”這位李姓分析師表示,在中國民用航空局發布的《中國民用航空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中,我國民航業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將達到4250億元。 其中,新建機場56個,遷建機場16個,改(擴)建機場91個,運輸機場數量將達到230個以上。
所以,無論是地方政府還是各地企業、財團,都開始介入機場領域,希望借助機場拉動當地經濟發展,獲取投資利潤。業內普遍認為,未來5年,中國機場建設的熱潮將越燒越熱。
就在貴州茅臺集團、宜賓五糧液集團憧憬著“航空美夢”時,鄭州、武漢、長沙、重慶、成都等中西部城市開始了“中部航空樞紐”的爭奪。
去年,河南省全面啟動了“國內大型航空樞紐”的建設,提出了打造“航空大都市”的宣傳口號,其中2007年再次擴建之后的鄭州新鄭國際機場被推上了爭奪“樞紐”的戰略性地位。
鄭州新鄭國際機場始建于1992年,2007年完成航站樓改擴建工程,年客貨運輸保障能力分別增至1200萬人次、35萬噸,是國內干線運輸機場和國家一類航空口岸,2008年被民航局確定為全國八大區域性交通樞紐之一。
“預計到2020年,新鄭國際機場的旅客吞吐量將達到2900萬人次、貨郵吞吐量可達50萬噸。”鄭州的一位官員介紹道,啟動新鄭國際機場二期項目工程是機場擴容的內在需求,目前該項目的可行性報告已經獲得國家發改委批復。
媒體報道顯示,新鄭國際機場的二期項目,預計總投資將達到136.38億元,其中:機場工程130.13億元,本金的50%由民航局、河南省和鄭州市共同籌措解決,其余資金利用銀行貸款。具體工程投資額及出資安排在可行性研究階段確定。
“美國作家林賽在《航空城——我們未來的居住方式》中所描繪的航空大都市,是未來河南省努力發展的方向。”河南省省長郭庚茂在一次座談會上提出,必須推進鄭州成為國內大型航空樞紐的建設,加快以鄭州機場為核心的航空大都市建設。
同樣是中部強省的湖北,一直致力于將自身打造成中部地區的水、陸、空交通樞紐。2009年,武漢至廣州的高速鐵路直線通車獲得巨大效益后,今年“兩會”期間,湖北省與民航局簽署了《關于加快湖北民航發展的會談紀要》,此舉被視為湖北加快航空樞紐發展的第一信號。
“建設以武漢天河機場為主,宜昌、襄陽、恩施、神農架、十堰等支線機場為輔,荊門等通用機場為補充的分工合理、功能互補、中轉便捷的民用機場體系和覆蓋廣泛、干支銜接的輪輻式航線網絡,共同推動武漢航空企業總部區和武漢臨空經濟區建設。”在這份會談紀要中,武漢天河機場的未來區位影響力不言而喻。
截至《民生周刊》記者發稿,湖南長沙的黃花機場、河北張家口機場、寧夏銀川機場的擴建工程也已經陸續啟動;江西上饒三清山機場、湖北十堰武當山民用機場的審批報告已經完成預審。在公布審批結果后,上述機場將正式加入中部航空樞紐中心的爭奪戰中。
如此多的機場項目在全國密集啟動,不禁讓人心生疑慮:中國需要這么多機場嗎?在中國目前擁有運營證件的180個運輸機場中,虧損的機場多達135個,其中87%為中小機場。
“中國現在的機場建設并不超前,而是滯后。”民航局局長李家祥表示,“機場建設作為基礎性、戰略性產業,應有一定的超前性。”
對于地方政府而言,機場背后的利益誘惑早已超過了機場本身。
出于魯西南發展的需要,早在2002年,山東省就向國家發改委申請了機場建設項目,隨后,機場選址之爭便在濟寧、曲阜、鄒城、兗州4個城市之間展開。考慮到濟寧市東部地區在濟南機場、臨沂機場200公里的輻射范圍內,可能會對上述兩個機場造成客流壓力,山東省政府便將新機場地址批復在濟寧西面的嘉祥縣,希冀可以拉動菏澤、棗莊、商丘等城市的經濟發展。
2008年,一直以“嘉祥機場”命名的該機場,莫名地被濟寧市改成了“濟寧曲阜機場”。為什么機場建在嘉祥,卻要加上“曲阜”?有人認為,相比孔子故里曲阜,濟寧一直默默無聞。濟寧此舉正是希望借曲阜之名提高自身知名度,帶動區域發展。更有人認為,改名不過是兩地爭建機場后相互妥協的產物而已。
《民生周刊》記者了解到,類似的機場爭名故事不在少數。不久前命名的“無錫蘇南(碩放)國際機場”也曾有過一段命名之爭。該機場由三家公司共同投資,總投資額已超10億元,而蘇州占到了股份的3成左右。到底是以“蘇南”、“蘇州”還是“無錫”命名,成了當時網絡的一個焦點。無錫、蘇州兩地的網友甚至為此引發了“口水仗”。
機場熱建的背后,是無法逃避的虧損問題。在“2012年中國民航發展論壇”上,李家祥無奈承認了中國多數中小機場虧損的事實。
“去年,全國180個機場共盈利46億元,其中130多個處于虧損狀態,占比逾七成。”李家祥表示。
以東部經濟強省江蘇為例,2011年通航的8個機場中,除南京、無錫2個機場外,連云港、徐州、南通、常州、鹽城和淮安等6個機場都出現了客流量不足的問題。客流量最低的鹽城和淮安機場,一年的旅客吞吐量不超過25萬,大大超過了機場虧損的警戒線。
今年6月召開的江蘇省交通運輸工作會議透露,2012年,江蘇續建和新開工的機場建設項目有6個,初步安排的年度投資達到42億元,超過“十一五”期間江蘇民航建設總投資的一半。
“爭著建,建了虧;明知虧,仍要建。”一位民航業內人士如此描述當下中小機場發展之怪現狀。
為吸引航空公司前來開設航線,補貼航空公司成了當下中小機場的普遍做法,而這筆錢最終大多由當地政府買單。前期的巨資建設,伴隨后期的億元補貼,地方政府的這筆賬究竟是賺還是賠?
“發展中小機場的意義,不能單純以直接的投入產出比來衡量,它往往超出了一般意義上的社會效益、公共產品范圍。”江西省上饒市機場辦公室主任周軍認為,開辟航線、增加航班的更直接影響是實現區域產業鏈的鏈接,畢竟對于很多中西部城市來說,“出不去,進不來”是限制區域發展的主要因素。
在民航業界,流傳著一個“1∶8效應”。如果能充分利用好機場資源,那么一個機場的投入產出比可達1∶8。辦好一個機場,就像開啟一扇大門,它所帶來的人流、資金和信息,將對這個地區的產業升級和經濟發展產生難以估量的作用。

數據來源:中國民航局

為此,很多地方政府官員都把機場建設視為拉動地方經濟發展的重要方式,明知虧,仍要建。出于“政績”或“政治前途”考慮,領導帶領整個工作班子籌建機場的現象就不足為奇了。
一些投資公司認為,雖然新《外商投資民用航空企業的規定》的實施為外商投資機場及相關設施企業提供了更多機會,但目前民間資本對投資航空業仍持謹慎態度,機場前景并不看好。一些早期參與投資的財團和個人,也因機場的巨大虧損額“嚇”出了市場。
“僅機場基礎建設資金就在4—5億元之間。”一位民營企業家說,“普通企業怎么承擔得起?”
一面是“機場熱”難以降溫,一面是逾七成的機場面臨虧損,機場發展是否呈現“泡沫”膨脹?中國機場未來的出路在哪里?
中投顧問交通行業研究員申正遠建議,對不能盈利的機場,應積極按照公共建設進行投資,以此拉動當地經濟增長。而對于持續盈利及盈利增速過快的機場,應擴大非航收入,適當引入機場服務費,適時引入航企參與機場運營。
據悉,民航局已會同發改委、財政部、公安部等部委調研支線機場的空管投入、公安體制、建設投資和運營補貼等問題,有針對性地提出具體舉措。
機場規劃方面,李家祥曾提出,一些地方并沒有依托當地機場進行周全謀劃,沒有充分發揮機場的輻射和帶動作用,導致機場周圍沒有形成產業集群 。
多位業內人士對此指出,航空業運營的復雜性和經營的風險性,決定了地方政府在投建機場前要做好充分的前期調研和評估工作。對地方政府來說,在投入財力支持當地航班運營和市場培育的同時,也要有優化投資環境等組合動作,才能更好地保證“航空促經濟”的可持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