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書VS書的未來

從什么時候開始，閱讀成了一件頗具革命意義的事情？被革命的，當然不是讀者，而是我們閱讀時借助的載具。從紙質書到電子書不過一夜之間，讀者感受到的只是捧在手上的工具不一樣，而這個工具背后附帶的產業鏈卻暗濤洶涌。

未來，我們將如何閱讀？未來，書籍會以怎樣的姿態呈現于眼前？2012年10月13日， “未來的書和書的未來——2012數字閱讀創新論壇”在杭州舉行。來自出版主管部門、電子出版平臺、電子出版技術供應商、臺灣數字出版經營單位等齊集一堂，共同探討未來的書和書的未來，從不同角度反映對電子出版現狀和未來的思考。

程曉龍：新聞出版總署出版產品質檢中心部長

何飛鵬：臺灣城邦集團執行長

戴欽：豆瓣讀書產品總監

傅晨舟：中移動手機閱讀基地內容總編輯

肖偉：中國電信天翼閱讀總經理

胡曉東：多看網副總裁

姬十三：果殼網 CEO

屈辰晨：ZAKER（扎客）副總裁

龍飛：淘寶數字產品部總經理

書的現有產品形態

程曉龍：在我們展開數字出版的浪漫想象之前，應該關注一下這個產業還需要思考的問題，比如我們現在正在擁有什么樣的數字閱讀，正在怎樣消費數字出版物，需要什么樣的數字出版產物，以及數字產業怎么投放？

官方和業界對“數字出版”有明確的定義，即經過數字加工編輯出版的，通過技術手段來發行的，基于數字內容的一種服務。數字出版應該起碼實現兩種功能：對內容的保值和增值。如果從這個角度講，我想我們現在擁有的數字閱讀或許并不是盡善盡美的。

何飛鵬：其實相較于大陸，我們臺灣是落后的，大陸有這么多人在參與這樣一件事，可是臺灣的數字出版產業規模比較小。

2009年，美國的電子書的市場已經跟紙本圖書的狀況非常接近，已經非常成熟。那臺灣呢？我預估臺灣在2016年，紙書跟電子書是50：50的狀況。做數字出版不能看眼下，要看未來。如果你看臺灣現在數字出版的狀況，大多數是看不到任何生意的。

既然我們預測2016年臺灣數字出版所占的比例跟紙本圖書接近，那應該做一些什么事？幾年前我們就集合了內容業者、臺灣ICT產業的業者以及電訊業者，共同組了一個出版聯盟“數字出版聯盟”，推動數字出版的發展。我們要做一個readmoo，也就是個人云端知識中心，個人數位內容聚集地，所有人的閱讀內容在這個平臺里，我們做所有人的服務。

戴欽：豆瓣圖書每個月有近千萬訪問用戶，他們都是紙書的忠實購買者，每年會為紙書市場帶去1.5～2億的銷售額，我們基于現有忠實的讀者做數據總服務。可是時代已經改變了，我們想知道，如果我們要繼續服務千萬讀者群，他們需要的數字閱讀是什么樣的？因此豆瓣的定位很明白，就是要做嚴肅閱讀。我們服務的是購買紙書的讀者群。我們做大眾的市場，并不是做少數人的文藝雜志，這個定位是非常明白的。另外要做付費，只有付費才能夠讓創作者和知識產權獲得收益，而且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也應該收費。

我們的產品形態是這樣的，有一個作品商店，有安卓、蘋果、Web版本，都搭配閱讀沙龍，所有讀同一個作品的人都可以在讀者沙龍區里實時討論。我們期望作品開售之后，隨著時間的推移，沙龍區的內容不斷增多，它是一本越讀越厚的書，有時，讀者對內容的二次評論比內容本身更有趣。

傅晨舟：手機閱讀這一塊，從運營商的角度來說，出版行業是一個后來者。在滿足用戶休閑閱讀的基礎上，我們提供商業的知識型業務，這既是一種文化使命，也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機會。休閑型閱讀方面的書的構成目前主要是穿越、玄幻、青春、言情等類型；生活、紀實、經管、教育等類型，內容量雖大，但收錄規模小，因此我們需要圍繞用戶做優化。知識型閱讀，我們做了跨行業的產品，通過跨行業的產品內容運營，與政府機構、企業整合。新一代內容閱讀通過更多的一些內容定制、版式開放，如用覆蓋一千萬用戶彩信圖書周刊，以及多形態產品包的形式，面向商務人群、學生市場，以及職場白領進一步展示我們的知識型閱讀。

肖偉：我今天帶來的是關于天翼閱讀有聲閱讀或者有聲書，即用耳朵來閱讀書的一些想法。有聲閱讀或者說用耳朵聽到底會有哪些優勢？第一，我們認為聽的能力是人們生理能力當中持續時間最長的一種能力；第二，有聲書受眾范圍廣，從幼兒聽故事，到再教育者聽課程，受眾非常廣泛；第三，有聲閱讀適合任何場景，尤其是適合動態的收聽，這是對比視覺閱讀的很大優勢。

是什么使得我們在運動過程當中照樣享受到高質量、高保真的內容？主要有幾個基礎：首先移動通訊網絡全面覆蓋，只要有手機信號的地方都能夠承載一些內容和應用；第二，3G技術的發展，使得我們傳輸實時性的享受流媒體變成一種可能，現在CDMB網絡下載速度可以達到2M～3.1Mbps；第三，大屏智能終端的播放音效使得我們聽到的聲音更動聽；最后是無所不在的互聯網基礎，使得原來單向的信息傳播，可以通過互聯網變成互動體，例如這段聲音聽得不錯，我自己念一段聲音，上傳到網絡上，演繹出不同的效果等等。所以，從用戶角度來說，有聲閱讀有巨大的市場空間，同時有豐富的多產品的應用。

屈辰晨：我們做的不是書，一直做的是閱讀。我曾經是一個傳統出版從業者，現在我們在傳統圖書行業做一個新的事情，我們把它定義為“社會化閱讀”。這個時代永遠不缺內容不缺信息，微博、垂直媒體甚至包括微信都在源源不斷輸出信息，但是有一個問題，當商業壓力介入更多的時候，原本所熟悉的內容越來越變味了，要靠色情、靠八卦，甚至靠其他的內容來吸引關注。人們太容易從一個事情轉到另外一個事情，不斷鏈接的過程把你的時間也浪費掉了，這是無用的信息流。

社會化閱讀其實還有很多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信息噪音頻繁出現，優秀內容的發現成本越來越高。第二個是用戶獲取信息的入口太分散了，導致平臺和內容提供商的運營成本太大了。還有一個問題，在國內這個問題其實是相當本質的問題：內容生產已經是相當危險了，內容同質化造成現在數字閱讀不景氣的局面占了很大的比重，可以說是一個源頭。

未來有很多種可能

肖偉：天翼平臺目前占比較大的還是有聲小說，其實像德國95%的有聲小說的內容都是源于出版類或者是原來的小說作品，所以有聲小說的數量非常龐大。同時像曲藝等是目前聽眾的第二個偏好，文史經典是第三偏好。

收聽的時段整體來看，從10點鐘一直到22點都是相對平穩的，更多的用戶可能會選擇在白天通過邊做事邊聽，邊乘車邊聽，來享受文化產品。這里我們可以打破常規思維，書除了“看”，還可以“聽”，因為聲音也是一種媒介，也是可以傳播信息的。而且事實證明，有聲閱讀（聽書）成為數字閱讀發展的一個重要方向。

戴欽：剛才談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在做，我們也有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首先我們是基于豆瓣社區做的服務，有自己的傳播渠道，傳播性是我們非常大的特點；第二，我們在做作品和圖書兩個市場，作品是中篇或者短篇作品，例如中篇是3～5萬字的小說，我們定價在1.99元，單篇售賣；圖書即書的電子版本。另外我們雖然在做數據服務和銷售，但是我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售賣渠道，我們是一個閱讀平臺，二者其實差別很大，我們關心的是讀者、內容，關心讀者閱讀的過程本身，而售賣只是一種價值得以實現的方式。

龍飛：我一直認為這個世界是連續的，這個世界是互相關聯的，所以這個方面還會做更多的探索。云計算，可能是我們目前離這個目標最遙遠的一個地方。我們跟臺灣何飛鵬老師的理念差不多，就是云終端，個人數據中心、個人的閱讀歷史、個人的分享歷史全會在這里面。

在數字閱讀上，云計算的重要性在哪里？舉個例子，我的淘寶電子圖書終端里有了一兩百本書，我想找某本書里的某一句話，如果是在線下的指數范圍里面，近期的你還可能做得到，半年以前、一年以前就做不到了。在數字閱讀里面你現在做得到嗎？現在還是做不到，因為有可能三個禮拜，我看過的電子書就有數十本，而且內容差不多，實在想不起來在哪一本書哪一個章節里面，這是因為計算是在手持終端上，無論是響應速度還是耐熱性都不具備。但云計算機房是可以做到的，一瞬間就可以把結果傳輸、反饋到終端上。這是云計算的一個場景，實際上云計算在未來的數字閱讀會有更大更難以想象的場景。

姬十三：關于什么是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義。但是書應該有統一的內在本質。我的一家之言：傳統的書意味著深度閱讀。而我們之所以需要深度閱讀，是因為它能帶我們進入深度思考的狀態。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這樣的時代：所有互聯網上的元素都被拼命設計成“點我，點我”，所有馬路上的元素都被設計成“看我，看我”。單純的文字怎么能與之匹敵？單純的文字閱讀還有機會嗎？為什么面對這些東西，我們會感到煩躁不安？這是因為我們擁有一個石器時代的大腦，卻面對著信息時代。

現代社會伴隨著干擾水平空前提高，對工作記憶提出了更高要求。如果工作中有太多的信息，就會帶來應激，引起焦慮，心煩意亂，感覺到不可控感。在這種充滿擾動的大環境下，深度的純文字、沉浸式的閱讀，成為一種需要訓練、有很高門檻的能力。不同于以往，而今只有那些工作記憶能力特別強的人，才能在充滿誘惑的環境中專注看書。從這個角度而言，深度文字閱讀將死，而且是不可逆的。

龍飛：我入行的時候一直覺得，我們要做得像紙書，做得越像越好，我們在這方面走了很長很漂亮的路。但是我最近的感悟是，像紙書又怎么樣呢？用戶會改變他的紙書用戶體驗嗎？我覺得不會，再像也不是紙書，反過來用戶體驗和用戶習慣的改變是因為你增加了他的體驗。

姬十三：在數字社會，人們獲取知識的模式在發生變化：一、多感官。我們大量通過視覺、聽覺甚至嗅覺和觸覺來獲取信息。二、多線程。我們不得不試著多線程獲取信息，并進行跳躍式的思考。三、記憶外包。我們將大量的記憶外包在Evernote這樣的工具里，將知識存儲在搜索引擎里。四、連通。懂得獲得所需知識的途徑比當前掌握的知識更重要。這些變化，使得我們越來越擅長整合碎片的、不同來源的信息。

深度文字閱讀將死，但我們依然需要一種產品幫助我們綜合信息，以進行深度思考。我想，我們依然可以將此稱之為“書”。

我想說的是，如果把書等同于深度文字閱讀，那么書將消失；如果把書等同于幫助人整合不同碎片，進行深度思考的輔助產品，那么在數字時代，書將繼續演化，變成我們不曾想象的另一種物事。

未來我們可能用各種感官去感知書。最終極的想象，是用大腦直接讀書。作為積極和樂觀的讀者，我樂于見到這一天。

屈辰晨：社會化閱讀的未來，也許需要很多種方式來解決，比如說我們通過語音的分析，讓用戶獲取信息的價值越來越高，也許我們通過好的閱讀體驗把好的閱讀精品呈現出來等等，這也許是書的未來。

我分享一下自己的考慮。用戶需要什么樣的數字化閱讀。第一個，用戶對于內容需求的迫切程度，以及我們作為內容商也好，平臺也好，它的產品的可比較性。我們有無數種的目標，我只是列入一點來，比如說你做的產品好不好看？還有一點，我看的內容能不能分享給我的好友，這是社群化的因素，但是也許在未來，它不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我覺得在未來，真正有價值的領域可能在這幾個方面：一是真正的個性化用戶能夠準確把握他精準的內容需求，二是內容的高效提供，三是基于他興趣愛好形成的內容。

胡曉東：我希望大家和我像今天相信數字出版一樣，在經過漫漫的征途之后，最后得到的是精彩。我們所理解的數字閱讀，它不是模式，也不是什么概念，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種實踐、一種探索，這是我所講的敬畏讀書、敬畏讀者。

作為一個企業，你的未來在哪里？你的未來基于什么？其實非常的簡單，老老實實做事，老老實實做人。在多看網的書當中，我們有一個糾錯機制。這個機制很有趣，在跟出版社溝通的過程中，他們說這是一個很不得了的東西，為什么？書和電視一樣是遺憾的藝術，如果有了糾錯機制，有了更新的機制，結合我們未來的評論系統，用戶的書評系統，那么書會不會就像一朵花一樣可以澆灌、培養、自我成長。我們只是一個技術提供商，但是在我們和出版社的合作當中，我們讓他們獲得了更深、更新的應用范圍。

王強：我是替很多出版社來提這個問題的。今年6月份、7月份，我走了36個做數字出版的平臺。很多出版單位關注的一個事情是，你們所有的合作伙伴能夠24個小時看到實時的數據，能夠做到最快15分鐘更新，而且從來不壓款，這一點特別讓我興奮和激動，因為現在很多單位在做數字出版和數字資源支持的時候，都會擔心銷售數據能否得到實證，所以這點讓我覺得特別欣慰。另外一個我想問，多看平臺有沒有“壞賬率”這樣一個說法？

胡曉東：有，不多，但是我們的壞賬率都是底下人做的，因為壞賬率主要出現在蘋果平臺，支付寶平臺基本沒有壞賬。

王強：如果明年實現了這個15分鐘延時，告訴我一聲，我也去看一看。今天的論壇已經進入尾聲，聽了這么多，大家知道什么是未來的書嗎？我是越來越不知道了，不過我知道這件事情越來越好玩，越來越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