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WTO框架下競爭議題的“存”與“廢”①

蘭州 理工大學 李 擎

在WTO框架下進行競爭法國際調和從而達成一個和GATT、GATS、IRIPs具有同等效力的多邊協議，是個困難重重的問題。本文認為，具體分析各國對于這一議題的立場和態度，勾畫出這一議題所遇到的現實困境，并深刻剖析隱含在現實困境中的深層原因，是最終順利解決這一問題的前提條件。

1 各國對于在WTO框架下進行競爭法國際調和的立場和態度

各國對在WTO框架下進行競爭法國際調和有著不同的立場，大致可分為三種。第一種是持贊同立場的，有歐盟、瑞士、韓國、澳洲、加拿大、日本等等，不過各國的立場也有些微小的不同，比方說日本雖然贊同發展國際競爭規則，但是強調競爭政策的多邊審查必須考慮反傾銷議題；[1]第二種是持反對立場者，這一類多是不具有競爭法的國家，也不愿被迫去采取競爭法，或者是對爭議中的爭端解決制度采取反對立場者；第三種是認為其現今發展階段不適宜發展競爭法而持反對和懷疑立場的發展中國家，這些國家認為現今產業政策應重于競爭政策，多數為南美洲國家(包含巴西、阿根廷及智利等)，他們愿意視協商的結果有條件地接受這個建議，其實就是他們自身的利益來決定是否贊同這項提議。

下面具體介紹幾個主要國家的態度。

1.1 歐盟

歐盟對在WTO框架下進行競爭法國際調和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并采取了積極的行動以推動這項工作的進展。

1.1.1 1995年的專家組報告

這份報告是由歐盟委員會邀請的專家組作出的，主題是“新貿易秩序中的競爭政策——加強國際合作及規范”，闡明了貿易自由化、商業全球化的概念，并要求加強國內競爭法及競爭管理當局之間的合作。

歐盟委員會認為，某些國內反競爭的做法已經侵害了GATT及GATS的相關規則，應該借鑒歐盟的實踐以系統地應對此種情況的發生。此外，也有必要建立一個向所有成員方開放的有關競爭與貿易的復邊協議(PACT)。

1.1.2 1996年歐盟提倡建立WTO貿易和競爭委員會

在第五屆部長會議之前，1996年歐盟建議在WTO框架下發展一套多邊競爭規則。歐盟認為，在國際間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競爭規制是非常必要的。

在該套多邊競爭規則之下，各會員國有義務去采納并維持最低標準的競爭法，包含最核心的規范，例如卡特爾和獨占力濫用的禁止；建立一套各國在競爭政策上合作的模式，包含積極禮讓制度；要求根據不歧視原則和透明化原則執行競爭法；協助發展中國家設置競爭主管機關；成立WTO下的競爭政策委員會。

1.1.3 1999年歐盟建議WTO進行協商并就競爭規則達成世界性的協議

在1999年WTO部長會議上，歐盟理事會提出簽訂具有法律強制性的競爭規則，其內容主要有競爭法的基本規則、國際性合作措施以及爭端解決的方式等。

1.2 美國

美國并不完全贊同在WTO框架下進行競爭法或競爭政策的協商或執行。當時擔任美國反托拉斯局助理總檢查長的Joel Klein認為應該以雙邊條約解決國際競爭問題，例如美國與澳洲、加拿大、歐盟所簽署的雙邊協議，比在WTO框架下進行更有實際價值。[2]

美國這種反對的政策似乎是一直繼續的，2000年10月時，美國反托拉斯局助理總檢查長A·Douglas Melamed發表演說時表示，在欠缺一個有深度、共同的競爭文化的狀況下，有拘束力規范的協商將會產生不良或者是不成熟的后果。而且在WTO爭端解決程序下適用抽象的競爭法規范會產生各種爭端。

另外，2000年美國ICPAC(國際競爭政策咨詢委員會)最終報告中表示，ICPAC的多數成員相信，WTO不適宜作為審查私人限制競爭的場合。

1.3 發展中國家

對于競爭法國際調和效果，許多發展中國家的看法是不一致的，有些反對過早地談判WTO多邊競爭政策。在WTO的個別提案中，肯尼亞表示，在多邊貿易體制下納入競爭政策，有如用夾子夾住稍微比較強壯的發展中國家的公司，使得他們無力反抗發達國家更強大公司的競爭。因此，肯尼亞提議，任何多邊競爭架構應該包含關于跨國公司控制不正當貿易活動的行為法典。由于發達國家在競爭政策方面的雙邊合作中不可能真正共享機密信息，印度代表認為這個領域的合作近年不會有多少進展。南非也建議一套考慮“發展中國家廣泛需求”的完全的教育程序。南非建議，這樣一個前協議程序至少應該要花費兩年的時間并且提供發展中國家資源以確保在正式的協商程序中發展中國家能有意義地參與。

2 競爭法國際調和困境的深層原因分析

以上分析了各國對競爭法調和的不同立場和看法，有的國家主張在WTO內達成統一的有拘束力的國際競爭規范，有的國家主張達成沒有拘束力的軟性調和，有的國家對競爭法的國際調和持猶疑搖擺的態度，這些不同態度和立場相互交織，共同構成了競爭法國際調和的障礙。

2.1 經濟原因

每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現狀不同，即表現在不同的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結構以及政企關系和公司內部的治理結構等。每一個國家的競爭政策和其經濟發展現狀具有相輔相成的關系。同時，一國的貿易類型也越來越成為其經濟發展的決定因素，從而一國的貿易類型也是一國競爭政策發展的重要推手。并且，站在不同的經濟主體立場上，競爭法的立法目的也略有差別，具體表現在單一國家的具體的競爭政策和全球化的競爭政策理想的不同。例如，站在多邊的觀點上，立法者考慮的是平衡跨國的生產者和消費者間的利益，而對于某一國家來說，國內立法者考慮的主要是國家利益的最大化。

2.2 政治原因

首先，政治原因主要是因為選舉造成的，政策決定者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不得不顧忌選舉人的經濟利益，這也增加了競爭法國際調和的不確定性；其次，由于各種原因，各國的競爭政策現狀具有很大的差別，有些國家根本沒有統一的競爭法，有些國家競爭法的基本原則、壟斷類型和管轄權也有很大不同。要制定和修改具有拘束力的多邊競爭法在政治上具有巨大的困難，單是獲得各個國家立法機構的批準就是一件曠日持久的工作；最后，多邊競爭政策具有域外管轄的內容，這會觸動國家主權這一敏感的神經。即使一體化程度很高的歐盟，也對反壟斷中的國家主權問題存有爭議，更何況其他剛獲得獨立的民族國家，因此，讓這些國家輕易放棄其國家主權，將其交給一個國際機構很值得懷疑。

2.3 法律傳統

世界上有兩大法系，一是大陸法系，二是普通法系。這兩大法系代表著不同的法律傳統：大陸法系的法律淵源是成文法，強調法律的一致性、廣泛性和系統性，而普通法系的法律淵源是判例法，認為普通法和衡平法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最有效的方式，法律應該由實際發生的案例的判決來推動發展，而不是依賴于抽象的法律條文。因為歐盟屬于大陸法系，美國屬于普通法系，基于不同的法律傳統，它們對國際反壟斷法的調和有不同的看法和策略也就不足為奇了。首先是調和機制，歐盟認為調和應該是國家基于國際條約上的國家責任，而美國則認為調和應該是國家理性的自由的選擇；其次是調和的參照法，美國認為調和的參照法應該是美國的反壟斷法，是一元的；而歐盟認為除了美國的模式以外還應該有另外一個，即歐盟的反壟斷法。最后是調和的進程，美國是判例法國家，所以主張調和應該是持續不斷的直線接近的方式，而歐盟則主張間斷性的，即調和——分歧——調和的方式，在沖突中階段性地向前發展。

3 結語

從以上的分析不難看出，建立國際競爭保護法需要解決的問題是相當復雜的。因此可以說，建立統一的國際競爭法絕不會一帆風順，在WTO底下進行競爭法協商會面臨相當大的困難。但是，只要認清這些問題的實質，妥善處理好諸如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不同的利益調和、爭端解決機制的地位、實體競爭法規范應該采取怎樣的制度等棘手的問題，這些困難并非不可解決。

[1]See, ICPAC Final Report (2000).

[2]See, ICPAC Final Report, supra no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