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網絡化沖擊讀書類紙媒如何應對

○謝寧 周燕秋 李曉敏

劉偉（光明日報副總編輯）：毫不隱晦地說，相對飛速發展的經濟而言，我們今天的文化、精神建設是滯后的，和我們的精神文明發展的要求是不相稱的；在某種程度上，和中華民族優秀的傳統文明也是不相稱的。這就需要我們有一種責任，把文化產品做得更好。

當今紙質媒體面臨著新興媒體，如互聯網、手機等媒體的挑戰。這種挑戰很大：一是閱讀習慣，二是閱讀速度，三是深度閱讀。盡管如此，我還是堅信傳統媒體（紙質的報紙、雜志、圖書等）是讀書人、知識分子的主要閱讀對象，它們比網絡更健康、少復制。

劉志琴(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員)：我們首先要認識到，學術和知識并非都是板著面孔，也有消閑功能。對一般平民來說，學文史不是為了當學者，而是長見識。因此，人們歡迎學術的闡述要有生動活潑的形式、簡明易懂的文字。文化消費不再是精英的特權，也是平民百姓的生活需求。現代工業和都市文明造就了廣大的市民消費階層，他們的選擇決定了文化市場的取向。以史學來說，通俗史學已是史學著作出版的趨勢，所以，面向生活是新史學的重要內容。

從這方面來說，《博覽群書》也要走出書齋，學術也需要情趣化。我看到一本雜志，其最近一期的主題是“貓”。看了這期雜志我才知道，日本在唐代以前并沒有貓，是唐代傳去的，所以又稱“唐貓”。各國不同的養貓風格，又反映了各國不同的民族性。像此類小問題做出大文章，也是很有意思的。

當然，刊物是文化產業，這不同于一般的產業，它以文化為屬性，決定了它不能以盈利為唯一目的，需要服務讀者、服務公眾的利益。《博覽群書》若要保持一定的文化品位，不能完全市場化。

吳福輝（中國現代文學館原常務副館長）：《博覽群書》算得上是一家資深的書評雜志了，我和它有20年以上的交情，很希望它越辦越好。在迎接網絡和電子媒體挑戰的今天，我對它寄予的熱望是不但不被淹沒，反能積極地浮出水面，發揮紙質媒體的優長，成為一種有特色的，擁有自己特定讀者、特殊作者的文化讀物。依我看，這主要有賴于明確刊物定位和讀者定位。《博覽群書》的傳統是面向知識分子，要辦成廣大知識者愛讀的、能代表他們心聲的刊物。在知識分子層面上，《博覽群書》不是大眾知識者的刊物，完全市場化不成；也不是少數高層知識精英的刊物，完全學術化、理論化也不成，而是要辦成廣大知識者都能讀的書評媒體。過去的“開明書店”、“三聯”、“生活書店”的傳統值得借鑒。

“開明”的作風“正”，葉圣陶、夏丏尊、豐子愷這批人篤實、誠懇、有修養，我說他們是“海派中的京派”，面向的就是廣大城市知識者。中國人多，知識者有多少？要破除拼命“向下”才有銷路的迷信。

至于如何辦給廣大知識者看，是個“細活”，可以研究。我看如辦一點帶問題意識的“書籍專號”，凡有影響的書就有專欄加以反映，多登載優秀兒童讀物的廣告，書籍目錄式的廣告不妨量多些、大些，開辟網上書頁等。總之，文化品位高的雜志，只要真正被廣大知識者喜愛了，成為他們的讀物了，還愁沒有前景嗎？

王學泰（中國社會科學院原文學所研究員）：網上有言：“現在寫書的人多了，讀書的人少了。”的確到書店一看，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雖然也是良莠雜陳，但畢竟多了，書多了就應該有相應的幫助讀者、或說指導讀者閱讀雜志的繁榮。可是目前讀書雜志很可憐，離“繁榮”還很遙遠。第一，數量少，全國純粹的讀書雜志，滿打滿算，不超過十家。第二，與讀者的需求還有距離，這表現在讀書雜志大多發行量不高。第三，最主要的是讀書雜志與現今“書情”溝通不暢，缺少互動，起不到推動讀書和買書的作用。讀書類雜志還有很大的發展余地。

應該說《博覽群書》是讀書雜志辦得比較好的一家，但它現在發行量還不夠大。其原因有二：一是缺少明確的讀者定位；二是走的不是市場發行的路子。

現在書籍出版很注意讀者定位，許多雜志也是如此。我最近參加了一家雜志的會議，創辦不到三年，據說發行量已到十六七萬。它在發行上走的是市場的路子。

大家不要怕文化單位市場化。紙質媒體的競爭對手網絡媒體存在很多虛假的、不實的新聞。在目前的大環境下，相信《博覽群書》能發揮自己的特點，闖出一片更廣闊的天地。

黎鳴（學者、哲學家）：中央對文化單位轉企改制，這個想法是好的，問題是看要怎么改法，這是關鍵問題。撒切爾夫人早就說過，他們有觀念，美國副總統同樣說，中國的生產力上不來。人家瞧不起我們，我們怎么辦？一個沒有創造力的國家，僅僅靠廉價的勞動力是遠遠不夠的。

目前，中國大學的文學專業，在講《三字經》。我是搞哲學的，中國的哲學史，是中國儒學史。老子是中華民族的哲學始祖，胡適用邏輯學的角度來編中國思想史，角度是好的。哲學重點在于有無邏輯，沒有邏輯不叫哲學。在座的我們這一代人任重道遠，目前是機會非常大的時候。我寫過一本書叫《西方哲學死了》，希望大家認真讀讀這本書，老子是一個偉大的新邏輯學家。西方的哲學到底了，西方目前沒有哲學家。目前的哲學家是由經濟學家擔任。這給中國的哲學界打開了個缺口，我們要抓住機會。

宋平生（中國人民大學古籍所原所長）：《博覽群書》很適合知識分子讀，在當今拜金主義的時代，這本雜志還能保持這種品位是不容易的。說到改制的問題，放到市場上去，打個動物世界的比喻，就是把動物放到完全自然的世界中；但我們文化單位還要承擔文化責任的傳播，放歸自然，我們還能不能保持這種品位，誰也不能保證。自主要完全的獨立。我感覺這個刊物目前面對的讀者是中老年人，這是我的感覺，但對年輕人的品位關注還是不夠。現在，年輕的知識分子更多，他們的需求應該要考慮到。另外，是宣傳的問題，要加大宣傳力度，包括網絡媒體，有方向有目的增加贈閱，擴大影響力。

解璽璋（同心出版社原副總編輯、文化批評家）：我感覺，《博覽群書》穩重有余，活潑不足。現在，不管是知識界還是思想界是挺活躍的，所以我覺得這本雜志應該往活躍這個方向努力，更貼近現在社會環境的氣場。

這個雜志要想產生更大影響力的話，應該更多關注年輕人，尤其是那些從高校走出來的博士、青年教師。這本雜志闖市場，不能靠通俗，肯定要靠相關性。現在，關心政治的，關心社會的，關心國家大事的人大有人在，真要有這樣的文章，很多人會買的。但如果辦得太穩重了，會失去一些讀者，不會引起讀者的關注。這本書不要給專業的人看，要給專業的愛好者看。語言、敘述的方式不要太學術性，姿態要放低，盡量親和更低的人。其次，要利用新媒體，比如微博，雜志社要有計劃、有專人去做這件事情。這完全是免費的，效果不亞于電視。另外，要加強策劃，每期要有專門的策劃，熱點、切入點在哪，讓人每期都感覺你有很重量級的東西。

陸昕（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教授）：我不認為有定位就一定會增加銷量。你定位我就要買你的書嗎？你定得不對我也不見得買。目前要增加趣味性，但趣味不代表著低俗，學術也不見得叫好。我們要把學術性溶在平易近人的、講故事的趣味當中，在輕松的環境中得到知識。雜志有銷量了，你的思想就產生光輝了，你可以根據當前具有話題性的圖書，請七八位作者每人寫一篇文章，就討論一本書，讓大家在文章中見仁見智、產生不同的觀點不同的立場。書一定要選擇暢銷的，比如《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目前在網絡討論得就很激烈，你不如把這本書放到雜志上討論，只要引起人們的關注就會帶來銷路。

黃書元（人民出版社社長）：人民出版社是以學術、社會哲學、歷史書見長，我們是比較嚴肅的，從出版社角度來看，我們也需要像《博覽群書》這樣的雜志對我們進行監督批評。一本雜志要想吸引讀者，如果有一兩篇能夠抓住讀者的眼球，就可以。

吳興文（臺灣出版人、收藏愛好者）：一本雜志吸引人，一定要品位高，質量好，同時趣味性要強。趣味性這一點，好像《博覽群書》目前比較欠缺。除了這幾點外，雜志還應該具有社會性、時代性，不能與時代脫節。

書和雜志都是具有強烈個性的媒體，是大眾媒體，也是個人媒體。無論是文章作者還是編輯，都會通過這個平臺讓人感受到自己的傾向和看法，也能在此體現出自己的公德。有位日本媒體人曾說過：你不要因為讀者看不懂，就把自己放到和這些讀者同等的層次上。這句話我很認同。雜志社的編輯要做的就是把文章編輯好，把版面處理好，而不是向下將就。

現代社會是個開放的社會，我們必須與全球化接軌，和而不同。信息傳播的渠道太多了，所以讀者越來越挑剔。因此，雜志必須抓住自己的優勢：和快的媒體比快沒有優勢時,那就比誰正宗好了；和信息量大的媒體比信息量比不過時，就比深度好了。

馬勇（中國社科院近代史所研究員）：我對于《博覽群書》的建議，首先在廣告上。現在有很多雜志，刊登的廣告都是世界品牌的，這類雜志中不乏人文社科類的、嚴肅的雜志。

還有一點，一本雜志中肯定會有幾篇“拳頭文章”，但是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一些甚至一半的“軟廣告文章”。我的看法是，應該對這些“軟廣告文章”，大幅地壓縮版面。因為這些文章所介紹的書籍，可能本身就一般般，假如文章再寫得一般般，那這篇文章所占的頁碼就等于浪費掉了。

尤其是網絡時代、速讀時代的現在，伴隨著微博的興起，對文章作者的要求其實更高。所以，我覺得《博覽群書》也可以借鑒微博的某些做法，即壓縮文字量，節約版面，從而加大信息傳播量。

我想說的第二點是，《博覽群書》缺乏一些創新、前衛和尖銳的觀點。我覺得，《博覽群書》應該在每期的拳頭文章中，表達一些前衛、尖銳的看法，當然，這些看法應該是有學術、理論基礎的。現在的雜志，其實應該挑起一些批評、挑起一些爭議，才能吸引人。

最后我想說的是，雜志應該建立一個穩定的專欄作者群。優秀的專欄作家是不會信口雌黃的，是要對得起自己的名氣和欄目的，所以一流的專欄作者完全可以撐得起一本雜志。

朱鐵志（求是雜志社副總編輯）：雜志作為一種產品，也有“適銷對路”的問題。一個產品要賣得好賣得火，研究顧客的需求是很重要的，對雜志來說，顧客就是讀者。我覺得，市場的壓力既是壓力，也是機遇。轉企改制后無非兩個基本思路：一是自己造血，徹底市場化；一是尋求輸血，即找那些有文化關懷情結的老板、企業家撥款來扶持雜志社。走向市場是根本選擇、必然選擇。

博覽群書雜志社應該首先保證自己穩定的讀者群和作者群。在這個前提做好的情況下，我想可以考慮以下幾個問題：

一、在引導讀書方面，可以多做文章。通過編發高質量的文章，激發讀者讀書的興趣，這是很有價值的。

二《博覽群書》應該多關注時下熱點。雜志中的每個欄目，每期策劃的重點，都應該與時下的熱點聯系起來。

三、關注青年。我覺得現階段《博覽群書》吸引的讀者，大部分都是我及我以上年齡段的讀者，我覺得如何發展新讀者，年輕的讀者，這是《博覽群書》要認真思考的。

四、要善用網絡。網絡已經近距離地、強烈地影響了每一個人的生活，無論喜歡與否，我們都無法回避。善用網絡，我覺得可以有幾個做法：1.重點文章加強延伸閱讀；2.進行微博薦書；3.微博問計于民；4.網絡點名，比如，讀者想看誰的文章、想看什么選題、對什么很關注等。

韋力（藏書家）：雜志的刊名是“博覽群書”，可見這本雜志的核心就是書，所以，我覺得沒必要要求她承擔太多的社會功能，也不一定非要過多地關注意識形態方面的東西。現在社會的分工越來越細，媒體也應該細化自己的關注點。

面對電子化閱讀的沖擊，我想作為紙質媒體，《博覽群書》應該直面這種現實，應該是順應潮流去搞合作，而不是逆流去搞競爭。大家應該認識到，電子化閱讀是通俗性閱讀、淺表化閱讀，而紙質媒體是深度閱讀，這個區別是保證紙質媒體生存的重要條件。所以，《博覽群書》可以發揮自己的優勢，深度發掘書的內涵內容，同時，盡量少刊登一些缺乏深度、力度的書評，尤其是那種夸獎、贊歌式的書評。

郭英劍（中央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網絡化是個巨大挑戰，也會帶來很大的改變。絕不僅僅是中國，就世界范圍來看，網絡化已經在改變著人類的閱讀方式。在美國，我看到知名實體連鎖書店在一些大城市倒閉，而另一方面，電子書在不斷發展，電子書的讀者群也在不斷增加。就報刊而言，幾乎所有美國知名品牌的報刊，均有自身近乎完善的網絡版。所以，我建議《博覽群書》一要推出雜志的網絡版，二可以嘗試著建立自己的網站，《博覽群書》雜志的網絡版就可以是其中的一個內容。網站的建立，會大大帶動《博覽群書》的傳播以及發行，更會使之成為一個品牌。

再說說內容。無論是在改制過程中，還是在網絡化時代，希望《博覽群書》的未來發展，一定是在保持現有辦刊理念、辦刊風格的基礎上向前有所推進。這方面的建議有兩個：第一，希望《博覽群書》雜志能進入到“中文核心期刊”的行列中；第二，可以在現有的特色欄目中，增加新的欄目。

歸結一句話：在未來轉型中，《博覽群書》應該更加注重傳播和營銷，重點建設雜志的網絡版或者網站，并在原有特色中再推新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