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禾
(作者系漳州市文聯副主席、作協名譽主席)
如今世風浮躁,動不動都說大,一個山區小鎮的旅社,也稱皇家大酒店,霓虹燈一閃一閃,讓你以為是在大上海。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比如,我讀陳子銘的新作 《大海商》,便有一種由內到外“大”的感覺。回望歷史天空,我看到了一個大漳州,這個漳州與海相通,與商相聯,海濤陣陣,商潮滾滾,氣象萬千。
《大海商》給我一個大視野, 《大海商》把我帶回幾百年前的世界大航海時代,歷史的漳州、繁榮的商業的漳州正是從那個遙遠的時代向我們瀟瀟灑灑地走來。
歷史是一個奇妙的字眼,它淹沒曾經的輝煌,同時,它又把開啟輝煌的鑰匙悄悄地塞進有心人的口袋。
陳子銘是這樣一位有心人。
陳子銘拿著這把神奇的鑰匙,從容地打開一個又一個鮮為人知、或者是被人們忽視了的灰頭垢臉的小皮箱,把一個個歷史的音符串聯起來,向我們奏響了一支雄壯的 《大海商》進行曲。
陳子銘的風格是舒緩而有張力的。陳子銘的訴說是對史料的細心梳理,綜合體察,精心提煉。陳子銘的訴說更是對歷史的感悟,這種感悟溶進了他對家鄉的深厚情感。
陳子銘站在深處洞察歷史,他看到歲月的滄桑與社會的變革,看到東西方文化撞擊的火花,看到傳統的掙扎與新生,感受到掙扎的辛酸與新生的陣痛。他走進幾百年前的空間,然后伴隨著漳州海商歷經的風風雨雨,回到今天燦爛的陽光當中。
陳子銘站在高處眺望風景,他知道風從何方來,云往何處飄,樹在哪里長,水向哪里流。他在一個變幻的大千世界里抓住了經緯。
閱讀中,我感到一種叫 “大氣”的東西籠罩著陳子銘的文本,海的遼闊與天的高遠同在。
在陳子銘的 “大氣”中,漳州海商不但在世界海上貿易的大格局中顯示他們的地位與作用,而且在中國特定的歷史進程中經歷他們的尷尬與無奈。漳州海商是一群帶著枷鎖在歷史舞臺上跳舞的藝術家,如果沒有枷鎖,他們的舞蹈一定更精彩;如果沒有枷鎖,中國歷史的腳步也許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可惜歷史沒有如果。
陳子銘說,“海,給漳州人一個更為寬廣的空間;船,給漳州人一個更為開闊的視野。畬族的強悍民風和疍民的航海基因,孕出敢為天下先的海商群體。”
陳子銘說,“由中原移民在7世紀進入的漳州,9世紀開始海洋貿易及向海外移民,15世紀,漳州商人成為亞洲貿易網絡的主導。16世紀,作為大明王朝唯一允許商人外出貿易的口岸城市,漳州月港成為吞吐帝國財富的主要口岸,在迎來它的黃金時期的同時,臺灣海峽從某種意義上開始擁有了國際貿易的制高點。”
陳子銘又說,“有人論及漳州府時說:‘府民原有三等,上等者以販洋為事業,下等者以出海采捕、駕船、挑腳為生計,唯中等者力農度日,故各屬不患米貴,只患無米。’”
陳子銘還說,“漳州,曾經是中國比較落后的地區,現在,有了中國最富裕的一群人……傳統農業社會男耕女織的理想景象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在等待季風的日子里,這群不事農耕的人和他們的妻兒們住在深宅大院,穿綺麗的衣裳,品美味佳肴,享受著來自伊比利亞半島的葡萄美酒帶來的微醉,在柔軟的音樂中輕歌曼舞的有時候可能是美麗胡姬……這是被復原了的500年前的漳州商人的生活,這些細節來自于當年的巡撫朱紈、名將俞大猷等士大夫階層的文字記錄,他們的復雜心情,并沒有妨礙那個時代的海洋氣息,它以一種華麗的背影,遺世獨立,成為農業文明天幕下的一道奇特的風景。”
陳子銘把消失的漳州海商和以海商精神為主要標志的漳州人生活的鏡頭從遙遠的歷史深處調回當前的屏幕,清晰浪漫,精彩紛呈。
陳子銘不是隨便說,他言之有據。他引用的史料之多之翔實之生動,讓我心醉:
他 “翻閱”了西班牙人在1575年編寫的 《中文西譯閩南語西班牙文對譯字典》和耶穌會士契林諾1604年在菲律賓編寫的《閩南方言與西班牙卡斯蒂利亞語對照字典》。
他在葡萄牙古老的航海圖中看到了“Chincheo”,這個用閩南音拼寫的地名。從16世紀后半期開始,在歐洲人的地圖中,這個地名不再用來指泉州南部地區,而是指漳州,尤指九龍江入海口南岸的葡萄牙貿易的月港地區。
他 “參觀”了許多以漳州人名命名的地方,新加坡的金鐘路、金榜路、河水山、推遷路、齊賢街,印尼萬隆的楊純美街,馬尼拉的林旺路,沙撈越古晉的沈慶鴻路,馬六甲的陳禎祿路……
他 “拜謁”了菲律賓的鄭和廟,“走訪”了南洋中國甲必丹的府第,他還 “吊唁”了雅加達 “紅溪慘案”的死難商人及他們的家屬。
他和廣州十三行的漳州老鄉親切對話,同文行的潘振承、麗泉行的潘瑞慶、文成行的葉上林和東裕行的謝嘉梧。這些人在當時都是富可敵國的世界商人。其中的潘振承是十三行的行首,家資2000萬兩銀子,等于清政府一年財政收入的一半。
他不但無數次地伴隨漳州海商順著季風在大海上航行,他還伴隨天一信局的幾百名信差穿梭于菲律賓、印尼、新加坡、緬甸和柬埔寨等8個國家的24個分局,和中國的香港、上海、廈門等地的9個分局,把銀匯與溫暖送到千家萬戶。
……
像我們的先人一樣,陳子銘在歷史的海洋中執著地航行,尋覓,發現,驚喜,感嘆。
他的展示不是理論的、邏輯的,他的展示是一幅幅來自歷史資料的生動畫面。他走進畫境,站在畫中向我們解讀這些畫面背后的內容,顯得鮮活而真實。
他可以從一張古代的納稅單,向我們還原一幅當年漳州老百姓的生活畫面:
如果你恰好被邀請到萬歷年間月港豆巷一個富商比如叫吳一官的家里做客,大約會遇到這樣的情形:主人身穿胡綢,手搖倭扇,把你迎到緬甸紅木裝點的廳堂,一面西洋番鏡映出跟著來的女眷嬌好的臉。待坐定,便有人奉茶,那茶是武夷產的,制法卻是本地人發明的。至少要等到下一個年度,尊貴的英國國王及王后,才可能在午后的王宮后花園,品味到那種香醇。幾件不錯的青花可能博來一笑,那是本地產的外銷瓷,和上個年度在阿姆斯特丹拍賣會上的一模一樣。幾根暹羅孔雀毛疏落有致地插在瓷瓶里,還好不算附庸風雅。燃上一根安息香,聽一對蘇門答臘的虎皮鸚鵡嘀嘀咕咕地說話,一個披著暹羅紅紗的侍女開始舞蹈,其間進來一個說馬來語的和主人寒暄,彼此腔調都像鳥語。午飯時,呂宋香米和大員鹿肉是開胃美食,爪哇燕窩和文萊椰子是待客妙物,不過大家可能比較喜歡一種用佛郎機人的玻璃瓶裝的葡萄酒,那味醇厚,過了幾百年,現在大家還喜歡。如果主人認你是玩家,說不定拿出來斟酒的,是非洲犀角杯,那工藝卻是本地的,極精良。
漳州海商讓洋人的東西改變中國人生活的同時,也讓中國貨改變著外國人的生活,他用同樣的方法,為我們再現了當時某些外國人的生活畫面:
而在充滿響板聲音的西班牙的安達盧西亞平原,女人們用鮮花和頭飾裝飾自己的發髻,垂著流蘇、繡著花的中國披肩,懶懶地在腰間打個結,在弗萊明戈舞曲中,她們高高舉起漂亮的裸臂和自己的情人一起旋轉,藏在扇子后面的眼神風情萬種。
陳子銘在以悠閑的筆調記述中國人與外國人享受漳州商人所帶來的溫馨生活的時候,沒有忘記歷史的血腥。只是這種血腥到了陳子銘的筆下變得有點幽默。
荷蘭人為了打開中國市場而張牙舞爪,“最終,中國軍隊和荷蘭人在臺灣海峽爆發了一場戰爭。巴達維亞方面出動了5艘戰艦前來增援。而福建方面,巡撫南居益組織5000多名精銳士兵列艦海面。正月初二,這是漳州女婿陪太太回丈母娘家的日子,中國船隊攻入澎湖島鎮海港,荷蘭人豎起白旗求和,然后撤出澎湖。他們中的某個人或許有過什么浪漫的念頭,不過,他們從此失去了做中國女婿的機會。”
當戰爭的硝煙散去,當人們回到談判桌上的時候,漳州商人的作用在作者的筆下還是那么神秘而從容:
當中華帝國還沒有完全衰落,而西方勢力也沒有足夠強大的時候,這些肩負特殊使命的商人,開啟了積極的民間穿梭外交。他們和官府有不淺的淵源,因為他們擁有財富,因為他們擁有一個龐大的網絡——這是他們的江湖。他尊奉自己的江湖規則、江湖義氣、江湖利益。他們與西方人有不錯的生意往來,通曉他們的語言,了解他們的習俗,接受他們的游戲規則,甚至信仰他們的宗教。兩國交兵,這些人成為能夠為作戰雙方尋找共同點的外交信使,成為憑借實力說話的民間商人。因為他們,一個特殊時代的商人外交被開啟。
國家利益間縱橫捭闔的時候,海商們以機敏、超然,成為強國博弈中的一道風景。
那個叫 “W ansaw”的人,因為先后出現在兩次澎湖危機中,而引人注目……在中國人的記錄里被記作 “黃明佐”,一個從事西洋貿易的漳州詔安人、“黃合興”洋行的老板,荷蘭人兩次退出澎湖,和這個人居中調停有關。今天,我們已無法了解黃明佐是如何周旋于武裝到牙齒的兩國艦隊之間,最終以他的伶牙俐齒說動兩國達成和解。但是,荷蘭人最后退出澎湖,卻是事實。
從走私到合法商人,從和平交易到戰艦交鋒,再到唇槍舌劍,漳州海商的身影時而詭譎時而瀟灑時而勇猛時而神秘,卻幾乎無處不在。
在講述漳州人顏思齊開臺時,陳子銘發出這樣的感嘆:
當笨港穿越歷史進入新的一頁,那種不同時期不同族群在碰撞融合過程中形成的文化趣味成為一種標識,讓那些400年后重新登島的人,從那些喧鬧的街、窄窄的巷、散發著舊日氣息的厝,嗅到曾經熟悉又恍若隔世的家鄉味道。……這一切,似乎就是顏思齊和他的伙伴們初來乍到時所期待的。
在臺灣重新回到中國人手里之后,作者寫下一段這樣的文字:
臺灣,太平洋上的美麗島,歐洲人輕易得到了它,旋即又失落了。從此,歐洲人的故事永遠定格在1661~1662年那一段圍城歲月里,只剩下那個美麗的名字讓人們遙想、嘆息。
從某角度說,這樣的文字比正規的官方聲明更讓人難忘。殖民者包括任何外國勢力過去不能、將來也永遠不允許染指祖國的寶島。臺灣永遠是中國不可分割的領土。
作者的大視角敘述有時十分巧妙:
一是把人物與所處世界緊緊相聯,比如,“陳禎祿出生的這一年,中法戰爭爆發,阿姆斯特丹正在舉辦世界博覽會,上海發生波及全國的金融危機,恩格斯在倫敦為《共產黨宣言》寫下德文版序言,而馬克思已經長眠在海格特公墓。同在這一年出生的有德國的興登堡元帥、伊拉克的費薩爾國王、美國的史迪威將軍、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日本的土肥原賢二、大清皇朝的最后一個攝政王載灃,還有民國政要閻錫山、汪精衛。”這種看似簡單的鏈接,一下子把世界風云納入我們的視野。
二是把地點與歷史淵源緊緊相聯,比如,“馬六甲——數百年來歐亞海上十字路口上的融合多元文化的歷史名城,今天是一個讓中國游客備感親切的地方。穿越古老的城區,掩映在熱帶大葉植物間隙的,是窄窄的街道、長長的騎樓、字跡斑駁的對聯和繁體中文書寫的招牌。那座紀念鄭和太監的三保山,據說曾經安頓過下嫁馬六甲蘇丹的大明王朝的漢寶麗公主和她的500個女婢。”又如,“白礁,已有一千七百多年歷史,比漳州建州時間還早。村中文圃山,是潘振承魂牽夢繞之地,據說他的‘同文行’名字來源于此。山中有龍池巖,景致優美,傳說是唐太子李枕云游之地。朱熹曾在此建 ‘華圃書院’,并作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水影共徘徊。問渠哪得清如水,為有源頭活水來’一詩傳世。白礁慈濟宮是閩臺保生大帝信仰的發祥地,臺灣政要王金平的祖先,也來自這里,連戰祖家、阿基諾夫人祖家也都與這個村相鄰。現在,這個村在漳州50強村中名列前茅,臺灣燦坤公司、王永慶的鋼鐵廠、金龍客車、申龍客車,均在這兒落戶,可謂人文薈萃,藏龍臥虎。”
這種敘述既親切又開闊,既自然又厚重,貌似隨手拈來,卻是要以博覽和史識作支撐的。
《大海商》之大是時代之大、群體之大、財富之大、影響之大,以及歷史積淀所輻射的心靈空間之大。這 “大”,讓幾百年之后的人們無法忘懷,熱血沸騰。由于時光的釀造,漳州海商精神潛入心底,成為當代漳州人既寬厚平和又開放執著性格的組成部分。而這層意思在陳子銘的表述中更有詩意:
在逝去的歲月里,漳州河口駛出的商船,曾經引領著中國的風帆時代,并且使漳州的身影和臺灣、歐洲的近代歷史融合在一起……今天……這個城市不再偏居東南一隅。逶迤700公里的海岸線,造就二十幾個天然深水港灣,133個萬噸級碼頭,等待開發……九龍江、漳江、鹿溪,那些曾經孕育過海洋商業文化的短促的河流,重新被賦予臨港石化工業布局的歷史使命……人們開始修高鐵、修高速公路、修跨海大橋、修沿海大通道、修大型碼頭……然后,把這里修成了國家級交通樞紐城市。
陳子銘帶著我走過500年時光,伴隨著漳州海商在大洋航行,在商海沉浮,在異國漂泊,在銀元與奇貨中穿梭,在財富與硝煙中思考,在多元文化的撞擊中領悟……這是一次穿越時空的旅行,這是一次縱橫交錯的收獲,這對于我,是一次具有顛復意義的閱讀。從此,漳州海商的形象銘刻于心,從此,對漳州人有一份更深刻的理解,從此,更增添一份作為漳州人的驕傲。
其實,陳子銘對于史料的梳理是十分嚴謹而有序的,由于他特殊的敘述方式,又使這種梳理從容而不露痕跡。比如他對于進出月港各種貨物的敘述,你在他的敘述中不但了解歷史、獲得知識,而且得到閱讀快感。特別有趣的是,他用一張馬尼拉總督手中的來自于漳州河口商船的貨物清單,把那些琳瑯滿目的貨物展示在我們的面前之后,寫下了這樣幾段話:
這些瑣碎而又新鮮的小玩意兒,讓殖民地總督大人摩加像賬房先生一樣十分用心地記錄在案,全然不顧窗外的椰風和土著少女的歌聲如何誘人。在季風到來后的這一段時間的生活,摩加大約會因為這些東西而平添無數快樂。
而我們,至少也部分地知道了那個時期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
在這種眼花繚亂的生活中,月港成為亞歐貿易體系的一個傳奇港口。
16世紀的漳州月港是一個點,一個時間與空間的放射點,它像一支巨大的星星發射器,向歷史的天空中發出耀眼的星星,從臺灣的霧峰人家、板橋人家到廣州十三行的漳州巨商,從東洋到南洋到歐洲的漳州海商,到天一信局……他們的足跡幾乎無處不在,他們留給我們的情感沖擊,哪怕是其中一處古老殘破的大院,也讓人驚嘆不已。漳州海商是一個群體,一個曾經輝煌的名詞,也是一個再造輝煌的呼喚。
但我更感興趣的是,陳子銘善于把冰冷的歷史記載化為溫馨的當代話語。跳躍的富有張力的敘述語言,讓現代人很容易地感受到歷史的光鮮與活力。“如果說,地形地貌、季風洋流決定了漳州海洋文化的走向,巨大的生存壓力,也使人們十分現實地把目光伸向更為遼闊的空間。”“海路,實際上是漳州的生命線。”隆慶元年,“明朝皇帝在福建東南畫下的這一道圈,使漳州商人在法律和秩序的框架下,成為撬動中國東南沿海海洋貿易的支點。”“他們闖蕩南洋,東渡臺灣,南下廣州港,盡顯風騷數百年,并成為當地歷史發展的一部分。對一個長期奉行閉關鎖國政策的老舊帝國而言,漳州商人無疑是那個時代頗具世界眼光的一群人。”
小小的漳州是隨著大航海時代的海風長大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漳州容了什么呢?容了西來的 “商貿”,容了西來的“番銀”,容了西來的 “洋貨”,容了西來的“天主”……漳州在無數的容納中變 “大”了,這個大漳州,這些漳州人,在世界商貿歷史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這些漳州人也把這種世界性的觀念與精神容進了自己的血液,代代相傳。
我想,對于漳州人這種特殊時代的特殊活法,現代人一定會付予會心的微笑。
當我們帶著這種微笑從歷史的塵埃中抬頭,仰望當下明朗的天空,我們發現,一條光燦燦的海路正在我們的腳下延伸。
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當年被動求生的大海商,如今一定能主動地掀起新時代波濤,融入世界經濟一體化的大潮,再現當年的風采。
也許,這正是陳子銘 《大海商》的當代意義。
光環遠去,文化傳承,輝煌再造。
我不禁想起明代進士、漳州名士鄭懷魁的 《海賦》:
富賈巨商,捐億萬,加艨艟,植參天之高桅,懸迷日之大篷,約千尋之修纜,筑天后之崇宮,建族鼓之行列,啟八窗之玲瓏……鳴金鼓,發棹歌,經通浦,歷長洲;觸翻天之巨浪,犯朝日之蜃樓;獻饈飧于七洲之水,
焚毛羽于雙侖之丘,望夕暉之落云,
知明發之多飗,聆水聲之漸響……
那是一種怎樣的氣魄與胸懷!
2000多年前司馬遷說過,“述往事,思來者”。任何對往事的回顧都為了現在為了將來,中國如此,外國也如此,所以外國人有 “任何歷史都是當代史”之說。陳子銘對漳州海商500年歷史的梳理,也不是為了發幽古之思,而是為了尋找一種精神,這種精神不僅屬于海商,正如他在 《后記》中所說,“他們身上所折射出來的精神氣質,不會僅僅屬于商人”。是的,他們這種敢于面對世界潮流、勇于開拓進取、不畏艱難險阻、樂于奉國獻鄉的精神、正是漳州精神的歷史詮釋。
在學習省委提出的 “福建精神”——“愛國愛鄉、海納百川、樂善好施、敢拼會贏”時,我欣喜地發現,陳子銘的 《大海商》是一部適時之作。當時代呼喚一種新精神的時候,歷史文化積淀所迸發的潛能往往閃爍出意想不到的光芒。難道我們沒有從 “福建精神”中依稀看到幾百年前漳州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