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霞
讀李樹喜先生《卜算子·黃葉》眼前為之一亮。讀之亦憂傷、亦美麗,情辭并茂,尤為杰特。有一種被召喚的感覺,從深深的感觸中生發出來,妄自寫下下面的文字,芻蕘之見,不敢稱評,淺陋體會而已。
首句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晚清況周頤《蕙風詞話》云:“近人作詞,起處多用景語虛引,往往第二韻約略到題,此非法也。起處不宜泛寫景,宜實不宜虛,便當籠罩全闋。”李程作《日五色賦》首云:‘德動天鑒,祥開日華。'旨可通于詞矣?!闭献髡呤窃~技巧。“來”、“又向”既遞進又具動感?!叭f綠叢中一抹黃,淡淡秋痕跡。”流麗之句。與劉禹錫《憶江南》“春去也,多謝洛城人?!痹~和《拋球樂》“春早見花枝,朝朝恨發遲。及看花落后,卻憶未開時?!碑惽?!況周頤評其曰“下開北宋張先、秦觀一派,唯其出自唐音,故能流而不糜?!币徽Z中的!
“遍處是紅顏,誰個能知己?”此句是上句的注腳,是詞眼,無此句也便沒有下句。是清語,非絕語,與上句相連接,與下句做鋪墊,遂成奇艷。得此一句,便覺競體空靈。此等語愈樸愈厚,愈厚愈雅。至真之情,由性靈肺腑中流出,不妨說盡而愈無盡。在歷經風霜雨雪,嘗遍生活酸甜苦辣的同時,對人賴以生存的客觀世界與主觀世界,進行深層的思考,對歷史的反思和現實的追問,閃射出理性之光,遼遠、深闊。他毫不隱飾,把自己擺進去,又和盤托出了,這才是詩人特有的氣質!非性情厚、閱歷深未易道得,余喜極詠之,雖寒冬季節,但覺日麗風喧,淑氣撲人眉宇,令人愛不忍釋。所謂風流高格調,其在斯乎!“待到千山零落時,踏雪來尋你?!闭Z淡而情深。不曾作態,恰妙造自然,婉曲而近沉著,新穎而不穿鑿。與“今年何以報君恩,一路荷花相送到青墩。”堪相比美!“詩發乎情,方能感人之情與撼人心魄。樹喜先生在這首詞中,從春到秋,從遍處紅顏到日趨零落,構成了一幅畫圖,氣象闊大,感情高遠,詩情濃郁,令人肝腸沸烈!可見樹喜表面是在寫今,實際是在寫古;看起來是在寫物,實際是在寫歷史。是在進行著近乎悲壯的尋覓,在不被關注的角落里歌唱。唯斯難能最難能??!這正是樹喜藝術手法的高超之處。劉勰《文心雕龍》“寂然凝濾,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蓋此之謂也。
詠黃葉者于所見詩詞似未有人道。古今詠紅葉者多矣。而樹喜卻別出心裁,獨開一支,以黃葉為吟詠對象,且準確傳神,哲理獨俱,于娓娓道來中鋪陳,似不著力處見工。一再吟誦,反復品味,短短四十四字,通靈剔透,其淡入情,其麗在神,輒沁入心,久久不能忘懷。真能不愧“絕妙”二字。于詞為正宗中之上品。殊不多見。作者筆下,黃葉身份品性絕高,竟比紅葉過之而無不及??此撇簧踅浺?,所謂“得來容易卻艱辛”。誠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