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知是一種符號效應，符號之外無認知

邱國權

我給認知下了一個定義：認知是一種符號效應。還拖了一個尾巴：符號之外無認知。

符號是什么？符號是代表別的東西的東西。一樣東西代表自己時，什么東西就是什么東西 不能成為符號。一樣東西只有在代表別的東西時，才能成為別的東西的符號，別的東西就成了被它代表的對象。符號是兩個不同東西（實體、屬性或關系，物質的或非物質的）之間的關系。沒有對象，無所謂符號；沒有符號，無所謂（符號）對象。符號與對象的代表關系只存在于認知之中。例如：玫瑰花，可以沏茶，可以做月餅餡兒。這時玫瑰花不代表別的東西，只代表自己。玫瑰花就是玫瑰花，不能成為符號。一個小青年送給他的女朋友的那束玫瑰花，不代表玫瑰花自己，而代表與玫瑰花不同的一種感情，即愛情。這時，玫瑰花才能成為符號，成為代表愛情的符號，愛情成了被玫瑰花代表的對象。這就是日常語言所說的，玫瑰花象征愛情。這種象征關系只能存在于認知之中。

“認知是一種符號效應”是說，要認識事物A，單靠A，是認識不了A的。只有把A跟B聯系起來，使B成為A的符號或對象時，才能認識A。

認知的發生：你第一次見到一個陌生人A，有人問你，他是誰？你的回答是：不認識。第二天，你又見到A，有人問你。你的回答還是：不認識. 你天天見到A。一個月后，有人問你：他是誰？你只能回答：天天看見，就是不知道他是誰，不認識。這時，有人給你介紹：他叫張三。只要“張三”作為符號，與作為對象的A一聯系，你立刻就對A產生了認知。這時，即使A已離開現場，有人問你，你剛才見到了誰？你就會回答：張三。如果問你的人也認識張三，他便會準確地知道你見到了誰。如果有人對你說，你去把張三找來。你便會從人群中把張三找出來。

認知是發生在符號與對象聯系起來的一瞬間，也就是發生在建構符號的過程中，所以，我管它叫符號效應。除了建構符號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使認知發生。這叫符號之外無認知。

不僅認知發生離不開符號，認知深化，改變和保持同樣離不開符號。

認知的深化：你知道A叫張三之后，張三就出國去了。半年后，他從國外回來，雖然時隔半年，由于沒有別的符號介入，你對A除了知道他叫張三外，其它仍然一無所知。要深化對A的認識，仍然需要符號，也就是要有別的符號介入。比如有人告訴你，張三是“北京人”，“北大教授”，“有一位漂亮的太太和一個可愛的孩子”。這些符號都有各自代表的對象。把這些符號代表的對象，融入張三的表象之中，使張三的表象充實起來，你對張三的認知也就隨之深化。此后，由于共同開發某個課題，你與張三共同工作和生活了一段時間，你還能從張三的日常行為符號中，深化對他的認知。比如知道他工作負責，待人謙虛，經濟上有點吝嗇等等。

認知的改變：三國時代的曹操，一般都認為他代表奸雄。因為他說過，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郭沫若不買這個賬。他對曹操作了另外一種解釋：曹操把三個國統一成一個國家，有利于社會生產力的發展，所以，曹操應該代表對社會發展有貢獻的人。他給曹操翻了案，改變了對曹操的看法。

只有通過建構不同的解釋（語言或行為）改變符號所代表的對象，才能使認知改變。

認知的保持：在母語環境中學外語，初學時，記（認識）外語單詞常常先要借助母語。即：以外語單詞為符號，以母語相應的單詞為對象，構成符號，從而生成對外語單詞的認知。如：book－書，dog－狗，cat－貓等等。頭一天，背得滾瓜爛熟，幾十個單詞都記住了，也就是都認識了。第二天，再背，只記住了一半。其余的由于外語單詞與母語單詞之間的聯系中斷了，符號遭到破壞，昨天已經獲得的認知，也就隨之消失。認知只有在符號之中才能保持。

總之，不建構符號，認知無法發生。不借助符號，認知無法深化，無法改變，也無法保持。

人腦思維是雙層運作：認知是符號與對象相結合的產物。思維是認知的運作，是由符號運作和對象運作相結合的雙層運作。例如：人，在正常的，不是妖魔鬼怪故事的語境中，只認可“人吃雞”的說法，不會認可“雞吃人”的說法。為什么？因為“雞吃人”，雖然符號運作層面，符合漢語語法，但在對象運作層面，“雞”，“吃”和“人”三個意象難于按照代表它們的符號之間的語法關系整合成一個動態意象。也就是說，是對象運作層面制約著人們的認可。此例簡明地顯示了：人的思維是雙層運作，不是單層運作。符號運作層面有制約作用，對象運作層面同樣有制約作用，必須兩個層面同時兼顧，不能只顧一個層面。

認知的傳播特征：合—分—合：最簡單的認知傳播是A和B兩個人之間的口頭傳播。這個認知傳播過程由五個環節構成，如下：

可以簡化為：心─生─物─生─心。

這個過程兩端的心理過程，都是符號與對象聯系在一起的雙層運作過程。否則，認知無法生成和保持。而中間的“生─物─生”三個過程都是單層運作過程，符號和對象不能同時傳播，傳播符號時，不傳播對象，傳播對象時，不傳播符號。這就是說，在整個傳播過程中，符號與對象要經歷一個“聯系─分開─聯系”的過程。傳播并不總是成功的，有成功、有誤解，也有失敗，其原因就在于此。

（1）傳播成功。

如果接受者B的心理過程中的符號與對象的聯系，與發送者A的心理過程中符號與對象聯系相同，傳播成功。

例如：傳播“姑媽”。在A的心理過程中，“姑媽”是與父親的姐妹的意象相聯系的。如果在B的心理過程中，在接到傳播過來的“姑媽”后，也與父親的姐妹的意象相聯系，那末，傳播成功。

（2）誤解。

如果接受者B的心理過程中的符號與對象的聯系，與發送者A的心理過程中符號與對象聯系不相同，產生誤解。

例如：傳播“杜鵑”。在A的心理過程中，“杜鵑”是與杜鵑鳥意象相聯系的。如果在B的心理過程中，在接到傳播過來的“杜鵑”后，與杜鵑花意象聯系起來，這就產生了誤解。

（3）傳播失敗。

如果接受者B的心理過程中，在接到發送者A傳播過來的符號后，不知道與什么對象相聯系，傳播失敗。。

例如：傳播“Thank you！”。一個英國人對一個不懂英語的中國人說：“Thank you！”。這個中國人不知道應該把聽到的“Thank you！”與什么對象聯系起來，也就不知道傳播過來的是什么，傳播失敗。

成功的傳播要求傳播過程兩端的心理過程中，符號與對象的聯系經歷“合－

（雙層） （單層） （單層） （單層） （雙層）

（心理過程──生理過程）──物理過程──（生理過程──心理過程）。

A（發送者） B（接受者）分－合”后，仍然相同。

人工智能的難點：人腦的運作是雙層運作。電腦的運作是單層運作。人工智能的難點是：如何用單層運作來模擬雙層運作。

符號方法是認識世界唯一的方法：在哲學上，認識世界是從本體論開始的，然后，轉向認識論，再后，轉向語言。在我看來，應該再轉向符號，才能弄清楚人到底是怎樣認識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