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俊濤 王 倩
(安陽師范學院人文管理學院 河南 安陽 455000)
“打” 字是現代漢語中使用頻率很高的一個詞,《現代漢語大詞典》收錄“打”字的義項達幾十個之多,即使是《現代漢語詞典》收錄“打”字的義項也超過了20 個。 只要和動作義有關的動詞都可以用“打”字,反映出“打”字是現代漢語應用極為廣泛的一個詞,如“打的”、“打牌”、“打水”、“打東邊走”等等都是我們最熟悉不過的說法,可以說“打”字已深入到我們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 但對于“打”字音義的演變知曉的人并不多,歷代字典、辭書依襲前人舊說,遂成千古未決之疑。
從文獻記載來看,“打”字在漢代就已經有了,東漢王延壽《夢賦》:“捎魍魎,拂諸渠,撞縱目,打三顱。 ”《谷梁傳·宣公十八年》注:“柷謂捶打也。 ”“打”字在漢代典籍中使用較多,但是對于具體的解釋卻缺乏相關的資料。 宋徐鉉增訂《說文》時提出許慎認為“打”字是木丁的俗字的說法。
“打”字本音德冷切或都挺切,讀如丁雅切是唐五代西北的方音現象,敦煌文獻和現代西北方音均可為證。 “打”字的丁雅切后來上升為通語,南宋以后進入韻書,而德冷切或都挺切的讀音則保留在吳語等方言中。 “打”字在《唐韻》、《集韻》、《韻會》中都作都挺切,音頂。 《說文解字》:“打,擊也。 從手丁聲。”《六書故》作都假切,《韻會》《正韻》作都瓦切。《正韻箋》認為“打”字通音當作都那切,如讀都瓦切,不成聲。 《康熙字典》:“打與撻同義。 楊愼曰:‘尚書撻音人聲,又轉上聲。 俗用打為撻,然從撻轉音,亦未合。今讀德馬切,答上聲為正。’《北史·張彝傳》:‘羽林武賁將幾千人, 至尚書省, 以瓦石擊打公門。’又白打,球采名。《蹴踘譜》:‘每人兩踢名打二,曳開大踢名白打。’《韋莊詩》:‘內官初賜淸明火,上相閑分白打錢。’……歐陽修《歸田錄》打字當滴耿切。按《字匯》誤改音滴。又《項氏家說》俗助語每與本辭相反,其于打字用之尤多。 凡打 、打聽、打量、打睡,無非打者。 今“打”字讀音的由來,各種說法可謂是眾說紛紜。 宋代歐陽修《歸田錄》卷二云:“今世俗言語之訛,而舉世君子小人皆同其謬者,惟‘打’字爾”,又說“至于名儒碩學,語皆如此,觸事皆謂之打,而遍檢字書,了無此字。 其義主考擊打之自音謫耿。 以字學言之,打字以手從丁,丁又擊務之聲,故音謫耿為是,不知何故轉為丁雅也”。
據楊飛(2006)“打”字的語音沿著雅俗兩條線發展,在書面語中,由于聲母的分化、韻部的旁轉形成ch ng 音,在口語中,因為韻部的對轉形成d ǎ 音。 黃猛扶認為é‘打’字見于六朝,當時本音鼎,而北俗語音不正,呼丁雅反,流轉南方,亦變其音。 ’也可以看出‘打’字讀音從上古語音進而進入雅音,取代原來讀音的過程。 ”從漢語的形音來看,“打”字左半部分是提手旁,右半部分是丁字,而“頂”“訂”“盯”釘“叮”等均是ding 音,唯獨“打”字是da 音。 經過對“打”音變的研究我們發現,“打”字就是“提”字韻母經過不斷發展、演變發展而來的。
《現代漢語詞典》中“打”字有25 種解釋,3 個音,可以做量詞,介詞,動詞,名詞。 在《漢語大字典》中收有29 個義項,“打”字最早的字形是小篆,一個提手旁,一個丁字。
做動詞時是形聲字,從手,丁聲。本義:擊。《說文新附》說:“打,擊也。 ”和strike、hit 同義。 比如說,打狗,打架,打倒……
做介詞時,和from、since 相似,帶有北方方言色彩,普通話里一般用“從”,在單音方位詞前只能用“從”。 表示處所、時間、范圍的起點。 如:打這兒往東去;打哪回來,又打哪去;打明兒開始。 表示經過的路線、場所。 如:打路上走,估計一天就可以到。
做名詞可以理解為專屬名詞。 在京劇里指武打。 如:唱、坐、念、打。
做量詞的時候,指12 個。 如:一打雞蛋,一打紙。
做動詞的時候,“打”字的含義有很多,比如說,打把勢,打包,打成一片,打的……
我們同意秦茗先生“打“字是個神奇的字的說法,之所以說這個字神奇是因為每當我們說“我打他一頓”時,這里的這個“打”字有擊的含義;可是,如果換成“我和小王打成一片”,這個“打”字就沒有擊的意思,而是指代關系好;“我只是個打醬油的”這里的“打”就沒有上面兩個的含義,而是指代走過、路過的意思;再如,“我打個的”這里的“打”字就是攔車的意思;此外,從“打毛衣”、“打春”、“打呼嚕”等說法中也可以看出“打”字確實是個神奇的字,它的含義甚至超過了我們平時書面語和口語中所說的很多表層含義,我們在日常用語中還常常會為了強調某些含義而特地選用這個字。
“打”字是一個動態性很強的詞,大多表示施事行為動作(基本上都是生命體發出的行為動作)。 由此而形成了一些固定的結構,比如說“打+名詞語”格式。
對于我們生活中經常使用的一個常用詞語“打的”,很多人都只知道是攔出租車的意思,卻不知道為什么攔出租車不說“攔的”而偏偏使用“打”這個字,本文給出如下可能的原因:
一、在攔車時手或胳膊通常會呈現上下揮動的狀態,這個形態頗似拍打。
二、出租車在英文中的寫法是taxi,后傳到香港等沿海城市,這些沿海地區的方言中[b d g]發音都不是很明顯,而[j q x]則在當地依舊有明顯的表現,因此,對于taxi 的發音就有可能會由[t']轉化為[t]。
三、隨著經濟的發展,內地的人們逐漸向沿海城市遷徙,在語言不斷的融合與交流的過程中,[t']音就逐漸被人們熟悉并使用,傳到內地后就變成了現在我們所說的“打的”。
先前女人們織毛衣,現在很多人都俗稱之為“打毛衣”。為什么這里的“織毛衣”要說成“打毛衣”呢? 我們試給出以下三個原因:
一、毛衣是用羊等動物身上的毛發經過加工變成毛線再織成的,而人們在采集羊毛時,常常說成是“打羊毛”,由于語言的類推作用,而把“織毛衣”說成了“打毛衣”。
二、“打”字本義為擊,之后演變出“鞭打”的意思,鞭打造成的傷痕是交織雜錯的,于是,隨著時空的發展演變出了編、織等意義。
三、“打”的整套動作是舉起某些東西,揮動手臂,再擊打,是被擊打物進入到目標物里面,而“打毛衣“正符合這套動作,舉起毛衣針,手指揮動毛線,使毛衣針進入到另一個環中,最終完成整套動作。
現在網絡流行語有“打醬油”一類是說法,此話是廣東電視臺就陳冠希事件采訪一路人說的, 之后迅速紅遍大江南北,甚至衍生出了“醬油族”,“打”的意思為路過。 為什么會有“打醬油”的說法? 這跟現在人們的動作行為、生活習慣有一定的關系。 首先,早先人們打醬油通常都是在茶余飯后沒有事情的時候才進行的活動,這與路過或沒有事做有一定的關系;其次,早先人們買醬油大部分都是掂一個容器到店鋪里買,而店家也常常使用一個小巧的容器來從大桶里打撈一定的量再放入到顧客的瓶中,這整套的動作下來又正符合了前面談到的“打”字的整套動作。 “打醬油”的說法正是這種文化的反映。
“打”字音義的變化不僅受時間上的影響,也受空間上的影響。 從其音義的演變不難看出“‘打’字是文白異讀留存下來的殘跡, 或者說是文讀形式調整了方言的發展方向而留下來的痕跡”徐通鏘(1994)。“打”字不單單在語源和形體上有變化,在音義上更是有明顯的變化和延伸,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網絡技術的發展,作為一個動態性很強的單字,“打”會更加廣泛的應用到生活之中,成為俚語、網絡語等語言的熱選詞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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