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王 鑒
(四川省內江市電視臺(國際部),四川內江 641000)
“情景再現”這一創作手法大家并不陌生,早在1995年央視就出現了采用“情景再現”的紀錄片——《忘不了》。“情景再現”在出現伊始就引起廣泛的爭論,而且這種爭論從來就沒有停止過。2002年,中央電視臺專門立項研究“情景再現”,最后得出結論:“情景再現”是對紀錄片語言的積極探索,是通過另一種道路達到真實的目的,是導演心中的真實。至此,“情景再現”正式步入中國紀錄片的殿堂。2005年7月在央視黃金時段播出了大型紀錄片《鄭和下西洋》、10月又播出了紀錄片《故宮》,隨后一系列大型歷史題材的紀錄片陸續出現在央視的熒屏上:《新絲綢之路》、《再說長江》,《大國崛起》,《臺北故宮》,《敦煌》、《頤和園》,它們在講述歷史故事、還原歷史面貌時都采用了“情景再現”這一創作手法,既滿足了大眾的審美需求,又增加了敘事張力,讓觀眾在享受視覺盛宴的同時,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隨著這些大片的熱播,“情景再現”也在中國的電視行業彌散開來。
人們看電視首先需要的是感觀享受(刺激)——視覺和聽覺的享受(刺激)。對歷史人文類紀錄片來說,再現過去發生的事件、直觀地講述歷史,歷來是一個難題。過去都采用由文獻資料+空鏡頭+采訪+富有文學色彩的解說詞構成的傳統敘述方式來完成對歷史的講述。近年來,隨著新生代紀錄片人的迅速崛起,他們已經不滿足于這種傳統的敘述方式,年輕人所特有的視聽語言方式和思維方式,使得紀錄片的敘事方式、表達方式變得豐富和生動起來。“情景再現”的運用,模糊了紀錄片和電影電視的邊界,為人們帶來了全方位感官享受的同時,也讓大家感覺到:現在的紀錄片更好看了。這里所說的“情景再現”又叫“真實再現”是指事件發生時,沒有留下任何的影像資料,事后根據創作的需要,在客觀事實的基礎上,采用flash動畫、三維數碼特技、電影化的演員扮演等多元化的表達方式把當時發生的東西模擬重現出來的一種創作手法。
創作一部歷史題材的紀錄片,對導演來說,最大的困難在于面對歷史影像“斷點”時,無米下鍋。“情景再現”,為講述歷史提供了的新途徑、新思路、新方式。在大型紀錄片《敦煌》中,有一個關于飛天壁畫的故事,而飛天壁畫的原型來自唐朝宮廷的舞姬,程佛兒是眾多舞姬的一個代表。平日里,她們在皇宮中長袖善舞,衣袂飄飄,從一個側面再現了大唐盛世的繁榮。安史之亂開始后,皇帝帶著嬪妃逃出了皇宮,昔日繁華的市井一片狼藉,程佛兒抱著琵琶混跡其中,也開始了逃亡之旅。她的長袖依然飄舞,但卻是為了逃亡中的生計而舞,通過對程佛兒不同境遇下跳舞的再現,既滿足了渴望從畫面中獲得震撼感、美感的觀眾的審美需求,又增強了敘事的張力。紀錄片《胡家書樓》選題確定之初,編導經過實地走訪和資料查詢之后,發現書樓主人、羅泉大鹽商胡范渠留給后人的只有一座破舊的空書樓和一封寫給上海商務印書館書函。面對歷史影像的斷點,怎樣才能使畫面具有美感?怎樣才能使片子具有故事化的敘事風格?經過編導的反復討論,最后確定使用“情景再現”的創作手法。通過演員扮演的方式,將辛亥革命爆發前夕,胡范渠和他的朋友龍鳴劍、鐘岳靈在胡家書樓發生的故事形象的展現在觀眾面前。真實的場景布置、演員生活化的表演和戲劇化的鏡頭語言,把觀眾帶回到100年前的胡家書樓,見證了那段可歌可泣的往事。這樣的情景再現增加了片子故事化敘事的效果,滿足了觀眾收視需求。
《阿炳》是著名紀錄片導演周兵的早期作品,作品有一段阿炳晚年的生活場景:無錫街頭,昏暗的路燈下,阿炳獨自拉著二胡,孤獨的背影在晚風中搖曳,伴隨著《二泉映月》凄涼的琴聲,周兵將一位飽嘗人間辛酸和痛苦的盲藝人的思緒情感渲染到了極致,這樣精彩的再現大大增強了紀錄片本身的表現力、感染力,提高了紀錄片的觀賞性,更容易引起廣大觀眾的共鳴。《胡家書樓》里,編導也對胡范渠和好友龍鳴劍的離別做了渲染。羅泉會議結束后,龍鳴劍即將奔赴保路運動的最前線,直接參與武裝斗爭,胡范渠將他送出書樓,伴隨著悲壯的音樂,兩人依依惜別,龍鳴劍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書樓里燈光的暖色調和書樓外月光的冷色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無邊的黑夜預示了龍鳴劍此行前路茫茫,生死未卜,同時也將龍鳴劍為了心中理想,義無反顧,不畏艱險,不怕犧牲的革命精神富有感染力地傳遞給了觀眾,提高了片子的觀賞性。在“情景再現”被廣泛使用以前,這類片子的藝術表現力和感染力主要來自富有感情色彩的解說詞、音樂以及解說員的二度創作,視覺上顯得相對薄弱,“情景再現”的使用,無疑為節目插上了另一對騰飛的翅膀,這或許就是“情景再現”被廣泛運用的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近年來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flash動畫、三維動畫等電腦特效在電視領域的廣泛運用,“情景再現”的表現方式、手段越來越豐富。作為一種敘事方式,“情景再現”的表達能力不斷加強,因此,對它的運用應該是全方位的、多種手段的綜合運用,而不是局限于一種手段的使用。大型紀錄片《頤和園》就綜合運用“情景再現”的各種表達方式,生動立體地再現了頤和園的歷史變遷和歷史故事。玉瀾堂曾是乾隆和嘉慶皇帝在頤和園的辦公房,戊戌變法失敗后慈禧太后將光緒皇帝軟禁于此。為了隔絕光緒皇帝與外界的聯系,慈禧在玉瀾堂的東西北三個出口處各加了一道墻,導演用三維動畫形象地再現了玉瀾堂“改造”的過程以及之后的環境,同時,運用演員扮演的方式,通過光緒皇帝敲小鼓解悶、砸茶杯把他的郁郁寡歡和憤怒情緒再現了出來。片中出現了光緒在玉瀾堂里的伙伴——小兔子,暗喻光緒本人就像這只小兔,預示了光緒帝今后的命運。在這一系列的再現中,導演注意了在真實性的原則上,對小景別的處理,通過放大細節,虛處理環境和富有喻意的空鏡頭的運用以及后期對畫面的再處理,很好地營造了一種特定的歷史氛圍,使秀美的頤和園風光和郁郁寡歡的光緒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預示了滿清王朝的覆滅。導演通過對“情景再現”各種手法的蒙太奇處理,使他們形成一種敘事的合力,增強了藝術感染力。
同樣,在紀錄片《胡家書樓》中,有這樣一段場景的再現:正在宴請鄉親的胡范渠從電報中得知,用全體川人的血汗錢修建的鐵路被清政府沒收后,一起上街游行。編導利用一系列小景別鏡頭的再現:胡范渠將書桌上的茶杯震翻,筆架上的筆不停的晃動,手中的電報紙在雨中飄落,被憤怒的鄉親踐踏而過等,充分調動起了觀眾的想象力和感知力,將胡范渠和民眾的憤怒之情,“含蓄”展現給了觀眾,暗示了清朝政府失去民心,必將滅亡的最后結局。作為地方臺的紀錄片,再現宏大的歷史場面確實難度很大,從制作的成本上也不允許這樣做。為了將胡家宴會上鄉親的憤怒和羅泉乃至全川民眾的憤怒疊加在一起,產生由點及面的蝴蝶效應,繼而在全川爆發“保路運動”,《胡家書樓》的編導使用了“相關鏡頭”的再現手段(使用這個再現手段,必須加上“影視資料”樣式的字幕),通過少量引用電視劇的游行畫面,達到了拓展空間的效果,同時也讓“扮演鏡頭”和“相關鏡頭”銜接自然,形成了共同敘述“保路運動”爆發始末的合力。
如今,無論是中央臺還是地方臺,無論是紀錄片還是電視欄目,“情景再現”在電視領域的廣泛運用已是不爭的事實,它在給我們帶來諸多直觀影像的同時,也帶來了隱患,如:弄虛作假欺騙觀眾,舍本逐末動搖紀錄片真實性之根本等等。因此,我們在“情景再現”的實際運用中,一定要注意幾個原則:1)“情景再現”必須堅持真實性原則。真實性是紀錄片的生命,也是紀錄片有別于電影電視的最后底線。2)注意控制“情景再現”在片中的比例,做到紀實為主,再現為輔。3)對“情景再現”部分要做身份標識。即使隨著觀眾收視習慣的養成,再現部分不一定非要加上“情景再現”或“真實模擬”等字幕,但也要在再現鏡頭與非再現鏡頭之間有明顯的視聽區別(如影調、色彩、虛實或解說詞上的處理),能夠讓觀眾一眼就能夠辨別出真實和再現來。
著名紀錄片導演周兵說:“情景再現”是紀錄片面對史實資料的斷點,在敘事中采取的一種無奈的辦法,不是最好的方式,只是需要的方式。由此可見,“情景再現”雖然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它是符合現階段紀錄片創作特點的一種有效的手法,我們應該擱置爭議,在堅持真實性原則的基礎上,靈活的、富有創造性地運用它,并在實際運用中不斷豐富、發展和完善它,使之成為紀錄片人手中的一把利器,為廣大電視觀眾服務。